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發生過什麼事嗎?”他牽着我的手從清池一邊而入,因爲早朝的時間快到了,所以他的腳步更快。
“沒有,不過昨晚華妃娘娘曾來過,給皇上送上了一碗甜湯圓,說要祝皇上生辰快樂。”守候一旁的李公公看了我一眼,隨後直說。
也許,他認爲這話我聽了會不高興吧!
“只有她嗎?”
“還有婉妃娘娘,不過她只過來了一次,聽說皇后娘娘今晚過來了便離開。”李公公點頭,不敢有遲。
“只在她們二人?”
“呃,還有楊嬪娘娘,也是隻說皇后娘娘在就沒有打擾之意便離開了。”
也許是沒有想到他都清楚,這李公公臉色一變。
“來了這麼多人,你卻只提月華。”牽着我手的男人忽然停了腳步,冷笑而起。
他的說話讓李公公立即跪下,“奴才知罪。”
雖然知道凌公公纔是一直最親近他的人,可是這李公公也一直是他重用的人啊!不然他出宮也不會讓這李公公知道。
只是此時,他像是很不高興。
“罷了,朕知道你跟月華的感情向來不錯,下去吧!”揮了揮手,他轉身看向一旁的凌公公:“替朕先更衣上朝。”
“皇上,羽兒先回鳳宮去了。”走向一旁放着鳳衣的地方,我回頭衝他笑說。
“嗯!”
看了眼還是匆忙換上龍袍的他,我便轉身穿過那些長簾,想到池的那邊去更衣,然後再回鳳宮去。
昨天我是與他午膳後便離宮的,後來他再讓李公公跟前來找他的人說皇后在,讓她們離開。
這樣,後宮的人便只是以爲我晚上去找他而留宿清和宮,並不知道我們是白天便出宮的。
雖然皇上出宮也並不是什麼大事,可是隻爲帶我一人出去,好像有所不妥,所以他決定隱瞞這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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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鳳宮,小秋幾乎是立即的衝向我,埋怨說:“娘娘,你跑哪裡去了?小秋昨天一直找不到你的人可嚇壞了,還好後來清和宮的張公公派人過來說娘娘會在那邊留宿,不然小秋可要嚇得滿後宮的找。”
“你以爲本宮是那小狗啊!”瞪她一眼,我失笑搖頭。
“娘娘,你不是小狗,皇上說小狗的名字改成小狗,不叫小小羽。”小秋正經八百的說,說完卻自己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白了她一眼,拿她有點無可奈何,我只好轉身往回走。
一陣想反胃的感覺衝上心頭,只好順手撫了撫胸前,強行忍了下去。
“娘娘,你怎麼了?”
“沒事,你去命人做好早點吧!本宮餓了。”衝着她擺了擺手,我緩步往寢宮而去。
“小秋,那些是什麼?”一陣花香而來,我看到了一些白嫩的花盛開,可是比別的小樹掩住了,看得並不清楚。
不過花香很清新,感覺聞得很舒服。
“回娘娘,那是茉莉啊!娘娘沒有見過那花嗎?之前鳳宮橫修,很多花都被移動過,小秋看那邊種植的小樹都被燒得很難看,於是便讓人改種別的。剛好昨天楊嬪娘娘來找娘娘你,而娘娘又剛好不在。她看見我們在這裡鬆動坭土,於是說她那邊種着的茉莉開得很白,而且香味很清新,說讓我們也可以種種。後來小秋就跟幾個宮婢去那邊移過來種植啊!楊嬪娘娘人很好,說這茉莉花好繁植得快,叫我們全拿過來,自己只留了幾棵而已。”小秋看向我所指的地方,笑着給我解釋。
茉莉?我記得龔劍沒有說過那花有毒。
想來也沒什麼,這香味的確不錯,也便算了。
“娘娘,你先回去等一會,小秋會讓御書房那邊儘快送來小點的。”小秋擡頭便繼續跑。
看着她遠走的背,我再度轉身緩步往寢宮而回。
想起昨晚那纏綿的事,不禁臉皮微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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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秋,皇上早朝散了嗎?”想到自己的髮釵不小心漏在七王府裡,我一個早上都顯得心神不寧。
今天早上是他替我綰髮的,卻不知道原來那髮釵漏了在牀上,而他替我別上髮釵的時候並沒有注意,便剛好漏了他給的那一支髮釵。
那是他第一份送給我的禮物,我忽然擔心就此會不見了。
雖然說是在七王爺府裡,可是那裡畢竟是人多手雜,也不知道會不會被貪心的人拿走。
“娘娘,好像是散了,怎麼了?你跟請皇上過來跟你一起用早點?不過娘娘早上才從那邊回來,也太癡纏了吧!”小秋嘿嘿的取笑說。
不理會她的取笑,我只想見他,讓他幫我派人到七王府取回來。
“你去替本宮看看,若皇上早朝下來了,就讓他過來一下。”
“是,娘娘有旨,小秋立即去辦。”小秋調皮的笑,轉身往着宮外衝去。
注視着桌前的小點,我也覺得是餓了,可是卻又提不起胃口來。最近胃口越來越差,看來懷孕的確不是什麼好玩的事。
想想才一個半月便如此難受,這懷胎十月是如何過呢?
