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順帝的暴怒在京中形成了巨大的旋渦,讓人心驚膽戰,自從啞軍和難民入城的事情之後,他就刻意將京中的兵權握得更緊些,他絕不再允許任何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任何的動作!
而對天順帝而言,京城外的糧倉是極爲了重要的,那裡屯積了他這半載來費盡心力征集到的糧草,爲的就是以防萬一戰事一起,糧草能供應的上。
天順帝的心裡又惱又怒,還有一點悔,惱的是那些人不知天高地厚,怒的是竟有人如此的大膽,這樣的事情也敢做!悔的是那一日在皇陵的時候應該更狠一點,將那些臣子全部殺了,也許就沒有這樣的禍事了,事到如今,他更是變得誰也不信了!
天順帝在大殿上踱來踱去,心裡滿是不安,更是將身邊所有的臣子全部懷疑了一遍,覺得沒有一個是讓他安心的。他的心裡甚至又升出了狠毒的心思,只恨不得將身邊的那些臣子全部都殺光,省得他們如此鬧騰。
他當皇帝之初的時候還算是個明事理的皇帝,只是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對人再無任何信任之心,對他而言,只有懷疑與不信任。到如今,他更是在這條路上越走越偏,也越來越執拗。
張公公看着天順帝在大殿裡走來走去,間或咳嗽幾聲,他始終微微低頭站在那裡,低眉順眼。他跟在天順帝的身邊多年,知道此時不管是誰招惹天順帝,都會倒黴無比。
天順帝的眉頭微微皺着,覺得身體有些不適,氣息又有些不適起來,他終是忍不住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張公公忙扶着他坐了下來。
天順帝好不容易纔止住咳嗽,從張公公的手裡接過帕子擦了擦嘴,雪白的帕子立即染上了一抹鮮紅,他的面色頓時有些古怪,卻近乎咆哮地吼道:“來人啦,傳靈樞!”
張公公聽到他有氣無力的吼聲心裡驚了一下,卻鎮定無比的吩咐當值的小太監去把靈樞請來。
約莫半盞茶的光景,靈樞便匆匆奔了進來,天順帝一看到他便大怒道:“怎會如此!”說罷,他便將帕子朝靈樞的臉上扔了過去。
靈樞淡定無比的將帕子接了過來,然後又看了看天順帝的臉色道:“皇上,這件事情卻是怪不得微臣。”
天順帝冷哼了一聲,靈樞不緊不慢地道:“早在行宮的時候,微臣就再三勸過皇上,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不得動怒,若是動了怒,便易讓殘毒在體內亂竄,若是再這樣下去,就算微臣是大羅神仙,只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他的這一番話讓天順帝心驚不已,天順帝自然聽得懂他話裡的意思,卻依舊難以置信的反問道:“什麼意思?”
靈樞輕嘆了一口氣,以不答做爲回答,站在那裡緩緩地搖了搖頭。
天順帝看到他這副樣子,心裡便滿是寒意,他知道整個京城裡,不會再有大夫的臣術比靈樞高,而子母草的毒原本就是無藥可解,靈樞能做到這些,已是極難。
他將身體陷入龍椅之中,心裡滿是不甘,卻又不由得想起了很多事情。
天順帝不說話,靈樞便站在他的下首不動。
如此靜站了約莫有一刻鐘的功夫,天順帝終是又問道:“依你的本事,你覺得朕還能活多久?”
“皇上龍體欠安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若能靜養,微臣自有法子替皇上將餘毒拔除,可是皇上的心一直不安靜,這段日子更是頻頻動怒,微臣也是有苦難言。”靈樞長嘆道:“這一次的毒性微臣尚可壓下,若是皇上再動怒的話,只怕微臣也無法了。”
天順帝聞言心裡又稍稍安了一些,只得輕嘆一口氣道:“你當朕想動怒嗎?那些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每每都生出無限的事端,讓朕不得安寧,朕又如何能平靜的下來。”
靈樞聞言也嘆了一口氣道:“北王府失火,糧倉被劫,這些都是極大的事情,但是還請皇上萬萬以江山爲重,小皇子們如今都還年幼,皇上千萬要保重龍體啊!微臣只恨不得能替皇上承受一切!”
