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雲裳和鬱夢離雙雙離開,坐上了他們的馬車,秦解語竟破天荒的沒有憑空消失,而是跟兩人一起上了馬車。
明雲裳剛欲問他爲何突然想要坐馬車,話不還有問出口,秦解語已華麗麗地一頭栽進了馬車裡,她頓時大驚,一把將他扶住道:“秦解語,你怎麼呢?”
她將他扶起來的時候,赫然發現他的嘴角邊滿是鮮血,她頓時嚇得不輕,忙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卻發現他已經氣若游絲。
明雲裳頓時嚇得半死,她早已習慣了他陪在她的身邊,也早已習慣了他強大,更習慣了他傻傻呆呆的樣子,她從來沒有想過像秦解語那樣的人也會有這副模樣!
鬱夢離比她冷靜得多,他久病成醫,對於醫術也有一定的造詣,當下伸手搭上了秦解語的脈搏,然後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卻又極快地從懷裡取出一個瓶子,拿出一枚黑色的藥丸喂他服下。
“他怎麼樣呢?”明雲裳問道。
鬱夢離輕聲道:“他受了極重的內傷,原本像他這般受了傷,是不宜再動用內力的,也宜早早休息,方纔他是強撐着的。”
明雲裳的手輕輕撫過秦解語的發,她滿是心疼地道:“他真傻!”她是知道他受傷的事情,也是知道他中了容景遇的毒的事情,卻沒有料到他竟傷得這樣重。
一個念頭冒進她的腦海,她也真是傻到了極點,容景遇那樣的性格,若不是有把握秦解語再不會來壞他的事情,又豈會真的放過秦解語?
鬱夢離輕聲道:“今日倒真是虧了他。”
“他有生命危險嗎?”明雲裳又問道。
“我方纔喂他吃了九轉續命丹,可以暫時護住他的心脈,不讓內息亂竄,待回京之後讓靈樞爲他診治,依靈樞的醫術,想來不會有事。”鬱夢離輕聲道。
明雲裳的眼睛微微合了起來道:“這一次是我害了他。”
“這也不能怪你,容景遇那樣的人,素來是算無遺策。”鬱夢離輕嘆一口氣道:“今日的事情有太多讓他感到吃驚了,眼下的這一局我們是贏了,可是也費了頗多的心血,好在眼前困局是解開了。”
明雲裳咬着脣道:“我突然想把天順帝也剁成肉泥,這一次算他走運,若是下次他再落入我們的手中的話,一定讓他好看。反了就反了,他又能怎樣?”
鬱夢離知道她是因爲秦解語受傷的事情心生氣悶,說的也不過是一時的氣話罷了,當下伸手輕輕將她摟進懷裡道:“這一點你就不用太過擔心了,在這個世上,想他死的人很多。”
明雲裳輕輕嘆了一口氣道:“他今日怎麼也會突然暈倒?”
“有人給他下了毒。”鬱夢離淡淡地道:“只是那毒性並不強烈,依着那劑量,只怕他已經中毒很長時間了。”
“哦?”明雲裳了幾分興趣道:“誰這麼大的膽子?給他下毒被查出來只有死路一條。”
“通常能給他下毒的,只有他最親最近的人。”鬱夢離緩緩地道:“今日裡那人是一心想置他於死地,所以將毒的劑量加重,只是他今天運氣甚好,沒有一直呆在那個房間裡,所以只會中毒暈倒,不會要他的性命。”
明雲裳頓時明白他說的是誰了,她有些好奇地問道:“薜妃不是你的人嗎?當時你和天順帝一起在那間屋子裡,若是天順帝那個時候死了,只怕你是逃不了干係的,她爲什麼要這樣做?”
鬱夢離輕輕搖了搖頭後道:“我和她只是以利相交,之前也認爲她在這一次的事情中會幫我,只是以利相交的人也容易和別人以利相交,今日裡必是有人許了她更多的東西,所以她纔會痛下狠手。”
明雲裳輕輕嘆了一口氣後道:“你是何時發現的?”
