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雲裳原本以爲這些話水雲輕要跟她再熟一些纔會跟她說,沒有料到竟在兩人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就說了出來,只是細細一想,又覺得水雲輕的話只怕有更多試探,而她到了這裡之後,看到了那些儀制,再看到騰飛的巨龍以及明黃的雕花大椅,她又不是傻子,自能看到魔教的真正意圖。
她原本還想再裝裝傻,可是如今顯然是裝不成了,她輕嘆一口氣道:“孃親,你的話女兒也覺得極爲在理,只是卻覺得不是易事,一個這麼大的國家,想要推翻談何容易?”
水雲輕看着她道:“其實並不是難事,你如今已是一國之相,想要將那個狗皇帝殺掉不是易事。那個狗皇帝的心思太重,疑心病也太重,朝中大臣早有很多對他不滿,只要你開了這個頭,想必會天下大亂,而他最大的兒子如今也不過只有五歲,你再擁立那個小孩爲皇帝,這天下不就是在你的手裡了嗎?”
“母親也說了皇帝一死,必會天下大亂,朝中的大臣,怕也沒有幾個會真正信服於我,而我還得落一個弒君的名頭,這事實不能做。”明雲裳輕聲分析道。
水雲輕的眸光陡然一寒,正欲大罵,明雲裳卻又微笑道:“弒君這事我是不能做,不過卻能讓其它的人做,比如說蘭陵王,女兒見他似乎早就對皇帝不滿了。”
水雲輕聞言面色微微一緩,她原本也沒有想過這麼早就和明雲裳將一切全部說開,而此是一說開,她便又覺得很多事情也沒有她想像的那麼糟糕,主要是明雲裳已經長大,已經成熟。
她緩緩地道:“你說的也對,不過蘭陵王狼子野心,你和他謀劃終究要小心一點。”
明雲裳扭頭看了水雲輕,卻見她的面色平淡,並沒有太多的關心之色,明雲裳覺得這個女人當真是個薄情的,如今母女的情份未濃,卻已談起這些事情,那字裡行間滿是利用之態,是真把她當成傻子不成?
只是眼下不管她是否是傻子,也得繼續裝傻,她輕聲道:“母親說得是,只是這件事情還得從長計議,否則只怕很難成事。”
水雲輕難得輕輕點了一下頭道:“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我們也需要太怕他,他的世子如今在我們的手上,要怎麼做還不是我們的一句話。”
明雲裳看了水雲輕一眼,心跳加快了不少,水雲輕是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的,想來她和鬱夢離的事情也瞞不過她的眼線,她輕聲問道:“敢問母親,鬱夢離真的在這裡嗎?”
水雲輕看了她一眼,她又緩緩地道:“我求母親放過鬱夢離。”
水雲輕的眸子微微一眯後道:“爲何?”
明雲裳輕聲道:“因爲他是我相公。”她的聲音雖小,卻透着綿綿情意。
水雲輕聽到那記聲音時臉色微變,她不自覺的想起了年青時和舒長風在一起的時光,當年的她,也和現在的明雲裳一樣年輕,也曾想要一份天長地久的愛情,可是這些年來陪着她的只有恨。
她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然後緩緩地道:“那又如何?”
明雲裳在說那句話的時候覺得她有可能會拒絕放了鬱夢離,但是卻沒有料到她會如此反問,那又如何?這樣的問題讓她如何回答?
