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鬱夢離這一次來宿州大營,天順帝覺得他的身子實在是個問題,格外開恩的讓一直替他治病的太醫靈樞也跟了過來。這一次鬱夢離毒發,靈樞一直在他的身邊全程伺候。

明雲裳拿着那個瓷瓶回來的時候,靈樞正在鬱夢離的帳前暗暗發愁,他忍不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明雲裳見到他那副樣子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當下輕聲問道:“世子如何?”

靈樞扭過頭看了她一眼後道:“寒毒入體,沒有內功壓制,若是再找不到解藥,離暴發的時候不遠了。”

明雲裳聽得心裡一驚,忍不住問道:“若是暴發的話會如何?”

靈樞輕聲道:“若是暴發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

明雲裳聽得心裡一暗,仲秋卻已在旁罵道:“你不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大夫嗎?竟是連個人都救不了嗎?”

靈樞這次由得他去罵,他的心裡也極爲懊惱,卻也沒有辦法,這些年來他爲了解鬱夢離的毒,算是攪盡腦汁,什麼樣的法子都試過了,卻一直都沒有本質的突破,只能壓制,沒有法子化解。

明雲裳的身子輕輕晃了晃,有些事情她終究是想都不敢想,她想到東方葉給她的那個瓶子,取出來關遞給靈樞道:“今日裡我遇到了東方葉,他給了我一瓶藥,說能解世子的寒毒,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就帶了回來,靈樞你幫忙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

仲秋微皺着眉頭道:“東方葉是魔教中人,行事狠毒,又豈會如此好心?”

“我只是覺得他這麼做必定會有他的理由。”明雲裳輕聲道:“而今也沒有法子,不如看看到到底是什麼東西,若真的對解寒毒有助益,也是好事。”她覺得她如今也有些病急亂投醫了,只是她又覺得東方葉那樣來找她必定是有所圖,如東方葉所言,他若是想要殺她並不是難事,這樣給瓶解藥就顯得有更深一層的意思了。

靈樞接過她的瓷瓶後揭開蓋子聞了聞,眉頭陡然一展,那神情變得有些激動,然後再用力的聞了聞。

明雲裳一看到他的表情愣了一下後問道:“如何?”

靈樞的對她比了個禁聲的動作,她只得繼續在那裡等,仲秋和靈樞相識幾十年,一看到他那樣的表情就知道有戲,他的心裡也沒來由的有些緊張。

靈樞拿着瓶子回到屋裡,然後再小心的倒出來了一些,細細的看了看後終於道:“這瓶子裡裝的是火線草,這種草的確是治寒毒的最佳藥物,只是這種草早已絕跡,若是口服的話是很難將寒毒拔出,但是還是能壓制毒性。”

明雲裳聞言愣了一下,她看着靈樞道:“你的意思是……”

仲秋也忍不住道:“是不是隻要找到足夠多的火線草就算是沒有解藥也一樣能將世子體內的寒毒逼出?”

靈樞點了點頭道:“是可以逼出,但是還需要一個練了至剛至陽的內力的人在旁相助纔可以真正將毒性全部逼出來。”

明雲裳輕嘆道:“要找一個有那樣的內力之人不是難事,可是那火線草靈樞方纔說已絕跡,而東方葉將這個瓶子給我們,就表示魔教有這種草。”她到如今終於明白東方葉爲何要給她那個瓶子了,那瓶子裡裝的不僅僅是鬱夢離的解藥,還有更多的暗示。

她的心情一時間變得有些複雜,卻又滿是無可奈何,東方葉之所以這麼做,只怕是後面的事情也有所算計。她對於東方葉的事情所知不多,但是隻憑傳言就知道他是個狠角色,再看他今夜的所作所爲,就知道他的心機還很深。

靈樞看了她一眼道:“東方葉送給你這個瓶子就表示他有火線草,但是那火線草到底有多少卻是個未知數,是否能完全解開世子的毒也是未知數。”

