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青玄見狀也笑了,道:“你也不用激我,不就是看着益兒沒了,生怕我照顧不好瑾蕭嗎?楊側妃死去時,我說過將益兒養在太子妃名下,好歹自己府裡看着,母妃定要將孩子帶到宮中,我也沒有法子。進了宮中,就不是我能伸手的地方了,你也知道,不說益兒,就連欣兒和你家阿籌,太后也沒打算放過呢。”
雲臻搖搖頭,道:“你在京城折騰了這麼多年,依然讓他們蹦躂,並非你不及我,而是你顧慮太多,你想兩權,可世上難有兩權的事。如今,夜青鋒和史家一脈是除了,可大明又豈止那兩派人馬想要這江山,你是太子,能拼盡一切保護瑾蕭嗎?如若不能,還不如只當不知瑾蕭的存在,至少能平安長大。”
夜青玄默然,他知道雲臻所說的不錯,相比起他瞻前顧後,想要一切都順利,雲臻則乾脆利落得多,就如現在,不到半年的時間,他可以徹底將夜青鋒和史家弄垮。不是雲臻的手段有多厲害,背後有多少實力,而是雲臻敢動手,不怕後面難以收拾的殘局。而云臻的顧慮也並非杞人憂天,若是有一天瑾蕭的安全關係到他的大局,他自己都不知道會如何選擇,就是夜瑾益,他其實可以強硬的將他留在太子府,可他不希望楊家河慕容家爲此出現爭鬥,所以,他沒管。
“瑾蕭,若是跟我走,我可以給你應有的地位,甚至將來君臨天下的權利。可同時,你也不可能像在你小叔這裡一般隨心自在的生活,甚至可能面對重重地殺機,你願意跟我走嗎?”夜青玄低頭,對上瑾蕭的眼睛,既然事關孩子的一輩子,就讓他自己選吧!
瑾蕭微微垂眸,在所有人都覺得瑾蕭會選擇留在王府時,瑾蕭擡頭道:“我若是跟你回去,孃親是不是就可以順着心意嫁人了?小叔是不是就不用爲難了?”
“瑾蕭,我們沒有爲難?”沈沁見小小的孩子,就要考慮這麼多,眼中滿是心疼。
瑾蕭卻搖搖頭,道:“小嬸嬸,你們雖然不說,但是我都知道的。我曾經聽到府裡的下人說我是小叔的私生子,還見到紫青姐姐教訓他們不許亂說,我知道叔叔和嬸嬸對我好,可我不能不識好歹,現在阿籌弟弟還小,我若是留在府上,將來阿籌弟弟又該怎麼辦?別人一定會笑話他的。還有孃親,我知道那個姓柳的對孃親不好,可是孃親爲了不讓別人說我的閒話,只能做他的妻子,孃親那麼好,一定會有最好的人喜歡,不能因爲我耽誤一輩子。”
“瑾兒,你小小的年紀想這麼多做什麼!你現在只要好好的長大就夠了。”慕容菲搖頭道。
瑾蕭小小年紀,卻十分有主見,想夜青玄道:“父親,我願意跟你回去,以後會好好學習,不會丟你的臉!”
夜青玄看着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孩子,眼裡有些心疼,道:“你想要你娘重新嫁人,以後就不能再叫孃親了。我會請最好的先生教導你,但能學到多少都看你自己,我不在乎丟不丟臉,你是我的長子,也可以任性。”說着,又看向沈輕,道:“以後她是你的母親,你可以每年去祭奠你的生母,但在外人面前,你需要稱她爲母親,她會照顧你的生活起居。”
瑾蕭看了慕容菲一眼,知道夜青玄說的沒錯,他雖然還不太明白夜青玄的身份,卻知道雲臻是大明的親王,夜青玄是雲臻的兄長,地位恐怕更高,如果他繼續叫慕容菲娘,恐怕不會有人敢娶慕容菲。小小的孩子走到慕容菲面前跪下,道:“娘,瑾兒謝你三年來養育之恩,以後不能叫娘娘親,可在瑾兒心裡,你永遠都是瑾兒的孃親。”
“瑾兒……”
“你是太子妃的妹妹,瑾蕭以後叫一聲姨母吧!”夜青玄嘆了口氣道。
瑾蕭點點頭,望着慕容菲道:“姨母!”
