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樂融融(下)
燕傑去看晨雲、暮雨時,自然看到小君。
小君的臉色的確有些蒼白,看見燕傑有些手足無措。
燕傑本不想理她,但是實在忍不住,冷冷地道:“怎麼,我那日不過說了一句讓你早作打算的話,你就真想離開傅家了?”
小君看燕傑蠻橫的樣子,再怎麼想提起勇氣,依舊是害怕,只埋頭整理桌上的草藥,並不理他。
燕傑反倒火更大,過去,一把將小君手裡的草藥劃拉到地上:“現在怎麼不說話?”
看小君只抿着嘴,不說話,彎腰去揀草藥,燕傑更氣,過去一腳踢開那些草藥,險些碰到小君的手。
小君擡頭看燕傑時,眼睛裡便升騰起淚水,燕傑看得有些心虛,但是想起早上的事情,又覺得自己有理:“你還覺得委屈了,都是因爲你,害我平白被大哥教訓了兩回。”
說到這裡,有些悻悻然,卻見小君的兩行清淚已經順了臉留下來,不由有些慌:“你哭什麼?捱打的是我又不是你?你若想留在傅家,誰還會真趕你走不成?”
小君的淚卻是越掉越多,卻不出聲。這無聲的哭泣讓燕傑徹底敗下陣來,忙着撿起地下的草藥,送到小君手裡:“別哭了,別哭了,草藥給你。”
小君不接,轉了頭,肩頭一聳一聳的,哭得更厲害。燕傑把草藥放到桌上,探着腦袋過去,看小君的淚還在滴落,試探着碰了下小君的肩膀道:“小君,你現在怎麼這麼愛哭啊,以前你可不這樣。”
小君心裡更是苦楚,瞪了燕傑一眼道:“我哭我的,誰讓你來管?”
燕傑嚇得忙往後退了一步,才道:“你哭你哭好了,誰敢管你。”
小君又接着哭,燕傑站了一會,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看看手裡的草藥,仔細擺弄擺弄,起身去了院子裡。
小君有些哭得累了,見燕傑走了,也覺沒趣,便收了淚,轉過身,卻差點撞到一大篷漂亮的鮮花上。
紅紅的玫瑰,金黃的鬱金香,嬌豔的一團花朵,配着幾株綠油油的草藥,美麗而帶着藥材的馨香,一根藍白的緞帶束着,打着漂亮的蝴蝶結。
燕傑捧着這花,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姑娘恕罪,小生給姑娘賠禮了。”燕傑十分瀟灑地一欠身,將手裡的鮮花送到小君跟前。
小君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終於還是將鮮花接過來。
“女孩子,溫柔點好嘛,怎麼脾氣那麼大。”燕傑看小君終於有了笑模樣,長出口氣,“你看小襖,人家也是千金小姐,卻好說話得多了。”
小君真想將這花扔到燕傑的臉上,卻終是捨不得,哼了一聲,假裝沒聽見。
“還有玫瑰露沒,拿來用用。”燕傑又恢復了那頤指氣使的模樣。
小君早發現燕傑的左臉上有些紅腫,知道他又捱了打,不由心疼,過去,自架子上,拿出一個翠綠的瓷瓶遞給燕傑:“又惹你哥生氣了。”
“還不是因爲你。”燕傑白了小君一眼:“上次和冷小棉打了一架,哥已經教訓了不知多少棍子。今早上,聽燕姑娘說你病了,還想離開傅家。大哥剛得了空,問也不問,便給了這一巴掌。”
“活該。”小君微垂了頭。
燕傑白了白小君,看看四處無人,忽然過去拽了小君的辮子道:“你敢這麼跟你的夫君說話,真是該教訓。”
小君被燕傑弄得又羞又怕,急道:“你幹什麼?你又是誰的夫君?”
燕傑不鬆手,用力又拽了一下:“當然是你的,當初君姥姥可是將你許給我的,我還沒有休妻,你自然還是我的人。”
小君滿臉通紅,自己用手拽了辮子這邊,怒道:“你再口舌輕薄,我便告訴你哥去。”
燕傑本雖然不想就這麼放了這個丫頭,但聽了小君要去哥那裡告狀,畢竟還是害怕,只得鬆了手,笑道:“因爲你這丫頭,本少爺受了多少苦啊,這次只是略施薄懲罷了。”
說着話,推開門,要走,又回頭威脅道:“既然不想做冷夫人,就離那個冷小棉遠點,免得人家誤會。”
小君氣得,順手拿起放到桌上的那一捧花,砸了過去。
燕傑輕鬆地伸手接住,放到鼻子下聞了聞,真香。
“這丫頭,本少爺長這麼大第一次給人送花,你竟不知珍惜。”笑着,一揚手,花束輕飄飄地又回到小君身前,看着小君伸手接住,又哈地笑了一聲,揚長而去。
小君盯着房門,捧着鮮花,臉上神色也不知是喜是憂,終於還是嘆了口氣,將花輕輕地嗅了一嗅,果真是很香,可惜,裡面混了草藥的香味,仔細品品,還略有一絲苦澀。
細兒醒了,看見晨雲、暮雨趴在自己牀頭,有些不好意思:“我昏過去了?”