仲秋的眼裡冒出一分殺機道:“以前是不知道哪裡能找到這種草,所以我們爲世子的病頭痛,如今知道草在哪裡,又還有什麼可怕的,大不了滅了魔教將草搶過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充滿了霸氣和急迫,和往日裡不溫不火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和鬱夢離不是父子,卻情比父子,他最是關心鬱夢離,再加上靈樞又說鬱夢離的病情加重,如今知道鬱夢離危在旦夕,又能知道有這樣的門路,自是不能放過。

明雲裳初時一聽也是十人激動,可是細細一想又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那個東方葉不是普通人,他知道那些火線草意味着什麼,他敢把藥方給她看,就表示他根本就不會怕明雲裳等人去搶!

她扭過頭看着仲秋道:“仲叔,這事我們不能過急,東方葉敢把草給我們必定還會有後着,不如先看看再說。”

仲秋看了她一眼道:“世子如今這副模樣了,你還能再等得下去嗎?”

“我等不下去!”明雲裳咬着脣道:“阿離是我這一生最重要的人,我不會讓他有任何事情,更不會讓人趁這個機會害他!”

她這一句話直指事情的重點,仲秋愣了一下,原本有些激動的情緒也安定了不少,他爲人原本就極爲老成,只是骨子裡還是有着江湖豪俠的衝動。

他這些年來一直在陰謀中浸淫,早已將性子斂起,只是若是遇到他在乎的人和事,還是會露出本性。

他聽到明雲裳的話後輕輕嘆了一口氣,半晌之後終於輕聲道:“謹相所慮甚是,我們的確該小心一些,只是世子的病已經不能再等了。”

這些明雲裳都知道,她的心裡只怕比仲秋還要急上幾分。

仲秋見她眉眼間滿是擔心之色,他又鬆了一口氣,他看着明雲裳道:“之前世子有查過謹相的身世,魔教公主水雲輕和你是有些關聯的,也許找東方葉沒有用,但是我們可以從水雲輕下手。”

明雲裳對於那個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孃親,一直沒有太好的感覺,此時聽仲秋提起,她的心裡一時間變得有些複雜,她半晌後終是淡淡地道:“可是我孃親早就過世了,水雲輕未必就是她。”

“水雲輕還活着。”仲秋看着她道:“這一點我非常肯定,但是她爲何不來見你,我也不知。只是金媽媽給的消息從來都不會錯,我覺得這件事情還是可行的。”

明雲裳的眸光一片幽深,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眸光不自覺地深了不少,她輕輕點了點頭後道:“這件事情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仲秋聞言輕嘆了一口氣,對於水雲輕的事情,一直是江湖上的秘辛,所知之人實在是少之又少,縱然金媽媽細心查探過,他也知道水雲輕還活着的事實,但是到現在還沒有人知道她在哪裡。明雲裳說知道該如何去做,只怕也沒有太多的眉目。

他原本心裡還有些怪明雲裳薄情,鬱夢離毒發時也不守在他的身邊,只是如今看來,這個女子也有太多的苦楚。她一介女流要擔起那麼多的事情,也實在是有些爲難她。

明雲裳沒有再說話,而是走進了鬱夢離的營帳,他的寒毒發作後還未醒來,此時他整張臉一片青紫,看起來虛弱無比。

她看到他這副樣子眼眶不由得一紅,只是那抹紅色卻又很快就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堅定。

她知道鬱夢離平日裡看起來是不過問她的事情,可是卻在暗地裡幫她鋪下了極多的路,否則依她的能力又怎麼可能在朝堂上如此順利。這些是他幫她做的,卻從來都沒有在她的面前提過半個字。

她突然覺得自己看起來成熟,卻終究還是有些小女兒的心思,很多時候,也總盼着鬱夢離出手爲她解決一些事情。

明雲裳平日裡行事在一般人的面前也算是穩重妥貼的,可是在鬱夢離和容景遇這樣的高手一比,她就顯得有些毛躁了。她知道她數次和容景遇交手,看起來都是她在出頭,打容景遇打的落花流水,可是那些細節處都是鬱夢離幫她打點好了的。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眸子裡有了前所未有的冷靜。

她的阿離如今病成這副樣子,她一定要穩穩當當的解決掉身邊所有的麻煩,一定要想辦法把火線草找到,讓他分健健康康的陪在她的身邊。

她的心裡又恨起蘭陵王府裡的那一羣人來,若非是他們刻意加害,鬱夢離又豈會受這麼多年的苦?等她再回到京城之後,一定要好好的把這筆帳再討要回來!