慕容菲一直知道瑾蕭是別人的孩子,遲早是要離開的,卻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樣早,即便告訴自己,瑾蕭這是回到父親身邊,以後會過得更好,依然無法釋懷。
瑾蕭站起身,走到沈輕面前,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道:“瑾蕭見過母親!”
沈輕之前見到沈輕的時候,並不知道沈輕的身份,只是叫她夫人,如今改口叫母親,卻叫沈輕也有些心疼,將他拉過來,道:“你既然叫我一聲母親,我便當你是我的兒子,欣兒你也見過了,她是我唯一的女兒,我不求你別的,只希望你無論如何都將欣兒當做妹妹疼愛。”
瑾蕭回頭,夜明欣年紀太小,完全聽不懂大人們在討論什麼,只是本能的發現大家似乎都不開心,尤其是她的哥哥,眼裡還有眼淚。夜明欣一見着模樣,便丟下阿籌,邁着小短腿走到瑾蕭面前,道:“哥哥,誰欺負你了嗎?欣兒幫你打他!”一回頭,發現她爹夜青玄望着瑾蕭,小丫頭覺得似乎就是父親欺負了自己的哥哥,可她年紀在小,也知道不能打父親的,一臉爲難道:“哥哥,欣兒不能打爹爹,能不能換一個人啊!”
這下倒還,就連慕容菲都被逗得一笑,卻見瑾蕭拉起夜明欣的小手,一臉認真道:“你是妹妹,應該是有人欺負了你,哥哥替你打他,不是你替哥哥打人。”
“是嗎?”夜明欣呆萌萌的睜大眼睛望着瑾蕭,“那欣兒做什麼呢?”
“……”這個問題將瑾蕭問住了。他是個男孩子,以前也沒有小孩子同他玩,到了王府,府上接觸的小孩子也都是男孩子,他只記得慕容菲告訴他男孩子要保護弟弟妹妹,卻從沒有誰告訴他女孩子該做什麼。
“欣兒可以幫小哥哥遞棍子嘛!”阿籌倒是不介意夜明欣拋棄自己,夜明欣太小,隨隨便便就被其他的人吸引過去了,他早就習慣了,見瑾蕭呆住了,便幫瑾蕭答道。
“……”大人們都默默地看阿籌一眼,又看他的爹孃,終於夜青玄幽幽嘆道:“葉錦玄曾經說過,你們小時候一起幹壞事,你一向躲在後面遞刀子,看來是真的嘛!”
“……”雲臻看了自家熊孩子一眼,搖搖頭道:“其實也好嘛,至少比起皇兄你沒人遞把刀子,連殺帶綁都得自己來,有人遞刀子望風總是好的。”
夜青玄對瑾蕭還是上了心的,雖然以後瑾蕭養在沈輕名下,但從前的來歷還得交代一番。真話可以對皇帝說,可要往外公之於衆,還得認真斟酌,不過夜青玄畢竟對凌雁心有愧疚,最後責任還都是夜青玄擔了下來。
雖然此事對夜青玄名聲有些影響,但名聲這回事對男子的影響並不太大,頂多就是讓人說一個年少輕狂罷了。尤其是夜青玄作爲太子嗎,這一代皇家又是自私凋零,夜青玄的地位基本上是穩打穩的,自然也沒人說嘴。至於還有一個皇子擺着,一來雲臻迴歸封王纔不過半年,自然沒什麼班底,二來,衆臣們私心裡以爲,夜青玄作爲太子,比起雲臻要靠譜得多。明明是一個科舉狀元出來的人物,可身上沒什麼儒雅的書生氣息,偏生一股子俠氣,讓人覺得不知什麼時候就會乘風飄走,十分沒有安全感。
當天下午是北疆勝利的慶功宴,送走了太子一家,收拾收拾也該進宮了。紫玉不想見到莊鈺,沈沁便依然帶着妙語和紫青進宮。
瑾蕭午間便跟夜青玄回去了,阿籌微微有些惆悵,膩在沈沁身邊,十分有些不高興,道:“孃親,爲什麼欣兒妹妹有哥哥,阿籌沒有?”
