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留痕(上)
糊糊第二日一早,便被喜伯押着去給段段賠禮道歉、請罪認罰。
段段恨不得過去咬糊糊幾口,才能解自己心頭之恨。不過想起自己目前已是衆矢之的,自己千金之軀,又何必跟個丫環計較。
“既然喜伯已經罰過了,段段也不想再計較。”段段微笑道:“因爲段段任性,已經害了五表哥受罰,心裡十分過意不去的。這丫頭倒也是衷心爲主的,這次的事情就這麼算了吧。”
糊糊到沒想到段段就這麼算了,看着段段蒙了面紗,想起她們主僕兩人離家千里來到大明湖做客,一向自負的容顏被自己弄得那麼恐怖,也不由心生歉意,真心實意地道了歉:“我知道,你其實也不是是想害五老爺受罰的。”
糊糊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和段段同病相憐了呢。
段段並不清楚傅龍壁被重罰的事情,敷衍了幾句,送走了喜伯,便讓叮噹去喊小井來。
“你五叔這幾日可好嗎?”段段在傅家,只覺與小井還算熟悉,平日裡到是纏着小井的時候多些。
今日裡,小井在花房忙碌,不肯“奉詔”,段段也不生氣,帶着叮噹尋到花房來。
花房的一隅,一大片新鮮的草莓正碩果累累,她分外喜愛,與叮噹嬉鬧着,採了滿滿地一籃,在花房內引入的清溪內洗了,邊吃邊看小井忙碌。
小井回頭看時,段段正用兩個指頭捏了顆紅紅的草莓放入嘴中,草莓的汁液將段段本就紅潤的脣,染得更加嬌豔,精緻的五官,無暇的如玉肌膚,宛如仙子般美麗。
段段的臉已經完全恢復,一點痕跡也未留下,這幾日裡,小君又送了些珍貴的保養品,段段越發地嬌豔動人。
小井心怦怦地跳,低了頭,繼續給花剪枝:“五叔前幾日就去江南了。”
某位高人曾說過,勞動着的女人是最美麗的。同樣,勞動着的男人也很美麗。段段有一瞬間的失神,小井挺拔的身材,冷峻的五官,靈活地修建花枝的雙手,專注的神情,讓她那顆敏感的心,忽然怦怦跳動。
“小井。”段段忍不住喚道。
小井回頭,對上段段閃動着光芒的雙眸……
傅龍城不在府中,所以段段向傅龍壁請求去京城看看時,傅龍壁立刻就允了,並派了小井隨行保護。
送走了客人,傅龍壁正打算回房去,福伯來訪。
“老奴只是請問二老爺,可否見過糊糊那丫頭。”福伯用詞很客氣,態度很恭敬,可是眼中的怒火卻很明顯。
“糊糊她……”傅龍壁笑着欠身:“福伯,你也知道龍壁剛剛受罰,身邊總得有個人照顧……”
“又不是第一次受罰!你身邊還少人照顧嗎?”福伯笑斥:“糊糊犯了錯,按府裡的規矩,必須在後山打掃,反思三月。大老爺這前腳剛走,你就敢將她接回院子,想來還是大老爺的板子打得輕了。”
“福伯,千萬別告訴大哥。這三日在寒日峰上,龍壁真是吃足了苦頭。”將臉湊近福伯:“福伯你看,這腫還未盡褪呢。”
福伯笑着看龍壁耍賴,卻也不捨得真責他。這府裡最招福伯喜歡的就是龍壁了,連小卿還得排在龍壁後面呢。
“對了,大哥到底去了哪裡?”傅龍壁有些好奇。每次大哥出府,總會把要做的事情告訴一聲的,這次走得卻很匆忙,所以提前赦了龍壁在寒日峰的思過,讓他處理府中事務。
……………
龍星從來不知道把功力提升到極致狂奔,會這麼爽!簡直像風一樣,樹梢、房頂、田邊、街道,絲毫不影響這種流雲般的速度。很多人只看到一縷淡藍色的輕煙而已。
三個時辰過去了,龍星的速度絲毫未減,雖然背上和臀上的傷因爲長時間凝聚功力奔行,又隱隱地痛了起來。沉香木的戒尺,是龍星最怕的,不用說打在身上時的痛入骨髓,就連被打過的皮肉,也會連續疼上幾天。這都過了七天了,還是會隱隱作痛。只是此時的疼痛對於龍星來說,遠不及這種急速狂奔帶來的快感強烈。
“小卿這小畜生到底在做什麼?”龍星想起這個侄兒,臉上不自覺地漾出笑容。大哥最疼愛的弟子,自己兄弟幾個何嘗不是一樣疼他。
不知道他到底惹了什麼厲害的角色,身邊帶着燕月、小莫等師弟,還會千里加急向自己哭喊“救命”。所以龍星不顧自己的傷還沒好,連夜疾馳,趕往西峰驛站。
甚至大白天地也毫不收斂,在人羣密集的上空疾馳而過時,總能聽到各種各樣的**和呼喊,無非“啊”,“哦”,“妖怪”……一類的。龍星連笑都懶得笑,不會武功的人大概都很無知。
這哪是別人無知啊,似他這般在白日裡提氣狂奔,施展輕功,本就是驚世駭俗之舉,而且也違背了武林中關於與非武林人士和平相處五項原則的第三條:不得隨意在鬧市施展輕功。
不過,龍星纔不在乎什麼武林公約,一方面自然是擔心小卿,另一方面,他也是覺得這種疾馳的感覺真好,順便檢驗下自己的體能極限。再說了,就那些武林監查隊的人,估計連自己的身影也追不上,無憑無據的,告到大哥那裡也不怕。
西峰驛站。遠遠地,龍星就將院子內的情形聽了個分明。小卿、燕月、玉翎正在聯手對敵,但是明顯受制。
“這幾個蠢東西,真是枉費我的教導。”龍星心裡哼着,已經冷冷地道:“你們三個打過百招,居然未傷一人,倒都是善良的很。”
龍星出馬,一個頂千。隨便一招“天地無用”,七十二地煞,變爲一地碎屍。
綠羅面色蒼白,嘴角血跡斑斑。她勉強躲過一擊,但是手中拂塵已經只存手柄,塵絲盡斷。手上鮮血淋漓。
傅龍星對綠羅竟然能逃過一擊,有些許意外,唉,小小戒尺打的傷竟也能影響自己的戰鬥力嗎?