等了一會,卻只是小秋一個氣急急的跑回來:“稟娘娘,皇上他在忙。”
“忙?”看她臉色不對,我自是明白這個不是理由。
“怎麼了?你想隱瞞本宮嗎?可知道那是什麼罪?”冷淡的別開眼,我是有意要嚇嚇她的。
我想,肯定是另有內情吧!
“稟娘娘,李公公說皇上下早朝後便去了華妃娘娘那裡,還沒回來。”小秋調皮的伸了伸舌頭:“小秋聽說懷孕的女人不適合受到刺激,又看娘娘像是很想見到皇上,所以就以爲還是不要讓娘娘知道爲好。”
“你以爲你家娘娘是這麼小氣的人嗎?”狠狠瞪她一眼,我彎起微笑準備用着桌上的早點。
此時都涼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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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人稱)
華清宮內所有人都跪於地上,爲這帝王的前來而高興。
自從華妃娘娘滑胎以後,她的情緒便一直不穩定了,總是在夜裡發惡夢,有時候還說夢見她的孩子很慘,有時候又在半夜裡說要找皇上。
每一次都是在她們的勸服下才冷靜下來了,找了幾次皇上,皇上都冷冷的拒絕了,於是她們不好再去找皇上,擔心夜裡再找會惹皇上不喜。
此時,皇上能親自前來探看娘娘,想來娘娘肯定會很高興的。
“臣妾參見皇上。”月華緩步上前,衝着眼前的男人溫柔一笑,款款跪下。
“都平身。”明黃的龍袍還在身上,可知這男人來得如何的急促。
“皇上,你這麼急來見月華,是不是因爲昨晚月華去找你的事?”月華彎起甜美的笑,上前想牽起他的手。
只是她的手不及他的手快,也不知他是否有意的,手忽然伸起,對這宮殿內的人輕輕揮手,沉聲命令:“你們都下去。”
他的聲音冷淡無波,卻讓人莫名恐懼。
宮中的人都知道,這帝王並不溫文。
“是。”一縱侍婢跟凌公公都自覺的離開,最後門是凌公公給關上的。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早朝過後皇上會忽然往這裡來,若說只爲了想哄哄昨晚失望而回的華妃娘娘,也不必如此急吧!
怎麼看,皇上現在對皇后都比對華妃娘娘心急許多啊!
眼看着門關上,月華立即撲進他的懷中:“皇上,你來了,月華昨晚一夜無眠,很想見你。”
“往年,皇上的降誕日,皇上都是跟月華在思縷宮裡一起過的,皇上可記得?”緊緊的抱住這個男人,月華用力的喘着氣。
昨晚,他一夜沒來,於是她帶着失望往清和宮去,才知道又皇后。
她不明白,憑什麼那個女人能奪走他所有的感情呢?本來該是她的,爲什麼最後又落在那個女人的手上呢?