明雲裳把這些想透之後,整個人更加冷靜了,她原本是天底下最爲聰明的人,很多事情只要細細一想便都能想得清楚明白。

只是東方葉和水雲輕之間的關係,她卻還是有些弄不清楚,不知道東方葉送藥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水雲輕的意思。如果是水雲輕的意思的話,那麼一切倒還好辦,但是若一切都是東方葉的意思的話,那麼一切就會變得有些麻煩了。

明雲裳的眸子微微眯着,將鬱夢離的手輕輕抓了過來,只是她才一碰到他的手,只覺得摸到了寒冰,她的心陡然間便痛了起來。原本已經隱去的淚水又溢了出來,心裡是滿滿的難過。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寒毒發作起來必會痛苦無比,可是那些終究只是想像,而如今這般摸着他冰冷的手人,她的體會也就更深了。

她輕輕吸了吸鼻子,將他的手放到腋窩下幫他暖着,然後再伸出手摸上了他的臉,他的臉一如她預期的那麼冰冷。

她的腰微微彎了下來,用自己的額頭抵住他的額頭,淚光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溼了鬱夢離的眼眶,他的眸子微微睜開,一見是她他的嘴角露出了淺淺的笑意,他柔聲道:“傻子,我沒事,哭什麼哭?”

明雲裳見他醒來忙伸手將淚水擦淨道:“誰說我哭了,方纔只是塵子揉進了眼睛。”

鬱夢離的嘴角微微一笑,眼裡已有了憐惜,寒毒入侵,這是他這一生最沒有辦法控制的事情,如今也只有無奈。

他伸手輕輕掃過她的眉,然後一支手輕輕攬住她的腰道:“來,讓我看看。”

明雲裳又哪裡會讓人了看,當下嘻嘻一笑道:“方纔淚水把沙子衝出來了,無事。”

鬱夢離卻不理她,將她的身子拉得近一些後,對着她的眼睛輕輕吹了吹道:“該死的沙子,竟讓我的妻子流淚!”

明雲裳聞言再也控制不了情緒,直接撲到他的胸前痛哭了起來,她是天底下最擅長哭的人,可是在一刻卻覺得哭泣真的是無比懦弱的事情。而她自己也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堅強,明明知道眼淚沒有用,卻還是忍不住哭泣。

她發現,人很多時候看似堅強,只是往往越是堅強的人轉過身時就成了天底下最爲脆弱的人。

她的淚水溼透了他胸前的衣裳,他沒有說話,由得她去哭,只伸手輕輕拍着她的背,那模樣倒有些像是父親在安慰受了委屈的女兒。

明雲裳將心裡的情緒發泄完之後卻對着鬱夢離展顏一笑道:“阿離,等這邊的事情了結之後,你一定要陪我走遍蒼瀾王朝的各個角落,可好?”

“甚好。”鬱夢離含着笑答道,他不問她哭泣的原因,甚至也不安慰她,只由得她去。他知道她是這個世上最聰明的女子,天底下沒有什麼她想不透的事情。

明雲裳咧嘴一笑,眼裡滿是淡淡的溫暖,鬱夢離此時縱然滿臉烏青,可是那張絕色的容顏依舊有引人心魂的魅力。

她的眸光深了些,沒有再說,輕輕俯身便吻上了他的脣。

他的脣很冷,卻又柔軟無比,她的眸子輕輕閉上,加深了這個吻。

鬱夢離伸手輕輕勾着她的脖子,另一隻手攬緊了她的腰。

她的手輕輕探進他的衣襟,拔開了衣服的束縛,再將自己的衣物半除,然後輕輕的覆在他的身上。

鬱夢離只覺得一股溫暖的氣息從她的身上傳來,有一股熱氣順着他的脣流過了他的五臟六腑,他原本已冷成寒冰的身子竟了感受到了一股暖意,那溫暖來得熾烈而又狂野,卻是他最喜歡的感覺。