她微微想了想後道:“他是我的相公,也就是孃親的女婿。”
“你是我們樂家的人,樂姓皇族當年被鬱家的人全部殺光,到如今血脈也只餘你我,你姓樂不姓明,所以你不能嫁人,只能娶親。”水雲輕不緊不慢地道:“若是你高興,這魔教上下的男子隨便你挑,你想要多少就可以要多少。”
明雲裳聽到這句話她覺得她似乎又穿越了,若是她再開放一點,對情感之事再濫情一點,她覺得她是掉進了幸福的窩裡了。可惜的是她的口味不重,也不濫情,那事聽來就讓人覺得有些噁心了。
而水雲輕身爲皇族之女,說出這樣的話來還算正常,因爲她所有的出發點都是爲了皇族的利益,可是做爲一個母親就顯得不是那麼合格了。
她看着水雲輕沒有說話,水雲輕見她微微呆愣的樣子又道:“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你如今要做的事情就是爲我們樂姓皇族開枝散葉,不必爲了一個病秧子而勞煩。”
明雲裳覺得那些話她實在有些聽不下去了,剛欲說話,水雲輕又一把將她身後站着的秦解語拉過來道:“我瞧着解語就很不錯,武功高強,對你也極好,早前就盼着你們能在一起,如今剛好圓了我的心願。”她的話一說完,就將秦解語的手放到明雲裳的手裡。
明雲裳只覺得天邊有驚雷滾過,這世上當真是一切皆有可能,她的親孃竟是這樣爲她挑選夫婿的,她對水雲輕除了膜拜之外只餘膜拜。
她看了一眼秦解語,發現少年的臉竟出奇的紅,她甚至能在他的臉上看到一抹羞澀,她忍不住嚥了咽口水。對於秦解語的心思,她自是知曉的,只是她對他從來沒有過半分男女之情,以前明裡暗裡拒絕過幾次,只是有些話說的不是太白,這中間自有她的諸多考量。
而秦解語今日送她到這裡來,說難聽一點的話,就是她的性命在很大的程度上都取決於秦解語的一念之間。她若再次拒絕,難保不會將秦解語惹惱,而若是不拒絕的話,她又覺得她更加對不起秦解語。
她暗歎水雲輕可真是一個合格的權謀者,對於自己的親生女兒也是隨時不忘算計。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見過很多渣子,但是渣到水雲輕這種地位的還是絕無僅有。
她微微一笑道:“母親考量的甚是周全,我也想爲樂姓皇族儘自己的一份力,只是有一件事情一直不太瞭解,還請母親明示。”
“什麼事就直說吧,我們是母女,說話不用那麼拐彎抹角。”水雲輕緩緩地道。
明雲裳的眼睛眨了一下後道:“到外公那一代,就只有外公一根獨苗,外公也只有母親一個女兒,按理來說母親應該比女兒更深入層的覺悟,如今母親年紀大了想要爲我再生幾個弟弟妹妹還是可以的,這後繼香火這麼大的事情也不能由我一人完成,還得母親做個表率纔是。”
她的話說的有些隱晦,但是意思卻極其明瞭,那就是如果讓她嫁一堆的男人,水雲輕也得先嫁一堆的男人,什麼叫做以身做責,是無論如何也得在她的面前先示範一下,要不然又如何能那樣要求她?
“放肆!”水雲輕怒道:“我是你孃親,你怎麼跟我說話的?”
明雲裳見水雲輕動怒,她反倒更加的淡然了,滿臉都是無可奈何地道:“孃親說得對極了,你是我的孃親,我尊你敬你,自然萬事要以你標準。你年輕的時候只生了我一個,這麼多年來再也無所出,我又哪裡能搶你的風頭?”