自她進宮初時,在那次不小心之下救了皇上以後,他們便一直維持着很好的關係。每一次他想見先帝,都是她替他在把風的,因爲他不能讓太多人知道這事,所以他只相信她。
每一次聽說他有什麼危險,她都想盡辦法想幫他,哪怕幫不上忙,看着他孤單一人的坐在湖邊,她也會遠遠的坐在湖邊,只爲了看着他的背,祝他能成功。
她爲了他,幾乎是花足了十年的思緒,只系他一人身上
當年他被立爲太子,他曾提議過要封她爲側妃,哪怕太后不準,可以先爲小妾。可她爲了能助他得江山,甘願不去太子府,忍着分離的苦留在後宮,只爲了能替他分擔宮中他無法得知的消息,好有什麼都能及時提醒他,憑什麼她苦苦維繫的一切都被那個女人佔有了呢?
她不怕居婉,因爲她知道從此至終,皇上對居婉只是想要保護及照顧的作用,因爲當初居將軍離京時她也在,她看到皇上跟居將軍說,他會照顧好居婉的。所以就算他對居婉花了再多的心思,調動了多少人去保護,她都明白,那只是他的責任。
可是那個女人卻不一樣,他明明就該很討厭那個女人的。可是卻一次又一次的發現,皇上總是以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那個女人,她很記得,那個女人有一次感染了風寒,而他竟然一直陪伴在旁。當時她便知道,他沒有必要那麼做的。
可是當她問他爲什麼要一直守在鳳宮中,他卻說不爲什麼。
不爲什麼?怎麼會不爲什麼呢?每件事都是有因纔有果的,若是當時他不是在意那個女人,又怎麼會爲了她而棄了一朝的早朝不上呢?
只是當時的她還是不情願去相信他愛上那個女人。
直至崔妃不斷想招惹婉妃,他開始寵愛那個叫楊嬪的嬪妃,當時她一心認爲那只是皇上想保護居婉不受崔妃傷害的一個假象。可後來她聽婉妃在鳳宮裡說,皇上不是喜歡她的,而且神色古怪,看向皇后的眼神暗帶恨意,便開始覺得哪裡不對。直至在一個晚上,她發現了他的背影消失在鳳宮的寢宮窗內。
她才知道,原來楊嬪心裡恨的就是這個。
原來楊嬪也知道的,他的寵愛只是假象,他夜夜留寢珍儀宮,實則是在皇后的寢宮中。
當時她才意識到,這個男人對皇后的心並不簡單。
他當時不止是想保護婉妃,他也在保護那個女人。
他想去見那個女人,卻不敢明着去,因爲那樣只會讓崔妃針鋒轉向那個女人。於是他往楊嬪那裡去,讓崔妃一心想要對會楊嬪,其實他最寵愛的卻是別有其人。
當時她就知道,那個女人已經奪走了屬於她的感情。
她怎能允許呢?她爲他癡戀了十年,而那個女人呢?她又怎配?
剛好在那一次,她前往清和宮,想問皇上出宮的事,卻不小心聽見了他們的談話。
她聽到居婉當時反對皇上對皇后的信任,而且反對要帶皇后走。可是當時的他很堅持,後來居婉忽然變得冷靜,提議說,若是他那麼相信皇后,而他們卻不信,何不賭一次呢?
於是,她聽到了居婉跟他說的辦法。
那一晚,站在窗外的她正好對上了居婉的目光。
她很明白,居婉的意思是要她捉緊那一次的機會,必需要除去那個女人。
當晚,居婉並沒有來找她,因爲居婉身邊的人全是他的人,所以若她來了,便會揭穿。所以,事後他纔沒有懷疑過居婉,因爲那一晚,居婉一直在他的視線範圍內。
可是沒人知道,她偷聽到。
那一晚,她很亂,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知道皇后沒有想要反叛他,於是她更擔心,更亂。
她很怕,怕最後他的江山穩住了,他給她的承諾卻沒有了。
不,她不想殺死嬡嬡的,可是她迫不得已。
她不想變得如此不擇手斷的,可是她不能失去他,絕對不能。
前天他當着那麼多婢女還有居婉的面前說,是她先負他的。
她多想跟他說,她沒有,她只是太愛他了,她不能失去啊!