“我進到那間屋子的時候就發現了。”鬱夢離緩緩地道:“所以中間有數次我將天順帝誘出了那間屋子,若是我稍微大意一點,今日裡我們就被人算計了。容景遇的計謀向來是極爲陰沉的,他很注意其中的細節,而我敢保證,今日的事情他還有其它的後着,只是後來秦解語的出現,以及王爺的出現,徹底將他的陰謀擊跨。”
明雲裳聽他這麼一說,想想都覺得有幾分後怕。今日能贏容景遇與其說是鬱夢離技高一籌,倒不如說是他們的運氣比容景遇更好。她覺得這個想法也不對,鬱夢離能贏容景遇憑的絕對不是運氣,而是他周密的佈局,小心的應對,還有身邊人的全力配合。
她突然覺得有些乏了,那些算計,算來算去到最後都顯得有些無趣了,她突然有些懷念她穿越初來在宜城裡的日子了。那段日子雖然覺得憋屈,雖然覺得容景遇無恥,但是卻也沒有眼下的那麼危機從生。
她的頭微微低下,看着秦解語那張蒼白的臉頓時覺得有些難受,他那一身的紅衣,這一次終是染上他自己的鮮血。
鬱夢離輕輕拉過她的手,她輕聲道:“阿離,這一次雖然我們贏了,可是我還是覺得堵得慌。”
“別難過。”鬱夢離柔聲安慰道:“秦解語他不會有事的。”
明雲裳輕輕應了一聲,卻又問道:“翠偎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的事情說起來有些複雜。”鬱夢離輕聲道:“簡單的來說就是我讓她帶了一些假消息給容景遇,而那些消息雖然說是假的,但是看起來又是真的,給容景遇造成了一些錯覺,讓容景遇一度認爲我今日裡極有可能會控制天順帝,從而控制整個蒼瀾王朝,這一點是他最害怕的。”
明雲裳笑了笑道:“我倒覺得這些是他想要的。”
“是啊。”鬱夢離幽幽地道:“正是因爲是他想要的,所以他纔會將信將疑,對我而言,只要他能將信將疑,那麼我的贏面就會增大很多。接下來的事情雖然有些意外,但是整本還是按照預定的軋跡在發展”
明雲裳的眸光也深了些,鬱夢離又低低地道:“不過他倒真是個厲害的,原本我讓金媽媽爲你挖了一條道讓你逃生,沒料到他卻發現了這個,讓你遇到了危險。”
“無妨。”明雲裳不以爲然地道:“和容景遇交手了很多次,做他的人質也做了好幾次,多這一回不多。”
鬱夢離聞言失笑,將她摟得更緊了些道:“可是卻差點沒把我嚇死,你方纔和容景遇一起出現的時候,我真的想衝過去將他狂揍一頓。”
明雲裳的嘴角微微一勾道:“好在你沒有。”
“讓我看看你的傷。”鬱夢離將她扶起來。
明雲裳輕聲道:“沒事,我的這點傷和秦解語比起來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鬱夢離見她脖子上的傷雖然不算深,此時鮮血也已凝固,在她的脖子上形成了一個紅色的半圈,他的心裡卻莫名的害怕了起來,隱隱可見當時的兇險,若是再深一分,他只怕已經沒有法子見到她了。
明雲裳感受到了他的怒氣,當下伸手輕輕撫上他的臉,然後柔聲道:“下次我們一定要想法子剁了容景遇那個狗孃養的,再不給他任何害人的機會。”
鬱夢離低低地道:“嗯,他當真是該死至極。”
“可惜的是,這一次又讓他跑了。”明雲裳有些氣惱地道。
“無妨。”鬱夢離幽幽地道:“天順帝對他的戒心已經很重,今日的事情縱然他和天順帝沒有完全撕破臉,但是卻也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明雲裳輕輕咬了咬脣道:“我怎麼覺得今日的事情天順帝也參與了進來?”