水雲輕聞言只恨不得撕爛明雲裳的嘴,只是又覺得明雲裳說的似乎也有幾分道理,她的臉上一時間也有些不太自然,當下咬着牙怒道:“你……你……你……”她連說了三個你字愣是不知道往後要接什麼話。
明雲裳只是睜着一雙霧氣騰騰的眼睛看着她,眸光裡滿是淡淡的不解。
看到她這副樣子,水雲輕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說她了。
秦解語原本在旁聽到這一對母女的對話,對於明雲裳的回答她有些好奇,心裡也微微有些緊張,在他的心裡,原本也有些私心,也曾盼着鬱夢離死去,然後便由他一人守在她的身邊。而當她問倒水雲輕的時候,他又覺得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爽快。
他以前對於明雲裳就沒有釋懷過,此時聞言這個一向缺根筋的少年卻似乎明白了什麼,水雲輕爲了舒長風一人獨守多年,這些年來從來都沒有和其它的男子有私,也許那就是所謂的愛情。而愛情原本就是一生一世,是兩個人一起廝守的,縱然這一生被人負了,那麼動過情的心必定會永遠記住那麼一個人,這一生一世也難以釋懷。
而明雲裳對於鬱夢離的感情,細細想來也是得來不易,他親眼見到明雲裳和鬱夢離兩人拼了命的向對方靠近,拼了命的爲對方付出。鬱夢離可以爲明雲裳而死,而明雲裳也可以爲鬱夢離而亡,這樣的感情和他與明雲裳之間是不太一樣的。
他不覺得他比鬱夢離差,但是兩人的情份卻終究要遜一籌,那些生死相依的事情,他幾乎就沒有和明雲裳一起經歷過。他除了能守在她的身邊陪她之外,他自認爲極難走進她的內心。對於她那些曲曲折折的心思,他從來都看不透,也算不準。
秦解語的眸光暗了些,眼裡有了一分惆悵,只是那些情緒卻來得快也去得極快。
明雲裳微愣道:“孃親,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好了,我是你的女兒,自當事事聽從你的教誨。”
水雲輕忍不住再次細細打量了她一番,卻見她的眸光盈盈,看起來甚是柔弱,那張臉上也透着幾分秀氣,縱然着了一身的男裝也依舊顯得有些瘦弱,臉上沒有半點剛毅之氣,甚至還滿是淡淡的擔心,那神情似乎是極爲尊重她一般。
只是她歷經世事,年輕的事時候更曾將整個魔教打點的服服帖帖,她這一生除了舒長風的事情上曾犯過糊塗外,幾乎事事精明。比之崔氏不知道強悍多少倍,自不會認爲她往日那個瘦弱可欺的女兒還如往常一般可欺,而明雲裳更是依靠自己能力坐穩了左相的位置,若是真的沒有本事的話,這半年多的時光只怕早已死在了朝堂的算計之中。
她的嘴角綻出一抹微笑,看着明雲裳道:“很好,很好,我的女兒就應該是這樣的!”
明雲裳從水雲輕的眸光裡看到了一分凌厲和陰狠,她頓時明白她的老孃也不是盞省油的燈,雖然她並不清楚水雲輕的本事,可是這短短的兩次打交道,這一對母女就在鬥智鬥勇,這其中的鋒芒只有兩人自知。
她更是很清楚的知道,水雲輕這樣說也不過是對她的另一種不滿意,只是如今被她問住罷了。而她更知道水雲輕可以將她丟在明府十餘年,那麼就不必指望水雲輕會對她多麼的顧念母女之情。
而今站在她面前的,與其說是相別多年後重逢的母女,倒不如說是一對鬥智鬥勇的仇敵。
她展顏微笑道:“我是母親生的,自不敢難母親丟臉。”
水雲輕緩緩點了點頭道:“是不會太差,如今復國有望了!罷了,你不願意做的事情孃親自也不會免強,只是那個鬱夢離的身子實在太差,你是不能再要他。魔教裡其它的男兒你若是看不上的話,也不打緊,這段日子就由解語先陪着你吧!”
明雲裳聞言發自內心覺得水雲輕的理論無比強大,更是知道她那一句“這段日子就由解語先陪着你”的真實用意,她淺淺而笑道:“如果我沒人記錯的話,母親縱然貴爲一國公主,可是父親也不過是一個尋常的先生,對我而言,解語再好也及不上世子。”
她這是第二次違抗水雲輕的意思了,而且話也說得比第一次更加直白。
水雲輕怒道:“這些年來還沒有人能在我的面前說不!”
“我有這個權利的。”明雲裳不緊不慢地道:“別人不敢在母親的面前說不,是因爲他們懼怕母親的權利,可是對我而言,母親始終是母親,再則母親將我拋下這麼多年,心裡難道就沒有一絲愧疚?又或者是真的沒有愧疚,只是因爲我如今天的身份不同於往常,在母親的眼裡已有了利用價值,所有才會讓解語來護我周全,所以纔會來見我?”