“朕以爲你該知道,朕不會去。”推開她,段承烈沉嘆了口氣。
不到最後,他不想如此對她的。
可是,是她迫他的,他不能讓他的羽兒再冒任何危險。
“爲什麼?”反身看向決絕的背,月華不能置信的瞪大了眼。
他怎能這樣跟她說話呢?哪怕是哄哄她也好,她都可以相信的。
“還記得當你向朕坦承你陷害皇后而且殺死嬡嬡的那一次嗎?”說到那一次,段承烈只覺心口如針在刺。
當時他是多麼的不想相信。
當羽兒在地牢裡自殘後,他注視着她完全沒有血色的臉,不斷的自問,他的羽兒會那樣做嗎?他的羽兒會爲了太后的私心而出賣他嗎?
他自問,那晚在舊太子府裡甘願將自己交給他的女人真的是假裝的嗎?她的天真,她眼眸中的清澈全是假的?
可是他卻想不通,若不是羽兒讓嬡嬡送信去,那爲什麼太后身邊的宮婢會說,是嬡嬡親自送信去的呢?
當時他在想,那個宮婢是羽兒帶進宮的,只會聽從羽兒的說話啊!若不是羽兒,會不會是被人收賣了呢?
於是他開始在分析,若不是羽兒,會是誰設計出來的局?
但是他卻找不到是誰,當時在場的人不多,趙侍衛不會出賣他的,而凌公公也肯定不會,龔劍並不知道那一晚的決定,因爲當時他並沒有進宮,而只知道事前的安排。那麼就只有居婉是有可能的,他自小活在宮中,他知道後宮的女人爲了妒忌之心而什麼都能做。所以他假設過,若是居婉呢?
但是,他拿來居婉身邊的人,那全是他安排的人,全是爲了能更好照顧居婉的人,卻也是他的人。
他們都齊口說,當晚居婉一直沒有離開寢宮,而且那晚她一夜無眠,一直讓她們看着她在跳舞,直至深夜天快亮了纔開始準備出發。
於是他不明白,若不是他們,那就只有羽兒了。
可是,當眼看着羽兒差點死在他的眼前時,他才明白,爲什麼自己遲遲不肯下令判罪羽兒,原來他不捨得她出事。
可笑的是,他就因爲太在意她,所以不再查下去了,他怕自己會失望,所以寧願當那事沒有發生過,只降了羽兒爲才人,以此抵消他們司空家的罪名,也保住了她的性命,她還是他的女人。
卻不知道,他一直在誤會了她。
直至羽兒爲他擋毒針,她在奄奄一息的時候埋怨說他不信她。
那時的他心如火焚,恨不得殺了自己。
是啊!他怎能不信她呢?於是他再度開始調查那事,才發現當初月華帶人去泰和宮捉人的事不對勁,懷疑爲什麼嬡嬡會在他回來之前便死去,而不是在他回來之後呢?
他纔開始懷疑,是不是當日帶人去泰和宮的月華有問題呢?
當時他真的一點把握也沒有,可是當他眼看着羽兒受着毒的折騰,那個痛苦得死去活來的模樣時,心再如爲刀在刺,腦海裡一次一次的想着她說過的話,她很介懷,介意他不信她。
於是,他不想再去懷疑羽兒什麼,便決心要查個明白。
最後,是月華親口向他承認的。
“皇上,你想以那次的事來治月華的罪嗎?”月華後退一步,絕望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不是,月華,你到現在還不懂,你太讓朕失望了。”段承烈苦澀的彎起脣,轉頭看向桌上的茶杯:“朕從來沒有想過要負你,只是你一直不相信朕會對你負責。”
“皇上?”月華心裡一顫,忽然覺得他的神色像是哪裡不對。
“月華,你知道嗎?自朕有記憶以來,都不開心,因爲父皇,因爲母妃,因爲太后,因爲責任,因爲我段氏的江山。可是,十年前,朕遇到了你,那時候的朕還小,你也小,我們不懂得言愛之情,可是我們關係很好。朕一直很喜歡你,因爲你很善良,而且聰明勇敢。所以,我們是好朋友。後來,你長大了,懂得兒女私情,朕懂得你對朕的感情已經不是當初那樣的單純,因爲你不喜歡粘着龔劍,卻喜歡跟在朕的背後。那一天,你爲了朕而被大皇兄所傷,當時朕很怕,你也很怕,可是你很勇敢的撐下去,你說你不會有事,你說你不會讓朕出事。當時朕很感動,那時候想,若朕能成爲皇帝,一定要立你爲後。於是朕跟你說,朕不會負你,將來會讓你成爲我的妻。”回想過去,他的心還是會痛。
