洗漱間裡響着嘩啦嘩啦的水聲,從敞開的門內傳出來,舒醒悠哉悠哉的坐在沙發上,榴蓮已經被舒辰乖乖的送回到自己屋子裡,所有的窗戶都處於開啓的狀態,如果不是茶几上盛着醋的碗,還有舒辰在洗漱間裡奮力漱口的聲響,幾乎會令人覺得,剛纔一系列的事情,根本就從未發生過。
類似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第十一次發生,對於這麼屢教不改,再教還不改的舒辰,就算舒醒是尊佛,也要頭上三把火。
時間指向八點三十五分,在洗漱間裡待了整整一個小時的舒辰,總算回到了客廳裡,手裡攥着毛巾,有氣無力的擡起胳膊不停地擦嘴。
“徹底清洗過了?”舒醒看着舒辰沒了血色的嘴脣差點笑出聲來,想起剛纔舒辰拒絕喝醋的樣子,很有點革命烈士臨死前表現出來的大義凌然,當然,這裡說的是老一輩的革命烈士。
“要不要聞聞?”就算是已經漱口漱到嘴發麻,舒辰也不忘在適當的時候反擊回來,在他的詞典裡,壓根就沒有妥協的這個詞。
“你先把醋喝了我再聞。”
“…………我刷牙一向很徹底!所以哥你還是不用聞了!”喝醋的事情可不是鬧着玩的,自從十歲的時候因爲一根魚刺留在嗓子裡,而後聽從舒醒的意見一口氣喝下一整瓶醋後,舒辰就留下了後遺症,連聞到醋味都會覺得有些不習慣。
舒醒是個絕對是個行動派,只要是他認定的事情,就會堅決做下去,而且不達目的絕不放手,完全具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勁頭,舒辰總想將自己的表哥置之死地而後快,但是隻能遺憾的來個老套的比喻,舒辰的想法,就是玻璃窗上的蒼蠅,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沒有的。
但凡是舒辰覺得危機的時候,都會捨棄自己在舒醒面前本來就夠微弱的氣勢,叫上一聲‘哥’,不知道是不是這一聲‘哥’的稱呼讓舒醒沉睡在海底的良知迸發了出來,往往就會隨意的放過舒辰。
既然舒辰肯認輸,舒醒也就不執著,擡頭看看錶,他和舒辰竟然你來我往的說了幾乎三十分鐘,此刻已經九點了,再有一個小時,就是該打電話的時候,舒醒笑了笑,想着從今開始就能夠解脫,怎麼都覺得連舒辰最新挑染的頭髮都變得順眼了一些。
基於以往的經驗,由於舒辰單方面如大雄一樣快速進入夢鄉的睡眠速度,以及如死豬一樣叫不起來的遲鈍神經,舒醒壓根就不打算放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去待着,反正還有五十九分鐘,只要埃一埃,時間總能如流水。
“我想回房待一會兒,”折騰了半天,舒辰倒真是特別想念自己那張柔軟的大牀,還有牀上那個與他頸項纏綿得不可分割的枕頭。
“我有話要和你說,”真的好像想起什麼正經的事情,舒醒難得正兒八經的看向和他一左一右坐在沙發兩端上的表弟。
“什、什麼事?”會不會又是那種需要自己上刀山下油鍋入劍林進獸池的事情?
“還記得昨天給你看過的那些題目麼?”
“記得啊,”記性一向很好的舒辰,只要不是故意忘記,別說是昨天,就算是去年,也能記得清楚。
“一點都沒忘?”
“當然了,”拍着自己的胸口,舒辰一副‘我很聰明我自豪’的樣子:“怎麼可能忘記呢,也就不過是十道簡答、六道解析、還有三道問答而已,只要是人的話……等等,我突然想起來,我不是人……”
昨天看到由簡答、解析和問答組合成的題目組的時候,舒辰還沒想到任何的不對,舒醒不僅是本校的終身教授,還是另外兩所學校的客座教授和另外一所學校的名譽教授,通常情況下,有時那三所學校的考題,也是由舒醒來出,但是用指甲想想都知道,舒醒肯定會將事情交給研究生來做,所以昨天舒辰看到那些試題的時候,想的就是別校的考題,但是今天舒醒的問題,讓舒辰想起了兩年前的那次事件。
“看到你這麼痛心疾首的承認自己不是人,其實我是有點欣慰的,念在我們是親戚的份上,我就算再不想挽救你,也要挽救我自己,所以舒辰,不要擔心,你不會不是人。”
雙重否定是肯定,這個句法用得好,痛苦的認識到,就算這個時候,自己都能想到這種事情,果然已經被舒醒折磨得一竅生煙兩竅昇天了。
“你要是真的那麼做的話,那些學弟學妹豈不就要煩死我,行行好吧。”
“我這是在給你創造機會啊,你說說文學院裡沒什麼能沒女生,按照國家法律規定,你已經成年三年半了,三年半了呀!”舒醒儘量做到讓自己的聲音痛心疾首:“這麼久了,你都沒有找到一個女朋友,瞭解內情的人知道你總幻想冒着粉紅氣泡的愛情,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爲我沒有教導好你,所以這次,你大可藉着教授學業的名義,光明正大的接觸各類女生,我這是在照顧你,所以不要大意的上吧。”