沈沁看了兒子一眼,這個問題真是一個高深的問題,她前世上頭有個姐姐,這一世上頭哥哥姐姐更不少,不大理解作爲老大,希望有個哥哥姐姐疼自己的想法。斟酌了一番,終於道:“因爲我們阿籌以後是要當哥哥的啊!”
瑾蕭現在還不是很明白哥哥和弟妹的不同,聽沈沁這樣說,便接着問道:“那阿籌什麼時候可以當哥哥?”
“這個,得問你爹……”沈沁暫時不想讓阿籌當哥哥,就一個熊孩子還照顧不過來,再來一個,那不是自己找虐嗎?這種問題還是讓當爹的自己跟孩子解釋吧。
阿籌聞言立刻轉向雲臻,雲臻專心致志的翻書,假裝沒聽到妻子和兒子說話,可兒子不依不饒,最後丟下書本,道:“瑾蕭是你哥哥,欣兒是你妹妹,等將來你小叔娶妻生子了,也多得是弟弟妹妹,阿籌不用着急的……”
“……”阿籌小腦袋還轉不過爹爹,暫時相信了這個說法。外面趕車的道到了,雲臻和沈沁終於鬆了口氣,雲臻將阿籌一抱,牽着沈沁的手徑直往裡面走去。
在大明,還是十分講究禮儀規矩什麼的,在外面光明正大的牽妻子的手的,也就雲臻一個。只是朝中衆臣早在當年雲臻考中狀元時,便知道不能招惹他,更何況如今雲臻貴爲王爺。如今王府裡面依然如此乾淨,一是作爲雲臻老爹的皇帝都表示不在意,更沒有別人插嘴的餘地。二來,雲臻此人實在是惹不起,單從這段時間以來的行爲,便知雲臻的才能如何,偏此人行爲乖張,將湊上去說親的官員揍上一頓也不是沒幹過,尤其人家老爹還向着兒子。
沈沁到了地方的時候沒有見到沈輕和慕容雪,細細一想,應該是去了皇帝那邊。夜青玄雖說已經跟皇帝報備過了,但皇帝還沒有見過人,今日正好帶過去見一見,順便把該定的名分定下來。
沈輕沒來,韓靈玉如今也不會來,其他人沈沁還真找不到個說話的,便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沒想到不多時,倒是木漣漪找來了。
木漣漪一臉的惆悵,沈沁微微挑眉,道:“平時見你活潑開朗的,今日這是怎麼了?”
木漣漪嘆了口氣,道:“我不打算嫁給葉錦玄了。”
“呃……”沈沁擡頭看她,木漣漪不是都做好契約婚姻的準備了嗎?怎麼這個時候又說出不嫁的話來了。
“聽說葉錦玄心愛的人回來了,他雖然沒跟我說,但我堂堂一國公主,還不至於與人爭一個男人。何況我從南平過來和親,也就是做人質的意思,反正只要我人在京城裡,嫁不嫁人也無所謂。”木漣漪倒是沒什麼受傷的樣子,只是忍不住嚎一句:“你說,本公主長得也不差,才藝人品也沒差到天怒人怨的地步,要嫁個人怎麼就那麼難?”
“……”能不難嗎,一般人家誰敢娶個別國公主回去擺着,以後還要不要在官場上混了?除了皇家宗室,也只有公侯世家的人家敢娶,就像葉錦玄一類的。木漣漪天天喊着找個人嫁出去就行了,可從她進京以來見到的情況來看,這人還是挺挑剔的,至少在家世上還挺挑的,自然不好嫁,否則這麼一個大美人出去嚎上一嗓子,還愁沒人要嗎?