他對月華哪怕沒有愛情,至少也有感情的。
十年來的感情,不是白過的。
只是,她讓他太失望了。
“可是太后要朕立後,這事朕無能爲力反抗,你知道的,那正好可以讓朕立居婉爲妃,那樣就能免她再受太后傷害,至少成爲朕的愛妃,太后不敢對居婉亂來。可是朕當時跟自己說,那個皇后不是朕要的,以後江山定下來,朕還是能立你爲後,哪怕你只是一個宮婢,朕也有辦法。後來你自己要求去皇后的身邊爲婢,朕想也好,至少你在她的身邊也算是安排的,朕能隨時知道你的情況。”那時候,他只是順了她的意,卻不知那個安排,最後卻害了他與羽兒的孩子。
若是月華從來不在鳳宮裡做事,那麼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呢?那麼羽兒與他的第一個孩子就不會死,那個宮婢也不會死,羽兒也不用一直爲此而緊緊於懷。
“皇上,你想說什麼?”月華跌撞到他的面前,緊緊的握着他的手。
忽然,她很怕,像是覺得他想要做什麼打算一樣。
她忽然不想聽,真的不想聽。
“月華,你讓朕說下去。”牽着月華坐下,段承烈朝她露出溫柔的笑。
“月華,你知道吧?也許你該知道的,愛情要來的時候,原來是控制不住的。當朕發現愛上她的時候,才知道一切都遲了。朕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可能是她爲朕煮茶的時候,可能是她罵朕的那一次,可能是她爲了那個宮婢而反駁朕的時候,或者在更早的時候,在她與朕的大婚之夜,朕便曾對她有過測忍之心......”
“不。”月華用力的搖頭,不想去聽。
段承烈卻強行拉下她想要掩耳的手,說:“月華,聽朕說吧!也許以後都沒有機會聽了。”
“什麼意思?什麼叫沒有機會?”她總覺得什麼不安的事在發生。
“月華,聽朕說,朕只會說這一次了。”扯下她的手,他深深的吸了口氣:“月華,朕沒有想過要負你,哪怕最後朕要將一切最好的都要留給她,可是朕還是會想辦法給你一切你所想要的,包括後位,朕都曾想過給你。所以朕不讓居婉懷孕,不讓崔妃懷孕,卻偏偏讓你懷上。因爲那是朕給你的承諾,朕想讓你理直氣壯的當成皇后。可惜,你太讓朕失望了,你知道嗎?當朕知道當初是你設局陷害羽兒的時候,朕的心有多痛呢?”
“痛?你痛什麼?你不過是跟她有了段誤會,現在你們不是好好的嗎?可我呢?我什麼都沒有,只是讓你更冷落而已?我又是徒了什麼?”月華失控的吼,她討厭他的指責,他根本不明白被人放棄的痛。
“你沒有得到什麼,知道是爲什麼嗎?因爲一切都是你自取滅亡的?若不是朕念在十年來的感情,你以爲朕會輕易原諒你,還想要繼續立你爲後嗎?你可知道,當時的羽兒懷了朕的孩子?就因爲你的設計,就因爲你的陷害,朕誤會了她,是朕讓她親手殺死自己沒有成形的孩子的。你以爲自己滑胎了就很可憐嗎?你可知道羽兒親手拿髮釵刺入腹中孩兒的時候,心有多決絕?你可知道是怎樣的絕望才讓人做出這樣的事?你可知道,你滑胎的痛不及上得羽兒殺死自己孩子的痛的萬分之一?”就是因爲回宮後眼看着她因爲滑胎而受的痛楚,才明白當初的羽兒是怎樣的痛。
她明明是那麼的難受,卻還想要討好他,爲的只是想查出真相,爲自己跟那個宮婢報仇吧?