天順帝聞言心裡頓時更加不是滋味,他有數個龍子,最大的還不以十歲,若是他真的出了什麼意外,只怕真的會天下大亂。
他忍不住又輕輕咳嗽了起來,靈樞嘆了一口氣,忙替他施了一針,這纔將他的咳嗽止住,靈樞輕聲道:“這段日子皇上還是少思慮一些,朝中的大事不如交給臣子們去處理。朝中的大臣個個都是極爲優秀又是忠心的,只要皇上在旁看着,斷然生不出什麼事情來。”
天順帝輕輕點了一下頭,靈樞又交待了一些細節,然後又開了副方子,囑咐張公公一定要準時伺候天順帝服上,張公公自然滿口答應。
靈樞走後,天順帝的心裡卻又有些不安,放眼滿朝文武,讓他放心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早前他最放心的人是容景遇,而後證明容景遇根本就存有狼子野心,接着便是白衣出身的明雲裳,只是明雲裳和北王以及鬱夢離走得近,縱然他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她有半分野心,可越是如此,他的心裡就越是不安。
天順帝的心思一時間百轉千回,若說以前他是放心讓明雲裳去做一些事情的,可是自從皇陵的事情發生之後,縱然沒有人將那件事情說破,但是他知道像明雲裳那樣聰明的人,又豈會猜不透其中的關竅,明雲裳越是不說,他的心裡也越是擔心,所以這一次明雲裳回京之後,他便派人暗中盯着明雲裳,卻又一直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事情。
天順帝輕輕嘆了一口氣,他的心裡又起了猶豫,這樣的明雲裳,他到底該不該用,又到底能不能用。
他以前還曾想過讓容景遇和明雲裳相互制約,如今卻又發現,這兩人自從皇陵之事後,便再不像以前那樣針鋒相對,縱然還是有些不和,卻因爲在一起生死與共後,只怕早已生出了連手對付他的心思,他又如何能安?
這樣的兩個人,只會讓他感到更加的不自在,而遠在淮水的戰天南,更如一根刺嵌在他的心上,讓他覺得那根刺隨時都會刺進他的心臟,這樣的格局,讓一向多疑的他更加不得安寧,卻又在一時之間找不到更好的解釋之法。
天順帝靜坐在那裡不語,這一坐就坐到了酉時,張公公將煎好的藥端到他的面前道:“皇上,該用藥了。”
天順帝看了一眼那漆黑的藥碗,心裡沒來由得又覺得更加煩悶,卻又問道:“張德全,朝中大臣,你覺得誰最有本事?”
張公公答道:“奴才只是一介內臣,不敢妄議國事。”
“朕允你議。”天順帝看着他道。
張公公這才道:“若論文才,自然首推謹相和容太傅,武才的話自然是蘭陵王和萬戶侯。”
天順帝冷哼了一聲後道:“全是一羣狼子野心之人,這樣的人朕敢用嗎?”