“當然參與了進來。”鬱夢離笑道:“他想借這一次的機會把京中那些對他別有用心的人全部斬除。”
“他的想法很美好,但是現實很殘酷,天順帝和容景遇那樣的人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就算是能贏到一分,也必傷已三分。”明雲裳冷着聲道。
“這個道理天順帝想來也是明白的。”鬱夢離淡淡地道:“但是在他的心裡,對容景遇總存了幾分異樣的情緒,又或者是容景遇太擅長於僞裝,又全身都是滑的,天順帝就算是摸到了也下不了手。”
明雲裳笑了笑,鬱夢離又道:“但是這一次的事情必定會讓天順帝的心裡對容景遇有極大的改觀,只怕從今往後,天順帝再不會無條件的相信容景遇了。”
明雲裳咬着脣道:“也許吧!”
鬱夢離見她的興致不是太高,當下便又緩緩地道:“你也不用難過,在這條權利傾軋的路上,我們原本就要付出很多。”
明雲裳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將身子伏在鬱夢離的身邊道:“往後的路,我們相攜一起走過,也許有血有淚,也許讓我厭倦,但我絕不退縮,因爲有你陪在我的身邊。”
鬱夢離的頭輕輕低下,在她的額間印下一吻,眸光裡滿是溫和,手也攬上了她的腰,將她抱得緊緊的。
明雲裳的鼻子裡聞到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幽幽清香,心裡頓時一片安寧,這樣的溫暖,對她而言是那麼的寶貴,兩人成親已有兩載,可是這般抱在一起的次數卻是用手指頭都能數得清。
明雲裳的眼睛微微閉上,享受與他相處的點滴時光。
在這一刻,她願時光就此停下。
然後這個願望終究顯得有些不太現實,馬車終是緩緩停下,門外有人輕聲道:“謹相,世子,到了。”
明雲裳的眸子睜開,從鬱夢離的懷裡輕輕爬了起來,她整了整衣襟,然後端端正正的坐好,再不緊不慢地道:“知道了。”
鬱夢離看着她緩緩走下馬車,心裡沒來由得有些憂傷,看來他的進度得加快了,再這樣慢慢拖下去,也終究不是個事。
鬱夢離也跟在她的身後下了馬車,然後命人將秦解語也抱了下來。
這天夜裡,靈樞才匆匆趕了過來,鬱夢離問道:“怎麼這麼晚纔到?”
靈樞抹了抹汗道:“天順帝病得厲害,宮裡的太醫會診,我給他開完藥就匆匆趕來了。”
鬱夢離見他的身上滿是汗水,知道是匆忙趕來的,便道:“靈樞快替秦解語看看吧!”
靈樞給秦解語把完脈之後面上滿是凝重,明雲裳見他臉色不好,有些急迫的問道:“他沒事吧?”
靈樞沒有說話,而是從懷裡取了幾枚金針,然後準確無誤的插一進了秦解語的穴道,秦解語的嘴裡便吐出了一些黑血,靈樞鬆了一口氣。
明雲裳取過帕子替秦解語將那些黑血擦盡後道:“他怎麼樣呢?”
靈樞答道:“他身上原本就中了毒,原本依他的武功,只要原地不動坐在那裡調節一下,便能將毒排出,可是他卻沒有在調節,然後又用內力強行衝破了身體的限制,而後更是動用了真氣,那些毒便擴達了全身,好在世子之前給他服了九轉續命丸,否則的話,只怕小命都難保。”
“那現在如何?”明雲裳有些着急地問道。
靈樞輕輕地道:“謹相不必太過擔心,他的這個病來得雖然陡,但是比起世子當年的毛病實在算不得什麼。我方纔已經用金穴爲他度穴,替他打通了經脈,雖然他體內還有餘毒,但是並不打緊,這段日子好生調養,不要動用內力,大概修養個個把月便能大好。”
明雲裳聽靈樞這麼一說才鬆了一口氣,她輕聲道:“秦解語,你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傻瓜。”
鬱夢離對靈樞道:“你先將排毒的方子開出來,我這便讓人去取藥。”
靈樞點了點頭,早有人在桌子上備好文房四寶,他開過方子之後鬱夢離又問道:“天順帝那邊如何?”
