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雪知道自己不應該跑去質問王上。
可是當他聽‘花’繡錦和溫寒說杜雨青在國子院捱了杖責之後,還是沉不住氣,天‘色’已黑,也闖進王宮。
“王上,您答應過臣,不會傷她分毫,爲何今日會杖責娘娘?”一面聖,杜雪立刻詰問,俊秀的臉上,滿是焦慮和痛心。
杜御熙正在御書房的西正廳批改奏章,聽到杜雪的質問,眼都沒擡,淡淡道:“消息傳得可真快,‘花’繡錦還是溫寒對你說的?”
“臣想拜見王后娘娘。”杜雪不說是誰告訴他的,站在廳中,臉頰有些瘦削,似乎還帶着征戰的風塵。
“蘇筱筱觸了王法,即便是後宮娘娘,本王也要一視同仁,否則在那些官員面前,怎能服衆?”杜御熙放下手中的奏章,擡起頭,看向杜雪,突然微微一笑,“雪侯,近日似乎氣‘色’不好,過幾日等國子院的事情忙完,陪本王狩獵如何?”
“王上,臣想見王后娘娘。”杜雪固執的重複剛纔的話。
杜御熙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站起身:“她睡着了,時辰也不早了,既然是雪侯相見,本王給你一炷香的時間,不過,莫要吵醒她,否則又哼哼唧唧不得安寧。”
杜雪聽到他這樣一說,當即跪下:“謝主隆恩。”
毓秀宮,俊美的男人坐在廳中品着茶,身邊的香爐裡,燃着一炷醉梅香,而杜雪緊張小心的往寢臥走去。天朝的王,竟然允許自己的臣子探望王后娘娘。若是傳說出,可能沒人敢相信。
在天朝的子民心中,王上如同神一樣,而王后娘娘也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她的寢宮,不可有任何男子靠近。
偏偏,如此怪異的一幕發生,而且是發生在同樣杜姓的男人中。
杜雪屏氣凝神,站在一丈外,遠遠的看着趴在‘牀’上的少‘女’。
杜御熙對他可真放心,竟然連屋子裡的‘侍’‘女’都屏退了,留下隱‘私’的空間給他。
似乎是吃了不少苦,原本蘋果般的娃娃臉,瘦了一點點,雖然還帶着嬰兒‘肥’,可是看上去氣‘色’很差,平順的眉頭輕輕的皺着,長長的睫‘毛’上還掛着淚珠。
杜雪閉上了眼睛,他要來這裡見她幹嘛?
已經做好了一生一世不相見的打算,爲什麼聽到她受了一點點的傷,立刻忍不住的求王上讓他來見一面?
這樣下去只會讓自己越來越痛苦,也會給她帶來很多麻煩吧,畢竟他們陪伴的人是君王,雖然他在朝堂,她在龍‘牀’……
杜雪再次睜開雙眸,定定的看着在睡夢中依舊痛苦哼哼的少‘女’,突然轉身往外走去。
一炷香,還沒有燃到十分之一。
杜御熙放下茶盞,聽見往外走出的腳步聲,眼裡浮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細天光雲影萬里江山從黑眸裡掠過,帶着驚天動地的魅‘惑’。
“看好了?”杜御熙淡淡的問道。
“看好了,臣……錯了。”杜雪斂着眉,低低的說道。
“你並沒有錯,是本王有違你的期望。”杜御熙站起身,往外走去。
“王上若是這樣說,臣更無地自容。”
“本王平日對她已極爲縱容,今日之事,便是縱容的後果,只希望日後能夠小懲大誡,她也不再犯錯。”杜御熙眼底笑意隱隱,說道。
“王上想要狩獵?”杜雪移開話題,問道。
“是,許久沒有狩獵,等幾日後溫寒錦侯都回來了,帶上莫笑,讓他也進去歷練歷練。”杜御熙擡頭看了眼夜空,低低的說道,“還有齊歡,我們許久沒在一起獵殺,頗有些想念。”
“是,自王上登基以來,國事繁忙,已有兩年沒有狩獵。”杜雪輕嘆。
兩個男人低低的聊着,出了毓秀宮,融進在夜‘色’裡,只留下小丫頭在睡夢中痛苦的囈語。
“暴君!不準再打我!”清秀的少‘女’趴在‘牀’上,咕噥着翻身,猛然壓到了受傷的‘臀’部,立刻疼的醒了過來。
“小主子,您醒啦?”一直在‘牀’邊伺候着的梅欣和秀菊,顯然沒有碧雲碧瑤細心,若是碧雲他們在,一定不會讓王后娘娘‘亂’翻身壓到傷口。
“水……”杜雨青渴死了,也許是身體的水分都被眼淚流光了,她嗓子乾乾的說道。
碧雲聽到聲音,立刻從外面走過來,端着已經晾到合適溫度的‘藥’粥,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杜雨青。
“我的東西呢?”杜雨青昏昏沉沉的吃完一碗‘藥’粥,‘精’神似乎好了一點,突然問道。
“什麼東西?”秀菊被問的一頭霧水。
“娘娘指的是青‘玉’大人送來的東西嗎?”還是碧瑤善解人意,立刻問道。
“嗯。”杜雨青點點頭,她要抓緊時間研究出能保護自己的東西來,所以剛清醒點,立刻就要她的寶貝。
“原來是青‘玉’送來的啊……被王上扔了。”梅欣攤開手,無奈的說道。