可是時至今天,羽兒除了曾經想過爭取他的寵愛想保住自己之外,並沒有做過什麼違了良心的事。而她呢?她卻一次又一次的讓他失望,迫得他不得不下這決定。
“你說什麼?她那時候懷上你的孩子?”月華倒後一步,差點要倒於地上。
“你不知道吧!因爲羽兒不想讓人知道,而朕也不想讓人知道那個可憐的孩子曾存在過,因爲是朕對她的不信任害死那個孩子的,而你就是真兇。”看向月華,他苦澀的笑。
她曾爲他做過很多,也犧牲過很多,可是她回敬他的無情也並不少啊!
“皇上,當初月華認罪的時候,爲什麼你選擇原諒月華?現在,又是爲什麼想要指證月華?”錯愕的擡頭,她忽然明白,爲什麼他在接受她的認錯後卻始終不願與她親近。
“當初朕會原諒你,只是不想做得太狠。你懷了朕的孩子,你將是朕第一個孩子的母妃,所以朕不能賜罪於你,不能成朕的孩子還沒有到這世上就有一個有罪的母妃。朕希望他能有母妃的愛,而不必像朕這樣,連母妃的樣子也不知道。”當時,他再難過,都原諒她,也是因爲:“而且朕以爲,你只是一時衝動而犯下的錯,所以,記得朕當時要求過你什麼嗎?”
月華輕輕的搖頭,她記不起她答應過什麼,當時她很亂,說了很多話。 Wшw ▪ttκΛ n ▪c ○
“你當時不停的哀求朕原諒你這一次,你說不會再犯,會以仁處世,會以仁心看待後宮衆人,不會再爭寵奪愛,不會再作傷天害理的事。所以朕跟自己說,再給你一次機會,朕記得月華本來是一個很善良勇敢的小女孩。”想起當初,他想笑,卻無法回頭了。
原來路一直走,人在成長,一切都會變的。
“皇上,月華還是那個小女孩。”
“不,你不是了,早在你偷聽到朕跟居婉她們的談話而想要陷害羽兒的時候,你就開始在變了。你變得貪婪,因爲你那樣動了一個腦筋,你就當成了華妃,也許會是皇后。於是你一而再的想要對會羽兒,想要毀了她,以爲那樣朕的眼中便只有你。可是你忘了,你所做所爲,只是讓朕對你越來越失望。你更忘了,你所做的事不是朕想要看到的事。”決絕的別開頭,他在昨晚便下定了決心。
他對自己說過,任何一個有心害羽兒的人,都不能存在於後宮之中。
“不,皇上,那一次月華會向你坦承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真心的內疚。殺了嬡嬡,我的心也很難受,皇上知道的,那是月華第一次殺人,當時月華真的不想的,可是我不能失去你,不能啊!那次之後,我真的很內疚,所以才向你坦承,我真的想過要改的,我對自己說過,以後不能再做違背良心的事,我真的有這樣跟自己說的。”月華哭跪於地上,上前想接住他的手,卻被他推開了。
“可是你一次又一次的讓朕失望了,那天在後花園裡,你第三次讓朕失望了,朕不允許再有第四次。”那天,他沒有看到真相,也不知道真相是怎樣的。
是月華有意倒下而陷害羽兒的,而居婉當時並沒有看清?
還是小秋那一推讓月華倒下,所以婉兒以爲是羽兒推下的?
或者是月華跟居婉一起要陷害羽兒的?
