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毒發
換句話說,他戰景襄是爲了戰家的天下,而不是爲了她十一。
靜南王俊朗的臉龐忽地一暗,水藍色衣袖內手抖了一抖。
“王爺行色匆匆想必是從宮中而來的吧。”十一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那一瞬有片刻的恍惚,“靜南王一心爲大楚,十一佩服,若王爺今日能將十一走,十一自是感激不盡。”
他有些怔忡地回眸,輕不可聞的道出:“父皇要八叔納妃,他不肯,說要照顧你長大。”
這次,十一不止是愣住了,顯然是有些被嚇到了,僵直了小身子,站在那處一動不動。
戰傾塵,他是真情還是假意?是照顧她,還是讓她成爲分化他們兄弟矛盾的罪魁禍首?
十一擡眸望着靜南王,這個少年恭謹睿智,難得仁慈,他匆匆從皇宮趕來,的確是有心向她。
“我隨你走。”良久,十一答道,目光堅定。
景襄薄脣微抿,微沉思片刻,擡眸時,頓覺周身集聚着一股煞氣,回首正對上戰王幽深陰蟄的目。
十一也驚出一身冷汗,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那端正凜在的五官透著不可言喻的煞氣。
似乎是從未見過他生氣時的樣子,也更不知道他生氣時原是這般可怖,十一覺得若是尋常小孩被他這般盯着一定會哭出聲來的或者是直把眼淚往肚裡吞。
半響,那冷凌的人兒才低沉着嗓音開口:“天色將晚,靜南王請回吧。”
靜南王鎮定下來,微微一揖,道:“求八皇叔容臣侄將十一帶走。”
戰傾塵月白色袍子下猙獰的手握成拳,體內似乎有一陣寒流蔓延,明明是怒火正盛,體內卻是寒流涌動,經年那毒發的記憶又涌上腦海。
傾塵的身子微微顯得有些僵硬,卻是極力地支撐着走向十一,伸出大手欲擁她入懷。
小人兒卻是輕描淡寫的避開。
雙手剎時撲空,一股久違的失落感蔓延至心頭,他就這樣看着她走至戰景襄身旁,小胖手牽起藍衣少年的衣角。
“轟”的一聲巨響,一道光影披向了那二人身後的大樹。
“回來。”傾塵的聲音有些喑啞,雙頰泛起一抹潮紅,他似乎極力隱忍着什麼。
十一頓然被嚇到,一個不穩跌坐在地。
戰景襄也並不好到哪裡去,豆大的汗水滴落額頭,他微愣片刻後,才發現十一已跌倒,忙伸手去扶。可是他的手還未碰觸到十一的衣襬,一雙略顯猙獰的手就將地上的小人兒抱起。
白袖拂風,幽蘭的馨香入鼻,全然不似大楚戰王該有的血腥。
戰景襄頓然擡眸望向十一驚魂未定的小臉,又望向戰傾塵,目光之中有些不忍,方哽咽道:“‘他’會死的……”
他話音剛落,傾塵抱着十一的手本能一顫,面上卻是極爲冷靜,涼薄的脣微微勾起,“這是孤的事。”
這是孤的事,“他”是生是死都死孤的事,不勞任何人費心。
皇室操縱了他的命運,爲什麼連一個十一都不肯放過?
戰傾塵抱着十一轉身欲走,只聽聞“撲通”一聲,修竹清姿的少年頓然跪地。
“八皇叔,爲了大楚請您一切聽從父皇的安排。”戰景襄低垂着臉沉聲道。
戰傾塵沒有理會身後的戰景襄,而是抱着十一迅速的朝枕墨樓走去。
“出去!”
白袍人一腳踹翻了殿內的屏風,轟的一聲巨響讓懷中的小人兒慘白了臉,接着就聽到窸窸窣窣宮人做退的聲響。
阿蒼兒躺在白狐地毯上望着主人抱着小主人,大步而行,挑起珠簾入了臥室。然後十分無趣打了一個哈欠,繼續捲成一團睡覺。
十一心憂自己背叛戰王的後果,並未注意男子的面色已盡失血色,蒼白透明似紙,兩瓣薄脣已是病態的烏紫色。
他剛剛走進自己的寢房,就倒在榻上。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十一屏住呼吸,緊閉着眼睛,不敢看壓在身上的人一眼。
良久,她覺得一股冰寒的氣流襲上她的身軀,而自己的身體卻是越來越熱,越來越熱,讓她覺得有些口乾舌燥,她卻不敢張口要水,怕一不小心再激起他的怒火。只是十一太過自危並沒有意識到這樣的灼熱讓她經脈運行更加通暢,甚至讓她服用禁藥後被迫消失的內力慢慢復甦……
此刻的戰傾塵也覺得一股暖流襲上週身,讓冰凝的筋脈漸漸有了知覺,體內凝固的氣流也開始運行流暢,也讓他的意識漸漸甦醒過來……
是怎麼回事?前一刻他不是要毒發了嗎?爲什麼在他已做好準備熬過三日的寒毒的時候,出現了這樣的狀況。
好溫暖,此生從未覺得如此溫暖過,爲什麼對身下這具幼小的身軀越來越依戀……
是不是每逢蠱毒發作的時候只要像這樣找個人來取暖就可以解決了?爲什麼九年來他從不知道?
短暫驚奇之後是怒火,戰傾塵握緊身下的錦被,他身上的蠱毒並沒有完全根除。而且身上的小娃竟然時刻想着溜走……
十一被他壓得感覺全身的血液都無法正常流動了,小胳膊、小腿麻木了,還胸悶,大腦缺氧……
她想要使出渾身的勁掙扎,卻發現使不出一丁點力氣,最終只能輕“唔”了一身。
身上的人身子僵了會兒,似乎是明白了。一瞬間體位的改變,十一有些暈眩,就這樣趴在了他的身上,小嘴兒正巧擦到了他的臉頰,十一睜開眼就瞧見戰傾塵那雙幽深陰蟄的鳳眸。
原來他一直都是醒着的?
那他爲什麼要這般折磨她呢?就因爲她要離開戰王府嗎?那麼她被他壓了這麼久也足夠了!
感覺到身上小娃的掙扎,戰傾塵摟得更緊了。
“十一,你逃不掉的,我不會讓你離開。”他冷聲開口,似在幽嘆什麼,“除非哪天我膩乏了……”
也許就像他膩了以前那些要何遠訓的獵寵一般吧。可是,後來,他才意識到自己錯了,有些人,是一輩子也不會“膩乏”的,她揉進生命,刻入骨血,他甚至不惜一切要強迫她冠以他的姓氏,沾染他的氣息。
“我渴了……”十一之所以還能這麼平靜,她是聽足了他的後半句,聽聞戰傾塵七歲射折飛鷹一羽,後囚禁那飛鷹三年,甚至到了少時與飛鷹同寢同食的地步,後來那飛鷹也同草芥一般被他拋棄餓死在雪地裡。十一堅信是人都有膩乏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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