“奴才不才,不懂那些治國的大道理。”張公公微微低着頭道:“只是奴才知道謹相和容太傅不和,而武將之中,沒有哪個高手甘願做第二。”
天順帝聞言眸光亮了些,卻又輕嘆了一口氣道:“若是這些人全將心思花在如何輔佐朕的身上,那該多好,便沒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張公公微躬着身道:“皇上聖明,若皇上覺得這些人都不合用的話,那麼田院長舉薦的李正應該合用,田院長是先帝之臣,他做事向來極爲公正,對先帝也忠心耿耿,更是信守仁義之道,雖然皇上數次請他出山都推掉了,可是這一次卻將李正送入朝堂,想來那李正必有過人之處。”
“是有些過人之處。”天順帝淡淡地道,他沒有告訴張公公的是,他早就派人查過了李正的身平來歷,他的確出身清白,長年在明洲學院裡治學,甚得田淇喜歡。
張公公善於看天順帝的臉色,見他的話裡有話,便不再多言。
天順帝卻又緩緩地道:“只是李正朕雖然給了他吏部侍郎的官職,可是他纔剛剛入朝,朕又讓他在查北王府的事情,他還是先看看再說,若真的合用,朕自然會用他。”
張公公忙道:“皇上聖明無比,奴才兒時曾聽過一句話,衣裳什麼的都要趁新的穿,如今朝中紛亂四起,怕也是新人比較好用。想當初謹相也是一個新人,卻也做出了極爲出色的事情來。”
天順帝重重地拍響了桌子道:“張德全,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嘲弄朕。”
張公公嚇得跪倒在地道:“奴才不敢,奴才實不知說錯了什麼。”
天順帝冷冷地道:“你說謹夜風有才只在最初,而今的才情卻不如以前,是在嘲弄朕不會用人嗎?”
張公公汗透重衣道:“奴才沒有那個意思,奴才只是……”後面的話他也不知該如何說了,臉上脹得通紅。
天順帝終是心裡不快,瞪了他一眼道:“滾!”
張公公一時間也猜不透他到底是何心思,得到他這句話卻是連滾帶爬的就奔了出去,如今的天順帝,倒是越來越來伺候了。
天順帝看到他的樣子倒又覺得有幾分好笑,看到張公公的樣子,他終是覺得如今的他也只有在這裡纔有幾分像皇帝的樣子,一時間心裡又有些悲涼。而那些悲涼卻又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他告訴自己他纔是天子,沒有任何可以替代!
他用完藥之後,京幾衛首領宇文乾求見。
天順帝允他進來之後,一番禮畢後他道:“皇上,京中糧倉被劫的案子已有些眉目了。”
“哦,是何人所爲?”天順帝厲聲問道。
宇文乾答道:“在劫糧倉時,雖然守軍全部被殺,卻也留下了敵人的屍體,那些屍體雖然只有幾具,可是在屍體的身上都有一塊腰牌,那腰牌和前年的啞軍是一樣的。”
天順帝從龍椅上站了起來,當下冷哼了一聲,他當即又厲聲問道:“京中官員,可有何異常?”
宇文乾答道:“微臣將京中官員全部查訪了一遍,並無太多異常,只是……”
“只是什麼?”天順帝的聲音又凌厲了三分。
宇文乾恭敬地道:“只是微臣去蘭陵王府探訪的時候被拒,而據探子回報,蘭陵王今日下午糧倉被劫之後他負傷而回。”
天順帝冷笑道:“他是一代戰神,整個京城怕也沒有幾人能傷到他,除非……”他說到這裡,眸子裡的寒氣更重了幾分,一個猜想在他的心中形成,他的眼裡頓現殺氣。
宇文乾輕聲把天順帝沒有說的話補完,他低低地道:“除非他被人圍攻,而在京中若有人圍攻他的話,斷然是會被人發覺的,畢竟他是王爺。而今日裡整個京中除了皇倉的糧草被劫之外,再沒有任何地方有任何異常。”
天順帝的眼睛眯成一條線,宇文乾適時不語,天順帝緩緩地道:“這倒是一個好機會。”
宇文乾自然明白天順帝嘴裡的好機會指的是什麼,蘭陵王的武功之高,放眼朝堂只有戰天南堪與其匹敵,而戰天南此時在淮水,又心懷異心,自不會對蘭陵王出手,而天順帝也沒有名正言順的理由派重兵去踏平蘭陵王府。而蘭陵王此時若是受了重傷的話,那麼一切自然另當別論。
天順帝看了宇文乾一眼道:“你今夜點五百京幾衛的精銳,踏平蘭陵王府!”