她的話說知這裡眼裡已滿是淚光,水雲輕剛欲從怒喝斥,她卻已搶在水雲輕之前哽咽地道:“可是我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第二個設想,在我的心裡,母親永遠是最疼愛我的母親,我永遠記得我五歲那年我想吃櫻桃,母親費了好大的心力爲我尋來,結果母親卻被父親訓斥了一番,還被關了兩天柴房。”
水雲輕微愣後原本暴怒的目光溫和了些,卻淡淡地道:“你今日趕了那麼遠的路來到這裡,想來也累了乏了,解語,你帶少主下去休息吧!”
秦解語輕應了一聲,然後便帶着明雲裳從一旁的偏殿走了下去。
水雲輕的眸光看着明雲裳的背影顯得有些複雜,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東方葉將這一對母女的對話全部都聽了去,他原本想要站出來說上幾句的,見兩人鬱夢離的事情上談不攏來,心裡暗暗好笑,便只退在一旁聽着,並不說話。
他此時見明雲裳已經離開,當下緩緩地走過來道:“公主不必懊惱,少主只是還年輕,有些事情只要假以時日必定能想明白。”
水雲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她真是像極了我年輕時的性子,只是對於情字,卻始終看不破,不知道多情遠比無情苦啊!”
東方葉聞言微微呆了呆,似乎那句話也觸動了他的心絃,多情遠比無情苦,若是有得選,他倒寧願做那個薄情之人,這一生想來要快意很多。
他看了一眼水雲輕道:“少主心性高,又哪有公主看得透徹?”
水雲輕聞言冷哼了一聲道:“你的話每每都說的極合我的心意,只是做起事來卻不見得是那麼回事。”
東方葉笑了笑,正欲辯解,水雲輕卻又道:“你好像一直對裳兒極爲關心?”
“少主的事情,我自然會關心。”東方葉緩緩地道:“她那樣的女子,只要是男子,怕就沒有人會不喜歡。”
“哦?”水雲輕扭過頭看着他道:“你也喜歡她?”
“喜歡。”東方葉緩緩地道:“只是少主卻厭我至極,怕是連正眼都不會看我一眼。”
水雲輕淺笑道:“真是難得啊,素來薄情無義的的東方教主竟也會對她動情。”
東方葉笑了笑,水雲輕又道:“父皇當年只收了你和秦解語兩個入室弟子,若論武功,秦解語自是要比你高明三分,但是論到心機,他是遠不如你。只是你的心性甚高,這世間鮮有人和事能入你的眼睛,你若是真心喜歡裳兒,這場婚事我倒可以爲你們做主。”
東方葉愣了一下,水雲輕微笑道:“這些年來,你爲魔教也算是盡心盡力,但是說到底,因爲父皇的死,讓教衆們對你一直存有三分懷疑,可是我對你卻是信得過的。”
“多謝姑姑的信任。”東方葉忙躬身道。
水雲輕淡淡地道:“道謝的話不必多說,我只是覺得你們兩人也的確相配的緊,我那女兒天下間怕是也只有你才能降得住她,你們若是在一起了,日後也可以省去許多麻煩,你也不用辭去教主之位,她也不必去經受教徒的爲難。實是一舉兩得之法!”
“只怕少主的心裡沒有我。”東方葉緩緩地道:“她如今心裡只有鬱夢離。”
水雲輕的眸子裡有了一分殺氣道:“那是她太傻,這件事情你就不用多管,只要你願意嫁經她,其它的事情我自會擺平。”
“嫁給她?”東方葉反問道。
水雲輕的眸子微微一眯道:“難不成你還想讓她生下的孩子姓東方不成?”