“你這是什麼表情?本公主要嫁給葉錦玄,還辱沒了他不成?”木漣漪見沈沁的模樣,雙眼一瞪道。
“哪敢、哪敢,分明是他辱沒了你纔是!”沈沁連忙擺手道,順便把爬在果子上面吃得歡快的小金連着果子一起拎回來。阿籌一不留神,小金就跑遠了,被沈沁拎回來,阿籌便點着小金小小的腦袋數落它。
木漣漪剛剛沒注意,此時一見到果子上面爬着的小蟲子,倒不像旁人家姑娘一般尖叫着打出去,卻指着蟲子,磕磕巴巴道:“這、這蠱蟲,你是從哪裡來的……”
沈沁趁着旁邊沒人,一把捂住木漣漪的嘴,道:“蠱什麼蠱,讓人聽到還了得!那是阿籌的寵物,叫小金,就是一條普通的蟲子!”
木漣漪這纔想起來,大明對巫蠱之術忌諱得很,趕忙壓低了聲音,依然是那句話,“這是哪裡得的……”
沈沁搖搖頭,難得見到木漣漪這樣執着一件事,她覺得這裡面應當有些緣故,“這裡不是說這些的地方,等明日你到王府找我,我再同你細說。”
木漣漪這才反應過來,她一時心急,立刻張口就問,可這裡是宮中,人多眼雜,若是讓旁人聽了去,便是沈沁也少不了許多麻煩,只得暫且按下了心頭的激動,可一時間人也懨懨的,沒什麼精神。
沈沁他們本來來的就不早,沒等多久時候就差不多了,便同木漣漪一道過去。
因爲是天冷,宴會也擺在室內的英華殿中,一進去倒是暖和得很。木漣漪和沈沁的位置並不挨着,沈沁同木漣漪告了別,便帶着阿籌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上首應當是太子府的位置,不過現在慕容雪和沈輕都還沒有過來。
等了片刻,沈輕和慕容雪拖家帶口的過來,慕容雪臉色不大好看,見到沈沁也沒什麼話,倒是夜明欣,一見到沈沁和阿籌,便拉着瑾蕭的手過來,三個孩子便聚到一起說話了。
沈輕同沈沁打了招呼,便安靜的坐下,只目光一直留在幾個孩子身上,倒是慕容雪看沈沁的目光不大又好,還陰陽怪氣道:“果真是親姐妹,凡事都替你姐姐想着!”
沈沁自然知曉慕容雪說的什麼,瑾蕭的事,倒不是她偏幫沈輕什麼,而是瑾蕭若是交給慕容雪,她能好好待瑾蕭纔怪,若是將來她自己有了孩子,只怕恨不得想法子弄死瑾蕭。而沈輕就只有夜明欣一個孩子,就算爲了給夜明欣一個依靠,她也會將瑾蕭培養成才。沈沁不覺得自己是個善良偉大的人,但她與人相處,也就是一個眼緣,恰好瑾蕭得了她的眼緣,她自然會盡心盡力幫着瑾蕭一些。
沈輕略微有些尷尬,看沈沁臉色不變,才道:“妹妹幾時來的,我們去了父皇那裡,也沒有見到妹妹。”
沈沁微微一笑,道:“同漣漪公主說了會兒話,今天來得遲了些,就直接過來了。”
兩人說了兩句話,皇帝和夜青玄、雲臻父子三個便過來了,皇帝一到,現場的氣氛一下子就嚴肅起來,直到皇帝說了坐,才各自坐下。既然是慶功宴,宴請的自然是北疆戰場上有功的將士,其他的也就是一些高階的官員作陪,帶了家眷的也不少,立功回來的將士當中也有不少尚未婚配的,自然也有不少人打着選個女婿的心思過來。
沈沁看瑾蕭跟個小號保姆一般照顧阿籌和夜明欣兩個,深深覺得,瑾蕭回了太子府,如今還是皇長孫,可手裡的活兒從前是照顧阿籌的,如今還要帶上夜明欣,也不只是升級了還是降級了。沈沁覺得挺對不住這個侄子的,不過看瑾蕭沒有什麼不樂意,挺開心的照顧兩個小的,也就釋懷了,目光也就落在那一羣立了功績的將士身上。
能來宮裡的慶功宴的,都是級別比較高的將官,在軍中也被稱一聲將軍的。當然,能來得了宮宴的,也未必能留在京中做官,向莊鈺一樣直接被皇帝點入六部的,實在是少之又少,其他人有的請命回鄉,大多都是由朝廷安排,到各地駐守的。不過,既然在戰場上立了功勳,朝廷自然不會虧待,無論留京還是派往各地,往後的路途都會比較順暢,這也是許多人家有心選個女婿的緣故,有個前途無量的女婿,自然是極好的。