宇文乾聽到天順帝的這一句話後微微吃驚,縱然他方纔猜到了天順帝的意思,卻也沒有料到天順帝竟會這麼快就做了決定,而這個決定絕對是極爲冒險的,而且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皇帝要誰死,素來不需要太多的理由,而在早前,天順帝暗中誅殺大臣的事情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只是這一次的對像變成了蘭陵王,宇文乾的心裡卻打起了寒戰,卻是一句話都沒有多問,便應了下來。
對於天順帝的這個舉動,宇文乾終是忍不住在心裡暗歎:“世子果真是神人也,竟將這件事情也算到了,如此一來,天順帝的皇權怕是真的要動搖了。”
天順帝看着宇文乾走了出去,他的心裡又微微安了一些,只要能除掉蘭陵王,那麼他是不會計較後果的,而這一次他更是覺得勝算極大。
宇文乾走出去之後,天順帝的眸子裡便多了一分寒意。
蘭陵王府。
蘭陵王半躺在小榻之上,他的鮮血已將小榻上的被褥浸溼了,他的身邊立着一個郎中,此時正在替他包紮傷口,郎中看到他身上那麼多的傷口,額頭上早已滿是密密的汗珠。
一刻鐘後,大夫終是將蘭陵王身上傷口包紮完畢,然後輕輕地道:“王爺這些傷雖然都沒有傷及筋骨,但是畢竟失血過多,這些天還是臥牀休息爲妙。”
蘭陵王輕輕點了一下頭,讓鬱夢心將大夫送了出去,他的臉色卻已難看到了極致。
容景遇替他倒了一盞茶遞給他道:“早前便勸王爺除掉鬱夢離,王爺卻一直都下不了狠手,如今倒好,反倒爲他所傷。”
蘭陵王的臉色更黑了些,卻沒有說話。
容景遇輕嘆了一口氣道:“鬱夢離如今借這個機會入主朝堂,只怕是衝着王爺來的,我在他的手裡也吃過幾次虧,他行事素來是綿密而又不着痕跡,王爺可要小心爲上。”
“多謝容太傅掛心。”蘭陵王的話說得無比地生硬,他的眼睛微微合着,顯得有些疲憊。
容景遇看到他的樣子,知曉他的心思,當下便又緩緩地道:“王爺還下不了殺手嗎?絮我說句以難聽的話,王爺對他留情,他卻未必會對王爺留情。”
“這是我的家事,不勞容太傅操心。”蘭陵王的眼皮睜開,看了容景遇一眼道:“我知道該如何應對,今日多謝容太傅救命之恩,來日必報。”
容景遇聽到他的話笑了笑道:“遇與王爺是朋友,並不奢望王爺回報什麼,如今的局面,我們已處於劣勢,應該擰成一股力量反擊了,再等下去,只怕王爺的仇永遠也報不了。”
蘭陵王的眸中殺氣更濃,他冷笑一聲道:“你是怕報不了你的仇吧!”
容景遇的臉色微變,蘭陵王卻又道:“不過你今天說的話我卻是覺得甚有道理。”
正在此時,狄青奔進來道:“王爺,京城又出事了,皇上放在京中的糧倉被人劫了。”
“什麼時候的事情?”蘭陵王問道。
狄青答道:“就在王爺負傷回來之前。”
蘭陵王聞言眸光微冷,容景遇的眼裡有了一抹趣味道:“王爺,這事也太巧了些,依着天順帝多疑的心思,若知道你受了傷,少不得會多想。”
蘭陵王還沒有回答,狄青又道:“還有一件事情要稟報王爺,方纔宮裡傳出了消息,說皇上命宇文乾帶五百死士要夜襲王府,依着宮裡傳話的原意,怕是要血洗王府,王爺我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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