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直把朱楨送到萬安宮門口。
分開前,朱楨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大哥,三哥不會有麻煩吧?”
“嗯,少不了的。”朱標點點頭道:“那些文官這次吃了大虧,肯定咽不下這口氣。他們是不敢直接報復父皇的,說不得就會拿老三出氣,誰讓他把他們罵得狗血噴頭來着。”
“唉,下次不攛掇他出風頭了。”朱楨暗暗祈禱三哥好運。“三哥不會有事吧?”
“估計會被罵的很慘,然後捱揍吧。”太子苦笑道:
“誰讓他自己腚底下不乾淨呢?整天在秦淮河花天酒地不說,王府裡還養了那麼多歌姬、瘦馬……那些御史們平時裝看不見,現在肯定不會跟他客氣了。”
“讓他們彈劾去唄,父皇不理他們就是了。”朱楨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問題是父皇也不知道,老三乾的那些好事兒啊。”太子幽幽道:“你還不知道,父皇最看不得你們不學好?”
“是啊,讓父皇知道了,三哥肯定要捱揍的。”朱楨恍然,嘆氣道:“唉,沒想到會這樣,不然我就自己來了。”
“你以爲伱自己就沒事兒了?小小年紀整天跟着老三不學好,還跟衛國公的兒子到處遛大熊貓。大天界寺的竹子都讓你倆的熊貓啃光了。”太子馬上報出一串老六的罪狀。
“呃……”朱楨咂咂嘴,看來自己上,也少不了吃一頓胖揍。
“好了,不逗你玩了。”朱標這才笑道:“放心吧,等你四哥大婚後,我就安排他離京一段時間。過幾個月再回來,風頭就過去了。”
“去哪?”朱楨問道。
“去趟高麗。”朱標道。
“高麗,去幹啥?”朱楨不解問道:“挖參嗎?”
“買馬。”朱標笑道。
“思密達那破地兒還有馬?”朱楨吃驚道。
“死米韃?”朱標一愣。“你這麼稱呼高麗的嗎?”
“嗯呢。”
“高麗國內不適合養馬,但有個叫耽羅島的地方,可是蒙古人很重要的馬場。”太子解釋道:
“你可能不知道,高麗國曾是元朝的一個省,叫徵東行省。當然高麗國一直都在,行省宰相由高麗國王兼任,他們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給蒙古人養馬。”
“哦。”朱楨恍然道:“元朝爲了控制高麗,還規定高麗王應娶蒙古公主爲後,且高麗世子幼年都在元大都的蒙古朝廷長大,對吧?”
“這個你也很懂嘛?”太子笑道。
“是師父告訴我的。”朱楨熟練甩鍋,其實老劉根本沒跟他講過高麗的事兒,他這方面知識是來自懂的都懂的《霜花店》……
那個悽美畸形三角戀,正是根據這段歷史改編。
“劉先生還真是什麼都教。”太子就很羨慕,接着道:“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高麗王已經棄元歸明,使用洪武年號,高麗也成爲我們的屬國了。”
“哦哦。”朱楨點點頭。高麗總是要認個爸爸,日子才能過得下去。
“我們也是剛剛知道,耽羅島上還養着蒙古人的戰馬。父皇這次派兵部的人去,就是把這批戰馬弄回來。”朱標道:“省得讓蒙古人想起來,再跟高麗王討要。”
“另外,也順道看看,他們是不是真心歸附大明瞭。”朱標笑道:“此行對增長見識大有好處,所以父皇準備讓你二哥四哥,以他們在軍中的身份,跟着一起去。我準備讓你三哥也去,也好看着那倆不着調的。”
“我跟他們一起!”聽說哥哥們要出動,朱楨登時來了勁兒。
“心野了。”朱標彈他個腦瓜崩道:“隔天出宮都滿足不了你了?”
“不是,我得跟三哥一起扛啊。”朱楨振振有詞道:“再說大哥不是還想讓我幫你嗎,我不得趁機也增長見識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啊。”
“少來。”太子白他一眼道:“你就是不想好好唸書。”
“大哥,去高麗又沒什麼危險,回來還能再看看遼東、北平、河南的風土人情,多好的機會啊。”朱楨身子扭成麻花,鍥而不捨央求道。
“好好,我去跟父皇說,答不答應可不敢打包票。”太子總是寵老六的。
“大哥的話,父皇肯定聽的!”朱楨樂得一蹦三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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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八,是燕王大婚的日子。
提前一天,魏國公長女便已經被冊封爲燕王妃。
老四更是提前數日醮戒,一直到大婚當日一早,才穿戴好大紅吉服,頭戴皮弁冠,在兄弟們的簇擁下,來到幹清宮向父皇母后磕頭辭行,準備出發去親迎。
朱老闆穿着通天冠服,馬皇后鳳冠霞帔,都是最隆重的裝束。看着長大成人的兒子,終於要成家立業了,老兩口自然滿心歡喜。
這一天,皇帝皇后只是一對普通的父母……
馬皇后囑咐兒子要疼愛正妃,舉案齊眉。
燕王應下後,朱元璋又咳嗽一聲道:“當然啦,也不能太寵媳婦了。他徐天德的閨女再好,那也是不能就……”
馬皇后聞言,含笑看一眼皇帝。
朱元璋便沒了底氣道:“夫綱不振吧?”
“是,父皇。兒臣不會給你丟臉的。”朱棣信誓旦旦。
“好了,吉時已到了。”同樣穿着通天冠服的朱標,笑眯眯道:“咱們出發吧。”
“是,大哥。”朱棣應一聲,又道:“父皇母后,兒臣去接王妃了。”
“去吧。早去早回。”朱元璋夫婦笑着點點頭。
“遵旨。”朱棣向父皇母后鄭重一叩首,起身退出金殿,在兄弟們的簇擁下上了白馬,又在隆重的儀仗引導下,浩浩蕩蕩出了紫禁城。
南京城內,萬人空巷,已經成了歡慶的海洋。沿途每隔百步就扎一個綵樓,到處張燈結綵,鞭炮鑼鼓響成了一鍋滾粥。
老百姓扶老攜幼,早早候在路旁,誰不想親眼看看,燕王殿下迎娶大將軍長女的大婚盛況?
迎親的隊伍行至通濟門大街與西長安街的交叉口時,迎面忽然出現了一個身穿素縞年輕人,趕着一輛牛車,牛車上還放了一口棺材……
登時讓這喜慶的場面,冷卻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