在一羣將士當中,莊鈺還挺顯眼的,畢竟要論長相,莊鈺在一羣糙漢當中可謂鶴立雞羣,一看就格外的吸人眼球。沈沁都覺得不錯,看上莊鈺這個女婿的自然更不少,沈沁就見到不少夫人頻頻將目光放在莊鈺身上,還給自家丈夫兒子使個眼色,叫人過去探探口風。武將不似文官一樣計較禮數,既然是慶功宴皇帝也沒想搞得太過拘束,連一向的規矩什麼都省略了許多,所以還真有些人過去問一問。
年輕有爲的少年將軍自然更有吸引力一些,最受歡迎的自然是莊鈺一般年輕的男子,其中尤以莊鈺爲最。按理來說,莊鈺若想爲家人報仇,能找個有力的岳家是最好的,可莊鈺一直帶着溫和的笑意,但任誰上前去說,都是搖頭拒絕的。等到宴會結束時,已經達成了好幾樁好姻緣,但莊鈺依然是那副溫和微笑的樣子,無悲無喜一般。
慶功宴上的情形沈沁沒有對紫玉說起,但斷斷續續的也慢慢地落到紫玉耳中,沈沁以爲紫玉多少該有些反應纔對,她總覺得莊鈺應該是喜歡紫玉的。
次日一大早,木漣漪便早早地趕上門來。沈沁見她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分明是一夜沒睡的樣子,將沈沁下了一跳,扯扯嘴角,道:“你一夜沒睡,就在想這個事情。”
沈沁圍觀了木漣漪多次恨嫁的模樣,在沈沁面前木漣漪也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態,也不害羞道:“是啊,看在牽腸掛肚一整晚的份上,你就告訴我吧!”
“我幾時說不告訴你了!”沈沁翻了個白眼,“我倒是好奇,讓你牽腸掛肚以致一夜沒睡的小金背後藏的是個什麼人?”
“情人!”木漣漪沒好氣,“算我求你了,你就直說吧,我實在經不起你吊胃口了!”
沈沁見她這般模樣,也沒有再爲難她,道:“上回欣兒的生辰,我帶阿籌過去做客,回來時在阿籌手上發現的。阿籌定要將小東西留下,我問過了前輩,確定它不會傷害阿籌,便讓阿籌養着做夥伴。小傢伙個頭小,吃的可不少,不過本事也不小,一個活生生的人,它一下子就弄死了……”
木漣漪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她問的不是這些廢話,而是這蠱蟲是從哪裡來的,問的是那個養蠱的人啊!
沈沁看木漣漪的表情,就知道木漣漪關心的不是這個,接着道:“至於這蠱蟲是誰養的,我還真不知道,聽前輩說,小金應當是還沒有養成的幼蠱,所以應該不是養蠱的人自己下的蠱。不過,下蠱的人應該是溫國公府的溫雨桃,她應該不懂蠱蟲,大約是從什麼人手裡得到的蠱蟲。”
“溫國公府……”木漣漪默唸了一遍,道:“我知道了,沈沁,我當你是朋友,請你別把這件事說出去。”
沈沁大約能猜得出來,木漣漪沒那麼好心去關心溫國公府的安危,擔心的大約是那個養蠱的人。木漣漪拿她當個朋友,她自然也不會將木漣漪當一棵草,自然不會說出去,道:“我還不至於貪這點功,更何況我雖然不懂蠱術,卻也知道蠱術未必都是害人的,若用在正途,應當也能救人,將巫蠱一棒子打死,原本就是不對的。”
木漣漪感激的笑笑,道:“南平國有一個部落就是養蠱的,不過他們一向與世無爭,沒做過什麼壞事,只是無端捲入南平國奪嫡的混亂,以致最後落得幾乎全族覆沒的地步。這件事也有我一份,如今想起來卻是當初傻傻的讓人利用,反而害了無辜之人,既然遇見了他們的族人,能做多少就算多少吧!”