“一時間倒也沒有生命危險。”靈樞答道:“不過是慢性中毒罷了,只是太醫沒有一個敢這樣說,只說他是操勞過度,所以才傷了身。”
“太醫中間就沒有一個敢說實話的嗎?”鬱夢離皺眉問道。
靈樞笑道:“太醫院也不過就十幾個大醫,裡面有一部分是世子的人,有一部分是容景遇的人,還有一部分是各個王爺的人,剩下的那些和後宮的妃嬪也都有脫不了的干係,還有幾個倒是天順帝自己的人,但是那些會診的太醫都說是積鬱成疾,他們也就不敢多說了。”
明雲裳冷冷地道:“看來想天順帝死的人還真是不少。”
“仁君得天下民心,可是縱觀天順帝這些年的做法,卻不知寒了多少人的心。”靈樞輕嘆一口氣道:“江山傾覆怕已是不遠之事,若你孃親還在世,想來也是歡喜的。”
鬱夢離聞言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我孃親只是一個弱質女子,她就算在世,我也不會讓她捲入這些是非之中,開心也好,不開心也罷,也不過是如今我們的想法罷了。”
靈樞聞言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嘴巴張了張,似想說什麼,但是到最後卻又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明雲裳低低地道:“其實說白了,走到這一步,完全是他自己找的,無恥到天順帝那副光景的人也實在是不多。”
靈樞笑了笑道:“想來這一次天順帝又做了一些讓謹相生氣的事情了吧,只是在這些算計中,真不算什麼,他要保命自要有他的權謀。”
“我又豈會與他置氣。”明雲裳的下巴微微一揚道:“再說置氣又沒有用,有這些功夫,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把他給剁了。”
靈樞看了鬱夢離一眼道:“世子怎麼認爲。”
“他是該死,卻不能我們親自動手,就算要親自動手,也要做到人不知鬼不覺,還要有人爲我們擔這個罪。”鬱夢離淡淡地道。
明雲裳聞言笑了笑,靈樞卻道:“想來世子心中已有計劃了吧!”
鬱夢離緩緩地道:“自然是有的,但是我敢保證容景遇也一定有同樣的想法,我父王也有同樣的想法。”
靈樞皺眉道:“世子是何意?”
“這段日子大家都不要有所行動。”鬱夢離悠悠地道:“以不變應萬變,我倒想看看他們又要生出什麼事情來。”
靈樞輕輕點頭,一直沒有說話的仲秋在一旁道:“世子說的雖然有理,但是如此一來會不會讓我們太過於被動?”
鬱夢離淡淡地道:“如今我們要是動了,就真的是被動了。”
仲秋愣了一下,再細細一想,便又輕輕點了點頭。
明雲裳知道他們的話沒有完全說白,這些隱藏的意思,是有人會趁天順帝中毒的這件事情做手腳,她心裡有些擔心,若是天順帝就這樣死了,只怕整個京城又是一場風雲突變。只是像天順帝那樣多疑的人,又那麼年青,未必會信那些太醫說他是操勞過度的說法。
她看了靈樞一眼後道:“其實靈樞在這件事情上可以旁敲側擊一番,天順帝總歸會對這件事情有所懷疑,這個順手推舟的人情我們倒也可以做做。”
仲秋和鬱夢離對視一眼後兩人都笑了,仲秋看着明雲裳道:“謹相是和世子想到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