不,他都不知道哪個是真相,可是他跟自己說,不管哪個是真相,他只能相信羽兒。
只要羽兒說沒有,那就是沒有。
自那次羽兒爲他擋毒針時,他便這樣跟自己說,以後只要羽兒說的話,他都會相信。
而他更明白,在後宮這種女人毒心多的地方,他想好好的保護自己的愛人,就只能相信,而不能讓陷害的事再次發生,那怕是他曾信任的月華也不能相信。
所以他不問真相,只信羽兒。
而昨晚,他更能肯定,他的羽兒沒有變,還是他的羽兒。
也同樣能肯定,一切都是月華的再一次陷害。
“不是那樣的,月華沒有讓皇上失望,是皇上讓月華失望的,是你迫我這樣做的。”月華反身站起,激動的說:“那一次跟皇上坦承了罪過後,月華真心想要悔過的,可是皇上讓月華太失望了。你要去崔相府,當時月華也很擔心,也想去,可是你不準,卻只帶那個女人去。”
“你懷了龍胎,不適宜去。”
“那她就適宜嗎?”她不甘,那明明就是他偏心。
“是,朕是偏心於她,朕就是愛她。可那不能成爲你一再害她的理由,你該知道,後宮裡最不能有的就是你這種妒忌之心。”點頭承認,他並不想否認什麼。
他就是愛着羽兒,那又怎樣呢?愛一個也有不對嗎?當年他給她的承諾沒有說過不能負了心,他的心從來不在她的身上。
若不是她變得如此可怕,她還會是他的后妃,就算不能當皇后,也會是他的妃。
“哈哈,你說得很有道理,可你不是我,你不懂我的心受着怎樣的折磨。當初你處殺了二王爺,自己卻躲了起來,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會爲二王爺的事而傷心,卻不知道你爲了那個女人而出宮去了。當我滑胎了,你知道我的苦嗎?我當時多想看你,多想抱你,多想你能安慰一下我。可是你在哪裡?你沒有立即趕回來,你沒有啊!”
“朕受傷了,不能趕路。可是朕不願騙你,朕會回來,也不是全部爲了你。”也許,他的確是負了月華。
原來,她想要的不止是後位或是什麼,還想要他的心。
“哈哈,不是爲了我?就是啊!你從來沒有爲我做過什麼。”月華瘋狂的尖叫,哭鬧的推開了他面前面子,發出刺耳的響聲。
“是朕對不起你。”看向月華,段承烈重重的嘆了口氣。
就是心中有這內疚,所以那一次她拌倒羽兒,他選擇又一次原諒她。
“對不起,你若覺對不起,你今天來說這麼多話,又是爲了什麼?”收起眼淚,月華定定的注視着跟前的男人。
她怕聽到什麼,卻又不想讓他說出口。
“朕今天來只是想說,你走吧!”可是,要說出口的話,還是要說。
不管他欠了月華多少,都不能讓羽兒來還的。
“不,這是什麼意思?”月華重重的搖頭,不能接受。
“月華,以前的承諾,朕本來打算實現。可是你讓朕太失望了,是你讓朕負了羽兒太多,朕不能再傷害她,朕也清楚的知道,朕只愛她。所以,皇后之位,朕只能給她,而不能給你。可是朕想過,還是會讓你爲妃,給你榮華富貴。可是你貪婪得太多,你想要朕的心,只是心只有一個,哪裡能給?哪裡能分?從來是心不由已,朕不愛你就是不愛你。而你卻爲了這樣而想要去害羽兒,那次在清和宮裡,你有意要拌倒她,朕已經很生氣,若不是念你滑胎受傷,朕不會那麼輕易算了。可是事情有一就有三,果然是這樣,那天后花園的事,你自己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所以,你走吧!朕不能讓你再留在後宮裡,朕的後宮不能再有這妒忌心重的人存在。朕不想有一天忍不住殺了你。”看向月華,他咬牙說出最後一句。
他知道這話對月華有多無情,可是他沒有退路,那也是事實。
他今天讓她走,只是不想她最後真的犯下大錯而害了羽兒,同樣也不想最後他會因爲羽兒受到的傷害而要決心殺她。
走到今天,哪怕恩情不再,至少他不想親手傷害她。
“殺我?你最後還是能說出這樣無情的話來。”跌坐在地,月華慘淡一笑。
她以爲他來這華清宮找她便是好事,卻不知道原來他來得如此急,只爲了急着讓她離開他的世界。
“月華,就當是朕負了你,可是你跟朕都沒有退路。也許是朕對羽兒的愛迫你走上之一步的,可也是你對羽兒的恨迫朕走上這一步的。”若讓他在羽兒跟月華中選擇,他只能選擇羽兒。
就當是自私吧!哪個人不自私呢?若不是自私,月華又怎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若她還是當初那個小宮婢,也許她便不會狠下毒手,一錯再錯。
“若是她呢?若真的是她推月華下梯級的,你會不會處罰她?若今天這一切事情是她做出來的,你會不會趕她走?”不甘的從地上站起,她的心底真的很不甘。
忽然,她不知道自己是宛惜得不到他的愛,還是痛恨自己輸給了那個她從一開始就討厭的女人。
可是,她真的很不甘,她爲什麼要輸?爲什麼會輸呢?