情意剎那間便宜涌滿了他的整個胸腔,原本有些清冷的空氣似也帶起了層層熱浪。

一夜溫存,暖意趕走了寒冰。

鬱夢離以前每次寒毒發作後都會做惡夢,可是這一次卻做起了美夢,在夢中,那個美麗而又妖嬈的女子纏在他的身側,給了他這一生最大的溫暖。這一覺他睡得香甜無比,似又回到了兒時母親的懷抱。

明雲裳在天明時離開了鬱夢離的營帳,卻在門口看到了一身紅衣的秦解語,他見她出來看了她一眼,眸子裡滿是痛楚,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明雲裳見到少年的樣子卻愣了一下,秦解語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露水打溼,想來昨夜裡在營帳前站了一夜,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秦解語聽到她的嘆氣的語氣,當下恨恨地咬了下脣,然後鼻子裡逸出一聲輕哼。

明雲裳看到他的樣子後淡淡地道:“我有事找你,跟我回營。”

秦解語看了她一眼,眼裡滿是不屑,少年有些驕傲的擡起了頭,扭過頭不看她。

明雲裳看到他的樣子心裡倒覺得有些好笑,和誰計較都不能和秦解語計較,她的心情也不算太好,沒有再理他,直接回了營,他在原地站了好一會之後終於緩緩地隨她回營。

明雲裳看着他道:“你在魔教那麼久,可知道魔教是否有火線草?”

秦解語聞言愣了一下,反問道:“怎麼突然問這個?”

明雲裳淡淡地道:“你不是精通醫術嗎?想來也知道火線草能解世子的寒毒。”

秦解語輕哼一聲道:“知道又如何?”

“不如何。”明雲裳緩緩地道:“就是問問你魔教裡有沒有這種草。”

“沒有。”秦解語回答的利落無比,語氣裡卻帶着一分賭氣的成分。

明雲裳知道這個怪物的思維模式不能以常理度之,當下又緩緩地道:“那麼魔教公主水雲輕你想來也認識吧!”

秦解語聽到她的話後面色微變,卻很快又鎮定下來道:“我就知道你遲早有一天會知道這些事情的,是鬱夢離告訴你的吧!”

明雲裳對於他這樣的問話沒有興趣,當下雙手環抱在胸前道:“我想見她!”

“不行。”秦解語想都不想直接拒絕道:“你現在還不能去見她!”

明雲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爲何不能?難不成她還能吃了我?”

秦解語的眸光寒了幾分後終究咬着牙道:“是的。”

明雲裳聞言把他的回答當做是放屁,當下冷着聲道:“虎毒不食子,她若是真的要殺我,我早就死了!”

秦解語再次輕哼一聲,明雲裳咬着牙道:“若是她真的不要我這個女兒了,又何必讓你來何護我?”她對於秦解語的事情想了很久,也推敲了很久,思來想去也唯有這個理由是成立的,秦解語莫名其妙的出現,除了那個原因外,她再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

而之前秦解語說他她一直守在她身邊的鬼話,到如今她是徹底不信了,若是他真的在她的身邊的話,就斷然不會讓她撞石而亡。她細細的想了一遍他跟在她身邊的時光,總覺得那一次鬱夢離半夜到明府來看她,他也不過是剛到而已。

秦解語看着她道:“怎麼,如今全部都想清楚呢?”