剛想反駁,舒辰的肚子卻咕咕的叫了兩聲,晚上爲了吃榴蓮,舒辰是一口糧食也沒吃,可是水果畢竟不頂飽,又被折騰了這麼半天,肚子自然要發起抗議,雖然渾身的骨頭都喊着‘懶得動’,但是想到一會兒就要給奶奶打那個煩死人的越洋電話,舒辰只得去廚房裡煮麪,也不想再說考題的事情,反正估計自己表現得越不樂意,舒醒就更加樂意讓他做。
麪條的種類有很多,而且相當方便迅捷,舒醒說是不許家裡出現方便麪,舒辰只得吃掛麪,自打他進這個門開始,舒醒就不僅在身體上奴役他,且在飲食方面控制得極爲嚴格,什麼快餐之類的垃圾食品,和沒有營養全是防腐劑和各種添加劑的零食、方面便,這些東西統統不許帶到家裡來吃,而且也不會允許舒辰吃,以至於舒辰看到別的小朋友拿着五毛錢一袋的乾脆面,口水都能掛到衣襟上,數次將小朋友嚇跑。
剛開始舒辰還覺得不習慣,後來總也不吃,也就沒有覺得那些東西好吃了,到現在清湯掛麪再加一個荷包蛋,只要加點調味的精鹽,竟也能夠吃得有滋有味。
舒辰喜歡細面,因爲煮的時間更短,燒水下面臥雞蛋加鹹鹽,一些列的動作下來,前後不過十分鐘的時間而已,等到他在餐桌上將面解決後,再度回到客廳的時候,卻見舒醒正在包紗布。
“你受傷了?”從舒醒剛纔回來的第一時間,就開始進行懲罰舒辰的劇烈運動,而後兩人又是一番惡言惡語,舒辰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舒醒的手上纏着紗布。
“你的那雙慧眼終於看到了?”剛纔和舒辰動手動腳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傷口,包在手上的紗布也因此移了位置,舒醒只得在舒辰去做飯的時候去找來藥箱,將傷口重新包好。
不理會自己表哥的揶揄,舒辰坐到沙發旁邊,看着他把自己的手纏上紗布,因爲受傷的是左手,用右手包紮也不算慢,幾下過後,就已經纏好了。
“一定有故事,快說說是怎麼弄傷的?”剛纔看到了傷口的形狀,一看就不是蹭破皮那麼小的傷,而且如果只是蹭破皮,估計舒醒連個創可貼都不願意貼在手上。
“有這種打聽八卦的時間,不如好好溫習一下Q&A上面的問題和答案,”雖然細刺已經全部挑了出來,但是被再度碰到的傷口,仍是有點疼,將手肘抵在沙發扶手上,舒醒用右手扶住額頭,擺出一副不願意再說話的態度。
“難道是英雄救美不成?”在這種問題上,舒辰的求知心態根本不是冰水就能澆滅的。
已經相當疲乏的舒醒,根本就不想說話,於是舒辰就把這種情形當成了默認,感慨的嘆息:“究竟是誰家的美男如此的倒黴?”
清脆的電話鈴聲響起,打斷了舒辰的自言自語,舒辰緊張的看向電話,吞了一下口水,轉頭問舒醒:“這才九點三十分,難道是奶奶將電話打過來了?”
“哦,”舒醒滿不在意的回答舒辰:“我給奶奶發過短信,說是你今晚在十點的時候要給她打電話,大概奶奶是等不及了吧,快點去接,響着煩。”
要是怕煩的話,乾脆不讓自己給奶奶打電話不就好了麼,如此腹誹的舒辰,根本不敢把話說出來,只好像是穿着三寸金蓮的小腳女人一般,一步一挪的走向電話機旁。
電話機就在進門不遠的地方,離客廳也就幾步的距離,就算不用仔細聽,只要是用平常的聲調說話,也能夠將說話人的對話內容盡收耳底,看着根本就不打算回房的表哥,舒辰知道,今天這通電話一定要打得圓滿完成任務才行,否則等待他的,就是接二連三的越洋電話,以及奶奶那淹死人的親情口水仗。
單單是拿起電話,就耗費了舒辰莫大的勇氣,在電話的那一頭,奶奶和藹的聲音令舒辰如沐寒風,照例是先問過好,之後就要回答一系列的生活瑣事,大到今天發生了什麼有趣可樂的事情,小到有沒有喝夠兩升水,水果吃得夠不夠,是不是挑食沒有吃蔬菜,肉類不要吃太多,不要忘記運動保持健康。
等到‘家庭健康節目’告一段落的時候,‘家庭關懷節目’準時開播,電話的話筒已經掛在了肩膀上,自己負責做的事情,就是不時的嗯啊幾個字,表示‘我正在聽’就好了。
終於走完了一遍程序,電話那頭的奶奶總算是問出來‘有沒有什麼事情要對奶奶說’,抓住這個時機,舒辰開始滔滔不絕的對着話筒念稿子,直到把奶奶說得暈頭轉向爲止。
“你的意思是說……你表哥又要去追以前的女朋友去了?”電話那頭的奶奶問。
“是啊,”總不能說自己和他正如膠似漆的相愛着吧。
“想不到那孩子還那麼專情和深情啊,”奶奶似乎很感動,聲音都有些哽咽。
“是啊……”臉上像是剛剛吃過苦瓜的表情,舒辰想起了很多奶奶無法想到的事情。
“那你有沒有見過你表哥的女朋友?”明明電話裡的聲音根本傳不到舒醒的耳朵裡,奶奶卻像是地下工作者一樣放低了聲音。
“沒有啊,”除了那個無意中碰到的容成賢,舒醒真的沒有將任何一個男人帶回到家裡。
聽到舒辰的回答,奶奶顯然有些打探不到情報的灰心,但是老人家的心情是非常容易恢復的,因爲戰場永遠都不可能只有一塊地方,舒辰驚心動魄的聽到奶奶和他說:“那你呢?有喜歡的人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