“不敢。”東方葉緩緩地道:“侄兒只是初次聽聞男嫁女,所以纔有這樣的反問。而少主的身份高貴,更是文滔武略樣樣俱備,我能陪在她的身邊也是好事。”
“那這件事情就這樣說定了。”水雲輕緩緩地道。
東方葉輕輕點頭,水雲輕便邁着小步婷婷走遠。
東方葉看着她的背影,嘴角邊有了一抹森冷的殺機。
明雲裳望着那間比她在謹府裡還要豪華數倍的房間,不由得愣了一下,這裡的陳設極度的富貴,但是貴而不俗,可以看得出來當年在陳設上是花了些心思的。
那裡的物件,大多都是按照宮裡的規矩來擺放的,她這段日子惡補了這個朝代的法制,一看屋裡的器具便知道只有太子才能用這樣的東西。
明雲裳隨手拿起幾件物事,嘴角邊綻出一抹冷意,看來她的外祖們個個都還在做着皇帝的夢,被人從京城裡趕到這裡來,竟還如此擺譜,最難得是,那些人竟還能容得下他們。
她輕輕搖了搖頭,見秦解語就站在她的身邊,她淺笑道:“喂,你該不會真的想替我暖牀吧?”
秦解語白了她一眼後不以爲然的道:“以前總有人說我每次在關鍵的時候就會失蹤,這一次你大可放心,除非我死了,否則我必不會再離開你半步。”
明雲裳聞言有些無語,他這說的又是什麼跟什麼?只是細細一想,又明白了些什麼,縱然她在魔教中的地位極高,可是她的出現直接危脅到了東方葉的地位,東方葉必定會想方設法的了除去她,而她的身邊有秦解語跟着,自會安全些。
她淺笑道:“好吧,你這個提議我是接受了,反正我們又是第一次共處一室。”
秦解語聞言再次賞了她一記白眼,扭過頭去懶得理她,她卻湊到他的身邊道:“不過我還是想拜託你一件事,可否幫我去打聽一下鬱夢離的下落?”
秦解語這一次乾脆閉上眼睛裝聾作啞起來,明雲裳長嘆一口氣道:“你不會真的這麼小氣吧!”
秦解語冷着聲道:“在你罵我小氣之前,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的小命,公主可以把你許給我,自也能把你許給東方葉。”
明雲裳聞言變了臉,微微一想覺得這個缺根筋的人今日說了一件極要命的事情,而那件事情在水雲輕那裡是有極大的可能的。
秦解語看到她的臉色覺得有些好笑,他也不說話,只是雙手環抱在胸前靜靜地看着她,她見他一直看着她,忍不住問道:“你看什麼?”
“我看你要如何解決這個難題。”秦解語不緊不慢地道。
明雲裳輕哼一聲道:“能有多大的事情,不過是娶多一房夫婿而已,又有什麼可怕的?”
秦解語氣的將頭扭過去,明雲裳又緩緩地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阿語,我怎麼都覺得你比那個東方葉要靠譜的多,如果我老孃真的要我娶東方葉的話我倒寧願娶你。”
秦解語對於世俗之事知之甚少,那些封建的教條在他這裡是不存在的,他看了明雲裳一眼後道:“和你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也就覺得你這句話還能聽聽。”
明雲裳聞言差點沒摔在地上,他卻又緩緩地道:“不過你也放心好了,你若真的選了我的話,我必定會助你得到教主之位,然後殺了東方葉。”
明雲裳對他跳躍性的思維早已習慣,此時聞言輕輕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是很輕鬆,可是事情做起來只怕沒有那麼容易,東方葉能當教主,而且掌管魔教這麼多年,要殺他談何容易?”
秦解語的眸子一眯沒有說話,明雲裳又雙手環抱在胸前道:“其實吧,我實在是有些好奇,他到底長得有多醜,纔會戴那樣一個可怕面具。”
“也許他不是醜,而是美呢?”秦解語打了個呵欠道:“如果我沒有記錯,鬱夢離也有一張極醜陋的面具吧!”