明雲裳淡淡地道:“說不上想清楚,只覺得自己以前蠢了些,竟就信了你的那些鬼話。”

秦解語咬了咬脣,扭過頭不理她,明雲裳又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我娘讓你來保護我必定對你許諾了什麼,她許諾的我做不到,但是我自問對你我並不欠什麼。”

秦解語的眸光更冷了三分,明雲裳走到他的面前又緩緩地道:“當然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話,也許在你的心裡我就欠了你極多的東西,而在我的心裡,因爲是把你當做朋友,所以纔不想去想那些虧欠之事,因爲若是真正的朋友的話,是不會計較這些的。”

秦解語原本冰冷的眼睛裡聞言也有了一分溫暖,他幾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自從跟在她的身邊後,他就學會了嘆氣,而且如今嘆氣的頻率也越來越高,到如今,他更加明白愁是什麼滋味了。

他看着她道:“是不是在你的心裡,我永遠只能是你的朋友?”

“是的。”明雲裳想也不想便答道:“是我身邊永遠都不能缺少的朋友,雖然以前有段時間很煩你,但是也只是那段時間罷了,而後想清楚一些事情之後,我才知道你和戰天南一樣,都是光明磊落的漢子!”

“誰稀罕做那個光明磊落的漢子!”秦解語扁着嘴道:“明雲裳,你真當我是笨蛋嗎?”

明雲裳聽到他直呼自己名字的那一刻還是愣了下,旋即想起這個怪物和她一起和這麼長時間,還從來沒有喚過她的名字,而今從他那張冷冰冰的嘴裡喚出來竟是別有一番味道。

秦解語看到她的樣子輕哼一聲道:“你不用拿那些大仁大義的話來套我,我不吃你這一套!”說罷,少年竟一拂袖子大步走了出去。

明雲裳知道和他之間根本就不存在溝通之事,因爲他永遠都會按他想的事情去做,從來都不會管其它人如何去想。她原本想對他先說些狠話,然後再用好話哄着,讓他陪她去找水雲輕,如今看來是泡湯了。

她這個二十一世紀最會說話的人,遇到這麼一個二貨也無用武之地,若是如此的話,也許她只能再去找東方葉了。

秦解語離開明雲裳的營帳之後,他便獨自一人出了營房,他極快的朝南奔行了約莫一百來裡後在一座小廟前停了下來,那間小廟在羣山之顛,那小山極爲陡峭,一般人根本就爬不上去,只是那樣的距離,對於秦解語而言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小廟不大,屋頂上還飄着雲彩,四周都是濃濃的霧氣,看起來頗有些如入仙境之感。

他看了看小廟緊閉的廟門,然後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然後大步上前,一把將門打開。

小廟裡的陳設極爲簡單,一桌一椅一個佛像,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中年女子坐在椅子上正在拔弄着佛珠,見他進來,眸子微微睜開,那雙眸子裡的色彩顯得有些蒼老,卻又滿是幹練之色。

她的模樣不算極美,卻清麗出塵,再配上那一身素色的衣裳,倒有幾分世外之人的色彩,整個人看起來都不染塵埃,保是那雙眼睛裡的情緒終是顯得有些世俗的色彩。

她緩緩地道:“你不守在雲裳的身邊,到這裡來做什麼?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呢?”

“你早就知道一定會發生事情。”秦解語的眸子裡泛着一分寒意道。

那女子淡淡地道:“我哪來那分本事,只是覺得你來了必定有事,她如今可安好?”

“一個女子混在一羣在男人中間做事,你覺得會好嗎?”秦解語不答反問道。

那女子長嘆一口氣道:“其實她本不必要那麼好強,做一個尋常女子更輕鬆些。”

“你每次都把話說得極爲好聽,可是卻把這世間所有最不該做的事情做了個遍。說要讓她做尋常女子,卻在她的身體裡面封印了世上最霸道也最邪門的武功,說要好好疼她,卻沒將她養大就將她獨自一人拋在明府,若非她的心智堅定,只怕早在明府就被人害死。你又透了消失給東方葉說她就是你的女兒,惹得他一直爲她費盡了心思。她做到左相的時候,你又妄圖用她去地位去做你曾經做不到的事情,這天底下不會有比你更自私的孃親!”秦解語的話說的極度冰冷,那張臉上也有了三分怒氣。

那女子被他這般指責,不怒也不惱,也沒有一絲的愧疚,嘴角邊反而有了一抹笑意道:“你爲她倒是想了不少,真是辛苦你了。”

秦解語看到她這副樣子,心裡的怒氣更濃了些,然後咬着牙道:“你絕對是這個世上最無情的母親!”