晨雲笑着端了藥給他。暮雨哼哼地道:“你真是……”看看哥哥,哼哼幾聲完事。
細兒當然也知道,萬分慚愧地道:“我太笨了。”又奇怪地道:“雲恆師兄呢?”
“還不是因爲你一直昏着,師父既擔心又生氣,將雲恆哥留下又重重地打了,你昏迷這一天倒還能舒服地躺着,雲恆哥可是被打得下不了牀,還得趴着趕功課呢。”
晨雲瞪了暮雨一眼:“多話。出去練劍去。”
暮雨不情願地去了。
晨雲看細兒喝了藥,幫他把了把脈,道:“嗯,無礙了。”
細兒爬起來,手腳還有些軟,乖乖地在地上跪了,道:“細兒大意,失足落水,差點連累三位師兄送命,請師兄責罰。”
晨雲正要扶起細兒,燕傑牽着暮雨的手走了進來。
晨雲也跪下見禮。
燕傑一手扶起一個,抱了細兒,看着脣紅齒白,卻略顯瘦弱的細兒,心疼道:“細兒,師兄不是囑你多吃些東西,如何還這樣瘦。”
細兒將手探入燕傑懷裡,翻出燕傑胸上掛的飾物,正是燕月送給燕傑的那個小小的墨猴頭骨。
“細兒已經吃得不少了。”
暮雨也過來,兩人把玩着那個小小頭骨,愛不釋手。
燕傑不理兩個孩子,問晨雲道:“小君生的什麼病?臉色雖然有些蒼白,可是並不見有什麼其他的症狀,莫非是詐病?”
晨雲不滿地看了面前的小師兄一眼:“小君姐姐是因爲受了委屈,有些抑鬱成疾,偶爾便會頭痛,算不得大病,但也需要細加調理呢。”
暮雨拿出一個漂亮的荷包道:“師兄,我用這個和你換好不,這個可是小君姐姐親手縫的呢,漂亮吧。”
“我也有。”細兒也從懷裡翻出一個荷包來:“師兄你喜歡嗎?我讓小君姐姐再逢十個給你好不好?”
燕傑將細兒攆下懷去,道:“都跪下!”
晨雲先跪了,暮雨和細兒也挨着跪了,不解地看燕傑。
“小君姐姐平日裡那麼照顧你們,你們還敢讓她受委屈?”燕傑看着面前這三個孩子:“若非你們不聽話,惹她生氣,她如何會生病?你們都多大了,七、八歲,十幾歲的人了,還這麼不懂事?”
暮雨和細兒有些慚愧地低下頭,晨雲也覺慚愧,忙道:“是雲兒的錯,不該讓小君姐姐太操勞。”
燕傑訓道:“若是以後小君再生了病,就仔細你們的皮。”
“還敢讓小君縫荷包給你們!都沒收!”
傅龍城進來時,正好看見燕傑在欺負這幾個可憐的孩子。
“師父。”燕傑看到師父,有些心虛,慌忙行禮,又把手裡的荷包背到身後。
其他幾個孩子也一起行禮。
龍城命他們都起來,跟在龍城身後的雲恆,又給燕傑行禮。
燕傑看雲恆行禮時小心翼翼的模樣,知道他身上的傷不輕,現在還痛得厲害,只是在師父面前不敢表露,同情地看了雲恆一眼。
龍城過去抱起來細兒,將他放回到牀上,“現在地上涼,記得穿鞋子。”
細兒應是。
暮雨過去拽拽傅龍城衣袖:“師父,小君姐姐給雨兒的荷包被師兄拿去了。”
燕傑瞪暮雨:這破孩子,慣會在師父面前告狀。
看師父的目光掃過來,燕傑只得將手裡的荷包一人一個還給細兒和暮雨。
細兒乖巧地道:“細兒的荷包就送給師兄吧。”
暮雨看細兒這麼大方,也表示自己的也送給師兄吧。
燕傑一臉黑線:這兩個破孩子,等師父走了,看我怎麼收拾你們,敢在師父跟前賣乖。
龍城見晨雲小心翼翼地看自己,招手讓他過來,摸了摸他的頭道:“雲兒,你和恆兒以後做事更要小心,若是再傷了細兒或雨兒,師父決不輕饒。”
“是,師父,雲兒,再不敢了。謝謝師父教訓。”晨雲乖巧地和雲恆站在一起,給師父行禮謝過。
“燕傑,你跟爲師過來。”傅龍城命雲恆幾個不必送了,帶着燕傑走了出去。
雲恆見爹爹走了,再堅持不住,鞋也來不及脫,趴到細兒旁邊,斯斯哈哈地道:“疼死我了,疼死我了。這又跪又站的,簡直受不了了。”
細兒把小手輕輕放到雲恆臀部道:“雲恆師兄,是這裡痛嗎?”
雲恆嗯了一聲,道:“這裡,還有腿上,都還滿是檁子呢,這麼粗的檁子呢!”雲恆用手誇張地比劃一下:“師父打得比師兄打得重多了。而且不用戒尺,用藤棍呢。”
雲恆平日裡也隨着晨雲等喊爹作師父。
晨雲、暮雨和細兒都是既同情又心疼,好言安慰起雲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