“他那樣的渣滓又哪能和我的阿離相提並論?”明雲裳淡淡地道。
秦解語一見她說到鬱夢離,整張臉上便有了幾分笑意,整個人也更美了些。在人了的眼裡,全世界的男子和女子沒有太本質的差別,而明雲裳以前化妝不管化成什麼樣子,對他而言都是一個樣,可是她此時這麼一笑,那張臉上卻有了一股淡淡的愁意,那條秀氣的眉毛也微微皺了起來。
他的心動了動,不自覺地走到她的面前替她撫平眉頭,只是他的動作卻讓明雲裳嚇了一大跳,她往後退了一大步,滿臉戒備的看着他,他的手停在半空中,黑着臉道:“躲什麼躲,我只是見你的眉毛皺了,那樣子實在是太醜。”
其實在他看來不是醜,而是她的樣子太美,那條皺着的眉毛生生破壞了那分美,所以他纔會伸手去撫平,想看看那條眉行撫平之後會是什麼樣子。
明雲裳聞言微微一呆,她自是知道他的性子,卻又有一種莫名的溫暖升到了心口,那淡淡的暖意讓她的嘴角微微上揚,眼底的笑意濃了些,然後伸手拉過他的手輕輕放在了她的額頭之上。
她的手很柔也很軟,因爲是大家閨秀的出身,雖然清苦卻也沒有幹太多的苦力活。
而他的手撫到她額頭的時候,她卻覺得他的手實在是粗糙,那厚重的繭子碰到皮膚時竟是極爲粗糙,因爲粗糙,倒顯得微微有些癢了,她忍不住輕笑出聲。
她這一笑,秦解語分明覺得整間屋子也有了生機,那些死物也似活了一般,是那麼的美麗,卻又高雅的讓他難以生出其它任何不敬的念想。
他呆在了那裡,手放在空中不知該如何抽回,少年的那張臉上也有了淡淡的紅暈。
他的手比鬱夢離的要粗糙很多,卻要溫暖很多,那輕輕撫過來的溫度,讓她的心裡有些愧疚。
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無恥,爲了保自己和鬱夢離的安全,竟用自己的姿色來勾引這樣一個待她一心一意的男子。
她輕輕咬了咬脣,頭微微低了下去。
秦解語卻笑了,他極少會笑,笑起來的樣子也有些不太自然,明雲裳一擡卻看到了,這是她第二次見到他笑,第一次她笑話了他,第二次卻不知道說什麼,只是覺得這個冷漠的少年還是不笑的時候比較好看。
秦解語緩緩地道:“放心好了,鬱夢離我會想辦法救出來的,只要他還在魔教。”
明雲裳聞言微愕,突然明白這個一向有些天然呆的少年在這個時候竟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他平日裡極少會正眼看人,但凡他正眼看人時必定能看透一個人的心,因爲少年從來都不用眼睛看人。
明雲裳聞言淚水流下,心裡對他的愧意也就更濃了,他明知道她不過是和他逢場作戲罷了,他卻認了真,待她的心可比明月。
秦解語看到她的淚水卻呆了呆,他輕哼一聲將手收回然後轉過身去。
這一夜,一切都無恙,兩人雖然是同房而眠,但是秦解語睡房樑,明雲裳睡大牀,一切就如兩人初見時一般,沒有一分猜疑,也沒有一分算計。
只是躺在上面的秦解語心裡卻再也沒有以前那樣淡然了,雖然之前接近她是存了一分其它的想法,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那分想法卻成了真,縱然兩人相處的樣子似回到了從前,但是他卻知道他的心再也回不去了。
明雲裳看似睡得一片安穩,其實卻清醒無比,她的心裡在這一刻想起了太多的事情,她不由得想若是當初不來京城,是否她的人生又會是另外一種狀態?只是她的身份擺在那裡,很多事情從來都沒有如果。
而今身處隱境,她自要更多的爲自己謀劃,要救出鬱夢離,也要從東方葉那裡取到火線草解鬱夢離的寒毒。而水雲輕那個親生母親,卻是比崔氏還要惡毒十倍,在水雲輕的心裡,怕是沒有什麼會比復國大計更重要,她只是一枚棋子罷了。
明雲裳在心裡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今夜安然度過,明日誰知道會是發生什麼事情,她如今能做的,也不過是走一步看一步罷了,也沒有什麼好懼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