“你說的很對。”那女子淡淡地道:“我的確是這個世上最不稱職的母親,不過卻終究是她的母親,她的身上流着前朝皇室的鮮血,就有義務去做她該做的事情。”

“放屁!”秦解語大怒道:“你這句話說的一點人性都沒有,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憑什麼讓她去做?天底下有你這樣做孃的嗎?再說前朝亡國至今已快有一百年了,你們身上揹負的東西也該放下了!”

“你還沒有資格教訓我!”那女子也有些惱了:“復國之事,一刻都不能忘。”

“你嘴裡說不忘,可是又做到了多少?”秦解語冷着聲反問道。

那女子淡淡地道:“該如何做,我心裡有數,不用你來提醒。”

“哼!”秦解語咬着牙道:“是啊,在教中的輩份裡你比我高,我是沒有資格提醒你,只是我也想告訴你一句,只怕你的大業還沒有完成,她早已被人害死了!”

那女子的眼裡滿是關切道:“此話怎講,難道她真有危險?”

“你應該知道東方葉是不可能放過她的!”秦解語恨恨地道:“他的教主之位是如何來的,你比誰都清楚,而依着教裡的規矩,她是魔教教主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最重要的是,教主的信物還在她的手裡。你當年把那樣東西留給她時,只怕都沒有抱什麼好的心思!”

那女子長嘆一口氣道:“你當我願意嗎?東方葉的勢力太大,我當時身上有傷,又哪裡能顧得過來,只能想出那樣的法子了。”

秦解語對於她的託詞和藉口更加不以爲然,那女子又道:“不過看到你如此關心她,我倒放下心來,只要有你在她的身邊幫她,替她除去東方葉,控制整個魔教,再加上如今她的左相身份,相信很多事情都會順順利利的。”

秦解語的眼裡有了一分寒氣,那女子卻又淡淡地道:“之前讓你去保護她你還不願意,如今卻是想通了,我的女兒自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你對她動心也是極正常的。等那邊的事情一了,我就來替你們操辦婚事,有你在旁幫着她,我再放心不過。”

秦解語的眸光一時間變得複雜無比,他看着那個女子道:“只怕很多事情計劃趕不上變化。”

“什麼意思?”那女子問道。

秦解語緩緩地道:“你之前是用她的終身許我,讓我跟在她的身邊,只怕早就算到我一定會對她動心,如今這情景,你心裡是極高興的,只是她心裡的那個人卻並不是我。”

那女子愣了一下後道:“她該不會真的對鬱夢離動了情吧?”

“何止動情。”秦解語的牙暗暗咬了咬後道:“東方葉告訴她教裡有火線草,她如今爲了救鬱夢離想要見你,從你這裡要火線草了。”

那女子長嘆一口氣,眸子裡卻泛起了一抹怒氣,她緩緩地道:“她當真是個蠢的!竟真的對一個男子動了情,而且還是蘭陵王的兒子,這事絕對不成。對了,你不是一直跟在她的身邊嗎?怎麼以前沒有聽你說起這件事情?”

秦解語咬着牙道:“說了又能如何?”

那女子緩緩地道:“說了我自會想法子讓她斷了那根情根。”

秦解語冷笑道:“你真是世上最薄情的母情,對自己的孩子從來都只有利用,不會真正爲她想一分,她有你這個母親,真是她悲哀。”

那女子幽幽地道:“我只是爲她好罷了。”

秦解語的眼裡有了一抹寒霜,卻又問道:“她想見你,你要不要見她?”

那女子正欲說話,門外卻傳來一記爽朗的聲音道:“侄兒今日來見姑姑,不想姑姑竟來了貴客。”門依聲而開,東方葉戴着一張人銀製面具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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