南平國的事,沈沁也斷斷續續的聽過一些,木漣漪原是許配給南平國大將軍嫡長子的,一心一意幫助南平國大皇子也是爲了那個未婚夫。只是沒想到最後那個未婚夫看上的是木漣漪的妹妹,木漣漪被送到大明和親,大約是受了這情傷的緣故,木漣漪被送到大明也不哭鬧,對於被大明皇帝指給誰也似乎不大在意。
“我還有些事要辦,改日再來找你說話……”木漣漪沒注意道自己手指都微微顫抖,在沈沁面前也坐不住,便起身離去了。
沈沁將木漣漪的狀態都看在眼裡,有些不放心,向紫青道:“給葉錦玄送個信,告訴他漣漪公主情緒不大對勁,叫他沒事盯着點。”
紫青應了一聲便去辦,沈沁看了眼天上的雲,終究嘆了口氣,她知道木漣漪的故事不僅僅是她知道的一點,但木漣漪不想說,她也不想去揭人家的傷疤,算了,木漣漪的事,還是讓她未婚夫去操心吧。
臨近年關,加上北邊戰事大捷,今年的京都也十分熱鬧。尤其是最近敲敲打打的提親下聘的,更添了幾分喜氣。這樣過了三天,紫玉依然垂着腦袋過來見沈沁,沈沁才第一次見識到感情傷人的地步,紫玉原本不是纖細瘦弱的美人,臉上還帶着點圓潤的嬰兒肥,而如今見到紫玉,小臉已經尖了,面上還有些憔悴的模樣。
“紫玉,你這是……”
“王妃,我想回藥谷……”紫玉在沈沁面前跪下道。
沈沁嘆了口氣,將紫玉拉起來,道:“好,你要回去,我就派人送你回去,不用行這個大禮。”
“不用人送,我自己可以回去。”紫玉搖搖頭道,她一個下人,原本學成出師就是保護主子的,哪有讓主子派人送她回去的道理。
“不成,不然就老老實實留在京城,不然就我派人送你回去。”沈沁想都不想就拒絕了紫玉的說法,若是平時她不介意紫玉自己跑一跑散散心,如今紫玉這個狀態,她哪敢將人放走,若是路上出了事,她找誰要人去。
“好吧,但是,我想快些走。”紫玉知道自家主子的性格,自知拗不過沈沁,便應下來。
沈沁這才點點頭,道:“既然如此,你稍微收拾一下,明日我叫人送你回去。”
“是,我這就回去收拾。”紫玉此時倒是乖覺得很,點點頭應道。
看着紫玉往回走,沈沁看向謝亭,道:“找兩個人盯着,要是紫玉夜裡偷跑,你們別攔她,給我跟緊了她就是。”
謝亭雖然不大理解沈沁的意思,但主子說什麼,她自然都照辦,答應着就退下去了。而沈沁一面篤定紫玉會偷跑,一面也覺得這樁姻緣有些可惜。沈沁前世就是千金小姐,雖說標榜着自由戀愛什麼的,可他們這樣的人基本上嫁人也就是那個圈子。所以即便來到這個世界,沈沁也沒有太多不適應,對於門當戶對這樣的要求,她本質上是沒什麼反對的。可紫玉和莊鈺這一樁,與那些又有些不同,莊鈺家世是好,可那時落魄了,還是紫玉一路護送他到了邊關,也算是患難見真情,而沈沁也聽說莊鈺這段時間已經拒絕了不少的媒婆,心裡也不像是沒有紫玉,若是就這樣放棄,未免可惜。
“妙語,你跑一趟,給莊鈺送個消息,就說紫玉覺得自己配不上他,打算遠走他鄉遊歷江湖,以後再也不回京城了。”沈沁想了半晌,還是決定讓人給莊鈺送個信過去,至於以後如何,就看莊鈺如何選擇了。莊鈺若是追上去了,紫玉大約也就可以放下心結,跟他在一起了,若是莊鈺沒有去,就這麼斷了也免得日後傷人。