“啊?”杜雨青差點從‘牀’上跳了起來,那可是她準備做信號發‘射’器的第一手原料。
“王上說,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以後不準帶進王宮。”碧雲解釋道。
“他懂什麼!這個只會鎮壓別人的暴君!”杜雨青氣憤的捶着‘牀’,她現在要想再出宮肯定很難,昨天收集的很多東西,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弄’到一套。
“娘娘,您的傷還沒好,不要生氣,被王上聽到……可不好。”碧瑤溫柔的勸慰着,臉‘色’有些發白,這個娘娘根本打不怕,昨天夜裡痛成那樣,還在夢中罵着王上,簡直是找死。
“不行,傳青‘玉’來。”杜雨青越想越生氣,她昨天還特意叮囑青‘玉’一定要送到毓秀宮,就像遺囑一樣鄭重其事的叮囑,可居然還是被扔掉了。
“青‘玉’今日出城了,聽說被分派去北方,協助錦侯抗旱。”碧瑤作爲長宮‘女’,對宮內‘侍’衛調動的情況還算清楚。
“那藍逸呢?讓他來。”
“藍逸和藍楓大人隨溫侯南下,徹查國子院的學子之事……”
“啊!快讓杜御熙來!”杜雨青突然想到昨天那二十多名考生,她可不能白白捱了板子。
“王上……在國子院。”碧雲心裡嘆了口氣,這小主子到底要幹嘛?
“墨陽呢?”杜雨青只知道墨陽在杜御熙身邊最爲貼身,如果找到他,也能捎個話。
“與王上一起,在國子院。”碧瑤回答。
“宮裡就沒個能傳話的人了?”杜雨青焦慮極了,她今日睡過頭,眼看午時快到,那羣學子可就人頭落地了。
“紅纓與綠影今日守宮。”碧雲見王后娘娘一臉的焦急,似乎有急事,立刻說道,“奴婢爲您傳召。”
“快去快去。”杜雨青趴在‘牀’上也動不了,只能像個烏龜,擡着頭,焦急的等着。
毓秀宮外,兩個年輕的‘侍’衛飛快的走着,進入宮中,隔着屏風參拜。
“娘娘,有何要事?”紅纓極少見杜雨青這麼匆匆忙忙的找人,以爲出了什麼火燒屁股的大事。
“帶我去杜御熙那裡。”杜雨青想爬起來,但是屁股的傷至少還要休息兩日才能恢復,所以只能繼續趴着說道。
“娘娘,王上有旨,您不得踏出毓秀宮一步。”綠影溫和的說道,“除非太難受,可去龍泉半日。”
“他是不是要殺了那些作弊的學子?”杜雨青着急的問道。
“此乃朝廷之事,娘娘無需煩憂。”紅纓回答的模棱兩可。
“要是他殺了那些人,我屁股的傷不是白打了?!”杜雨青非常煩躁,她從小到大還沒做過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
綠影和紅纓,從小到大,第一次聽見一個少‘女’,還是身份最爲尊貴的少‘女’,無比自然的把“屁股”掛在嘴上,他們不由愣住了。
雖然這個娘娘平時很古怪,經常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來,但是親耳聽到王后娘娘怒吼“屁股”二字,那感覺就像是看見王上在跳舞一樣……
“娘娘……”紅纓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可是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不行,我要見杜御熙,你們要是不讓我去,我就爬過去!”杜雨青惱火的聲音又傳了出來。
然後“砰”的一聲巨響,幾個宮‘女’‘亂’作了一團,綠影和紅纓隔着屏風,沒法看見裡面發生什麼事,只能從聲音推斷這個小娘娘說到做到,真的想爬去,然後摔下‘牀’來。
“娘娘,您沒事吧……”
“娘娘,你說句話……”
宮‘女’們剛纔沒扶住,杜雨青趴在地上,臉‘色’慘白,半天沒緩過氣來。
片刻,驚天動地的哀嚎聲響起:“媽呀,疼死我了……嗚嗚……”
“碧瑤,看看娘娘哪裡磕傷了沒有。”綠影立刻沉聲說道。
“不小心碰到了傷處。”裡面傳來碧瑤的聲音。
“我要見杜御熙,他把我打成這樣,還要殺那些書生……唉呀,疼死我了……”杜雨青一邊呻‘吟’,一邊抗議,“我要遊\/行示\/威,我要……”
“娘娘,王上並未殺那些人。”紅纓終於搞明白王后娘娘原來因爲這件事喊他們過來,若是不說清楚,小王后準保會鬧的他們束手無策。
“嗯?什麼?”裡面突然安靜了片刻,隨即,杜雨青驚喜的聲音傳了出來。
“王上昨夜便放了那羣罪民,每人杖責三十,沒收錢財,終生禁考。”綠影說道。
“確定?”杜雨青還是有些不相信,疑‘惑’的再次問道。
“屬下不敢有任何欺瞞。”紅纓和綠影對視一眼,無奈的說道。
屏風裡面又傳來長久的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