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二人雙雙坐起了身子。
李果兒一邊擡手理着頭髮,一面豎着1耳朵仔細聽着,好奇道:“怎麼有人在哭?姐姐不用出去看一下嗎?”
李花兒也聽見了,似是有人在叫嚷着什麼“叫你們掌櫃的出來。”
聲音高而尖利,從前面都一徑傳到了後面來。
顯然是有人要來鬧事的。
雖然如此,李花兒卻不慌張,只是將攥着福寶的小手,對李果兒笑道:“沒事兒的,如果真的有事情,他們……”
語有未盡,就聽見有人來敲門道:“掌櫃的。”
李花兒頓了頓,無奈笑道:“會來找我的。”
李果兒笑出了聲來。
李花兒終於將注意力從福寶身上移開,問外面:“出了什麼事請?”
外間的夥計道:“有人說咱家做的東西不結實,砸傷了人,正鬧着呢。”
李花兒聽見,冷清地一笑,不疾不徐:“是咱們家的東西嗎?”
夥計笑道:“怎麼能是?又無編號賬冊可對,又無暗記的。”
“那怎麼這麼難打發?”李花兒心中更有數了,悠哉地問。
“來了個老人家。”夥計應道。
這夥計說話甚是言簡意賅。
此時,李果兒已經跪坐在李花兒的身後,幫着李花兒開始正髮髻。
李花兒聽罷,懶怠地打了個呵欠,笑道:“好,我知道了,你稍等,我等下就過去了。”
外間的夥計又應了一聲“是”,便不再說話了。
李果兒聽完了,問道:“姐姐,是來訛人的?”
說着話,她從地席一側的妝奩裡,取了個鑲嵌着兩朵珠花的銀髮梳,壓在了李花兒的髮尾。
“姐姐頭髮真密實。”雖然說着正事,她面色上也帶着擔憂,但還是閒來感慨了一句。
態度大方,再不是小時候遇到事情,就慌手慌腳,紅着眼睛的樣子了。
李花兒也將一對小小的銀丁香帶在耳朵上,笑道:“自然是來訛人的。”
她整理好,見躺在地上的福寶好奇地看着她們,就又抱起了孩子,哄了一會兒:“我妹妹來了,他們卻來鬧事兒,真討厭。”
李果兒幫李花兒將後面的衣服整好。
“我就說嘛,姐姐的鋪子,怎可能做壞東西?可是……”
說到這兒,李果兒還是有了點兒擔心:“姐姐,他們怎麼就敢來鬧?別是有準備吧?”
李花兒搖頭笑道:“我鋪子裡的東西,就算是竹子編的,也有編號,哪家哪戶買的,也都記在冊子上。而大件的東西,還另有暗記。所以這人,怕是外地來的,被誰挑唆的。”
李果兒聽說,略微安心了,復又笑道:“原來姐姐當時的主意,是爲了防這些事情?看來以前是我想簡單了。”
李花兒再是一笑。
等李花兒整理妥帖了,將福寶遞在了李果兒手中,這才起身,要往前面去。
福寶似乎是知道李花兒要出去一樣,就乖乖地趴在李果兒的肩上,不再鬧騰。
李果兒卻抱着孩子,也站了起來:“我也去看看。”
李花兒剛要開門,聽見這話,立刻道:“這可不好,嚇到福寶。”
李果兒笑道:“咱家的孩子,嚇不到的,我躲在簾子後面聽就好了。”
李花兒聽她堅持,只得依允。
……
此刻,在門外等着的夥計,姓郎,家住在清遠縣城裡,以前也是南北雜貨鋪的,話不多,幹活卻很勤勉。
當時李花兒來開這個鋪子的時候,跟來的就是齊夥計和這個郎夥計了。
郎夥計本來是個雜貨鋪的普通夥計,來到這個鋪子成了櫃上二夥計,算是升了,自然高興。
而齊夥計卻是南北雜貨鋪說得上話、隨時都能升了掌櫃的大夥計,卻也跟着李花兒到了這木匠鋪子。
別人眼裡看着,他這算是被“貶”了。
可是齊夥計卻知道,自己來這兒,那着實是柯掌櫃和李花兒,都信任自己的緣故。
“齊兄弟在前面?”李花兒問郎夥計道。
郎夥計道:“是。”
他長得又高又壯,寬闊國字臉,看相貌倒是不錯,還少言寡語。
李花兒點點頭,跟着他往前面的鋪子去。
只是剛到了廊前,好好的晴天,突然就下起了雨。
如今雖未至五月,春末夏初的時候,是平水州的天陰晴最不定的時節。
眼下這雨雖然不大,但是密密實實地,成了籠在眼前的一道簾子。
“你們是僱車來的?”衆人只得退進廊子,從迴廊上往前面的鋪子繞,李花兒則關切地問了李果兒一句。
“孫大哥哥送我們過來的,他們家進城來置辦端午節的東西。”李果兒笑說。
李花兒淺笑:“只他們家着急,還有十來天呢。”
待到了前面的鋪子之後,李花兒示意李果兒莫要說話,自己則也站在簾子後面,聽着前面的動靜。
果然聽見有一個老婦人,正高着嗓子哭喊呢。
“哎喲!這倒黴絕後的木匠鋪子喲,砸壞了人,還不承認喲,這是要把老婆子我給逼死喲!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喲,我不活了!不活了!我要碰死在這兒!”
這老婦人的人,一個詞轉三轉,簡直和唱戲一樣,頗有餘音繞樑之意。
李花兒和李果兒的臉色,頓時就陰了下來。
郎夥計大氣都不敢出了。
方纔姐妹二人還在屋裡說那些事情,此刻就聽見有人又提那“絕後”的混話。
只福寶不懂,聽見那聲音,還以爲是有人唱戲,咧着嘴開始笑。
李果兒抱着福寶,轉身就往回走,口中還唸叨着:“你這小妮子,聽胡話還笑。”
“小心路滑。”李花兒叮囑了一句,自己則站在那兒,繼續聽着。
……
簾子另一側,齊夥計打算了那老婦人的哭聲,道:“這位老媽媽,這鋪子開了一年半的光景了,做的東西不敢說滿縣城,半縣的人家中,怕是都有的,卻從沒有這樣的事情……”
沒等齊夥計說完,就聽見一個甚囂張的男子跳着腳地叫道:“你這是不承認?你看我不打你!”
“這位客人,有理講理,做什麼動手?”這類的事情,齊夥計見識多了,自然也不怕,半步都不退。
李花兒聽到這兒,纔打了簾子出來,語帶笑意:“齊兄弟,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