果真不出沈沁意料,紫玉夜裡便獨自離開了王府。她本就懂得醫術,弄一點迷藥也是容易得很,偏沈沁弄過來守着的是謝亭,直接被放倒了。等紫青辦完事回房,將謝亭弄醒了,紫玉已經走了小半個時辰,謝亭也不知紫玉往哪走,只得跑去報告沈沁。於是大半夜的,沈沁拖着雲臻,出門去找走失的丫頭。
紫玉要走,但沈沁覺得紫玉未必打算回藥谷,所以藥谷也不算線索。好在此時城門已經關了,能出城的,也就是一個緊急情況出入的小城門,以便一些錯過了時辰的人不必等上一夜。不過爲了避免什麼人混進混出的,盤查自然也十分嚴格,雲臻帶着沈沁,自然就往小城門往外走。
兩人倒是不大着急,紫玉這麼大個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沈沁雖然確實不放心紫玉的狀態,不過更是安分久了,想要夜裡出門散個步。雲臻哪能猜不出妻子的心思,自然也十分樂意陪着妻子出門轉轉,於是大半夜的月光正好,沈沁兩個慢悠悠的追上去,正見到紫玉給差不多凍僵了的莊鈺擦臉。
兩人靠過去,莊鈺本來就是個文弱書生,就算跟着行軍走了這一段時間,身板也沒有強健多少,凍了大半夜,臉色發青,手腳顯然已經有些僵硬。紫玉那裡都快要急哭了,見到沈沁兩個慢悠悠走來,向沈沁道:“王妃、王妃有沒有帶烈酒……”
沈沁見這個情況,顯然是出乎她的意料了,不過帶烈酒,她可沒有這個習慣,看向雲臻,雲臻在身上找了找,還真讓他找到了一些。
急救的措施不用沈沁教紫玉,兩人眼見莊鈺沒有生命危險,也就在旁邊袖手旁觀,頂多就是雲臻搭了把手,幫紫玉將人弄回城裡去。而後,兩人也算知曉前因後果了。
沈沁打算幫紫玉一把,所以特意派人告訴莊鈺,紫玉打算夜裡離開。沈沁原意是叫莊鈺追一追,表明不會在意紫玉的身份,讓兩人成功跨過這一道坎走上幸福快樂的生活。然而,在過程中出了一點小問題,沈沁光顧着告訴莊鈺這件事,忘了一個重要元素,便是時間,莊鈺自知自己兩天腿跑不過紫玉的輕功,生怕錯過了紫玉,天還沒黑就跑來這邊堵着紫玉。
這臘月天,可以說是京都最冷的時候,就算沒有下雪,放盆水也能結冰。莊鈺比不得習武之人,在這裡讓冷風吹上幾個時辰,差點沒凍成一根冰棍,紫玉路過時莊鈺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可還是憑着堅強的意志認出了紫玉,弱弱的喊了紫玉一聲。看到差點凍成冰棍的莊鈺,紫玉那還有空想什麼身份門第的,第一反應就是莊鈺要是死了,她怎麼辦。
沈沁一面暗道自己失策,一面也在感嘆,莊鈺還真是豁的出去,要是一不小心凍死了,媳婦還是抱不到手裡啊!
紫玉的醫術還是過關的,很快莊鈺就清醒過來了,也不管雲臻和沈沁在場,急急地抓住紫玉的手,道:“紫玉,你別走,我知道你在意什麼,這些天我都在到處找你,就想告訴你,我不在乎什麼身份門第的。我們相濡以沫走到邊關,你怎麼就不信我?大不了、大不了我明日就去王府賣身,以後我們都是奴,還有什麼配不配的嗎?”