不過綠羅接下來的話,倒讓龍星慶幸自己沒有一掌拍死她,原來當年綠羅爲二叔傅青恆所生的孩子還未死,綠羅作爲換她一命的條件,告訴了龍星那孩子現在的下落。
廢了綠羅武功,放走了綠羅,龍星很高興自己這趟來還有此意外收穫:子庭還有一個妹妹活着,那就也是自己的師妹了。心情好的很,所以,本來想打小卿十個耳光的,最終只打了三下了事。
當然玉麒傷得很重,也很令龍星意外,回去的路上,因爲帶着玉麒,就不能再施展輕功,所以他決定走水路。
買下一艘輕便的小船,龍星帶着玉麒感受“飛舟”帶來的刺激。因爲刺激過重,玉麒回到府裡時,還四肢發軟,一點力氣沒有,以致於後半生別說坐船了,聽見船字就想吐。
兩人回來時,大哥未在府中。龍星去給二哥、三哥請了安,回房去抄寫經書。
第二日一早,龍星得知大哥已經回府,急忙去給大哥請安,預備將自己從綠羅那裡聽到的關於“小師妹”的事情告訴大哥。
琴棋見龍星一大早就趕來,不由一臉同情:“大老爺剛出去了。”龍星很奇怪,爲何大哥竟會這樣忙,琴棋的下一句話,卻讓龍星白了臉色。
琴棋小聲道:“大老爺吩咐,請五老爺靜思堂跪着。”
傅龍晴來時,龍星已經跪了六個時辰。
大哥還未回來。龍星只能繼續跪。
看着三哥,龍星好不容易忍住眼淚,可是精良的眸子裡,就盛滿了委屈。
“你做錯了什麼?”傅龍晴心疼地看着龍星。
龍星略搖了搖頭,雙手舉着沉香木的戒尺,跪得筆直。
他也不知大哥要罰他什麼,琴棋只是轉達了大哥的吩咐:讓他來敬思堂舉着戒尺跪侯。
沉香木的戒尺,不過三尺長,入手卻極沉,四季都透着寒氣。龍星平日裡想起都覺得害怕,看見就哆嗦,如今舉在頭上,更是緊張得一動不敢動,手指頭都僵硬了。
傅龍晴也不知大哥去了哪裡,什麼時候能回來,看龍星跪得辛苦,忍不住過去輕輕扶住了龍星的手,“你運轉一週天真氣,再接着跪吧。”
龍星知道三哥心疼他,也不知大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回來後想必又是一番狂風暴雨,自己也不知能挨多久。
大哥吩咐了“跪侯”,是不能起身的,但是跪着也不影響龍星運功。
剛放緩了雙臂準備垂下,龍星就聽到一陣輕緩的腳步聲,臉色不由一變,龍晴的臉色也刷地變白了。
傅龍城緩步走了過來,看見明亮的燭火下,龍晴手裡拿着戒尺,龍星正好將雙臂垂在身邊。
“是龍晴的錯。龍星舊傷未愈,龍晴怕他膝蓋受損,所以命他行功運氣。”龍晴撲通跪地,將手中戒尺高舉過頭:“龍晴有違大哥吩咐,請大哥重責。”
龍星嚇得一句話也不敢說,只是叩頭不語。
“都擡起頭來。”傅龍城冷冷地。
龍晴和龍星跪得筆直,卻都垂下目光,不敢看大哥。
傅龍晴擡手從龍晴手中接過戒尺,用戒尺點了點龍晴的手。
龍晴將手平舉伸直,心卻提了起來。
“啪”地一聲,戒尺重重落在龍晴左手上。即便早有準備,手上忽然傳來的火辣辣地疼痛,還是讓龍晴的身體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隨着戒尺的彈開,整個手掌立刻鼓了起來,比右手看起來胖了許多。鑽心的疼痛,讓龍晴幾乎想狠狠地甩幾下手,可是,卻用意志剋制住了這種想法,只是輕輕地吸了口氣。
傅龍城第二下已經又打了下來,手掌腫起的地方似乎被打陷落進去,隨後比原來更高地突起,龍晴的胳膊已經不由自主地哆嗦。
他甚至不敢看自己的手,只垂了目光,死死盯住地面。
第三板落下來時,龍晴的手終於再無法支撐,順着戒尺砸過來的方向,被打落了下去。那一瞬間,龍晴似乎有種手已被打碎的錯覺。
身上再次被冷汗浸透。
鮮血順着手心滴落。
“大哥,龍晴知道錯了。”龍晴慌忙將手重新舉好,伸直,整個手掌似乎都裂開般的疼痛,聲音也不由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