雲臻眉頭微挑,沒想到莊鈺一個溫吞書生,做起事情還真有些魄力,對莊鈺的不喜也少了些,看兩人閃瞎眼的擁抱說話,默默地將沈沁拉了出去,道:“娘子真有眼光,這個人若是能用好,以後爲官做宰不在話下!”
“夫君怎麼知道這個?”難得雲臻拋開了成見誇莊鈺一句,沈沁自然要多問兩句。
“我還是比較想知道,娘子究竟是何時認識這麼個人的。”剛剛被沈沁在心裡誇了一句,雲臻立刻就回到了原來的狀態。
沈沁扯扯嘴角,往雲臻懷裡縮了縮,道:“好冷啊,我們回去睡覺吧!”
雲臻自知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只得將沈沁抱起來,走快些回王府,誰讓他捨不得沈沁受涼。
紫玉自然捨不得莊鈺爲她賣身爲奴,既然莊鈺都走了那麼遠了,她怎麼也要迎上去幾步,所以之後的日子,紫玉便留在莊鈺的住處,照顧莊鈺養病。莊鈺原本就瘦弱一些,動了幾個時辰當晚就受涼開始發燒,好在紫玉沒敢離開,大半夜給他煎藥喂他喝下了,就這麼守了一夜,到次日早晨,燒是退下去了,不過其他的問題還是一大堆。於是紫玉跟沈沁請了假,就留在莊鈺這邊照顧他。
莊鈺以後要在京城做官,這纔在京城買了一座宅子住着,至於僕人什麼的,只有跟宅子一起買下的一家四口,除了一箇中年婦人,都是男子,也不會照顧人,就連那婦人,也就幫忙燒個火,連做的飯都屬於勉強能入口。莊鈺也是剛剛安頓下來,這些也沒怎麼在意,還打算着等過了年,在慢慢地添置整頓,紫玉來了,纔算過上了正常的日子。
沈沁看着小兩口和好了,也樂見其成,順便派了個人過去,提醒莊鈺一聲挑個日子上門提親,莊鈺哪有不願意的,若非身子還沒好,巴不得立刻上門提親。而經了紫玉這一出,沈沁也開始關心身邊丫頭的終身大事,可一問才知道,紫青是自小定了親事的,等明年就準備嫁人,謝亭每日盯着人看,表示對於找一個人過日子有些接受無能,堅決不肯考慮嫁人的事。至於妙語,年紀是最大的,十三四歲的時候也定過親,兩人感情很好,沒想到男的突然就沒了,妙語於是也沒了嫁人的心思。
人家既然有自己的想法,沈沁也不可能強求什麼自然也就將這事暫且放到一邊去了。過了小年,沈沁帶了紫青和妙語出門辦年貨,雖然可以讓人送到府上,但沈沁總覺得,過年總要有這一環節纔算圓滿,於是帶了兩人就出了門,連親兒子都沒有帶。
要到年節了,街上自然也是熱鬧得很,沈沁從街頭走到街尾,買了一堆的東西,紫青妙語兩個手上是林滿了,沈沁自己也拿了不少。因爲擔心街上人多不好走,沈沁也沒叫馬車同來,如今一堆的東西,沈沁決定抄近路。
這一片的街巷沈沁走得多了,自然也熟悉起來,找一條近路還是十分容易的,於是沈沁主僕三個,拎着一堆東西,穿過一條小巷,往王府走。這一片沒什麼店鋪,基本都是平民的住宅,巷子也窄一些,紫青和妙語一面要給沈沁拎許多東西,一面還不忘保護沈沁的主要任務,一前一後將沈沁護在中間。
手裡拎的東西多了,也就不大好看地下,沈沁走着,踩到一個有些軟的東西,下意識的試探着再踩了一下,邊聽到‘嗯哼’一聲低低的痛呼,將手上的東西擡高了一看,居然是人手,還帶了些血跡,硬是將沈沁也下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