“她不會,她若能狠心,你也許早便得到應有的報應。”篤定的搖頭,段承烈堅定的道。
他相信羽兒,他的羽兒連害人之心也不敢多想,又怎會去做那麼多害人之事呢?
“是嗎?你就這麼瞭解她?可皇上有沒有查出來,當日讓月華滑胎,殺死我們孩子的人是誰?”憶起居婉的說話,月華冷冷的笑了起來。
那個女人,真有他想的那麼純結嗎?
或者以前是有的,可是在發生了那麼多事之後,在明知道是她陷害她失去孩子之後,那個女人還會繼續單純,而不是要害她報仇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居婉說得沒錯的,當日皇上回宮給月華查了十多天,卻是什麼也沒有查出來,爲什麼呢?有兩個可能,一,就是真兇是那個女人,因爲當時她不在宮裡,所以皇上並沒有去查過她跟她宮內的所有人,便查不出來。二,就是皇上查了出來,明知道是她卻要偏幫於她,是不是?所以你才急急的定崔妃的罪,是不是?你只是想粉飾太平。”怒髮衝冠的衝向跟前的男人,忽然,她很恨他。
曾經,她所有的目光都圍着他轉,可是他卻看不見,他甚至沒有細心的看過她一眼。
他不知道,她當初對他的感情不是因爲他是皇子,而是因爲她喜歡啊!
“你錯了,朕是查不出真相,而朕也並沒有查過她宮中的任何人。可是當時你滑胎的消息傳來的時候,她也在,朕清楚的看到她的眼神。她也很意外,所以不會是她。”
“你就能這麼肯定?”
“朕就肯定。”
羽兒的心,他怎會不懂,那個女人的眼眸是那麼容易讀懂,他早便從她的眼中讀出愛慕之情。只是當初在西邊城門,他被失望佔據了心田,被怒火跟被背叛的害怕染盲了心眼,纔會誤中月華的詭計。
“哈哈,你就這麼相信她?還是你根本就是偏心於她?”月華諷刺的大笑了起來。
“朕沒有,朕能肯定不是她,她再怎麼恨你,都不會害朕的孩子。”他知道的,就算當初曾經那麼他誤會而恨害死自己的孩子,可是羽兒還是爲他擋下那毒針。
那時候情況很緊迫,她沒有深思的機會,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死,卻要救他。
她對他的愛,怎麼會比他少呢?
“哈哈,是嗎?那你告訴月華,當初對月華下毒的人是誰?你還要說是崔妃嗎?你還要騙我嗎?”月華放聲笑了起來,忽然臉色可怕的扭曲。
“朕對不起你,的確是查不出來。崔妃像是沒有那樣做,而居婉朕也查過,居婉身邊的人全是朕的人,除了那天在後花園那個侍婢是她自己的人外,她的一舉一動,朕只要問起都有人說出來。若居婉是有心要下毒的人,她要花的時候不止是下毒那麼簡單,還要找毒藥,她肯定沒有那個機會。只能說,若真的是她,朕也沒有證據,所以不能隨便懷疑她。至於楊嬪跟別的女人,朕都查出,可是查不出什麼來。”說到那個能月華下毒的人,他不得不要佩服。
他的確是查不出什麼來,所以也遲遲不想宣佈羽兒懷孕的事。
不過,他遲早要找出那個人來的,不然她下一個目標也許會是羽兒腹中的孩子。
“所以,皇上不能否定,那個人可能就是司空羽兒。”月華一口咬定。
她相信,肯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沒有錯。
她瞭解居婉,居婉那人沉着,卻不必騙她。
當時居婉信誓旦旦的說那事與她無關,她能看出,當時居婉的眼神一點退縮也沒有,不像說假話。
其實她也有懷疑居婉的,所以一直不敢肯定是誰。可是那時候,她忽然肯定不是居婉,於是她便相信居婉的說話,認定了是那個女人。
司空羽兒知道她殺害嬡嬡而且設局陷害的事,再加上因爲那個誤會而讓她親手殺死自己孩子的,那樣的恨意會讓她如此做並不是沒有可能的。
肯定是了,肯定是這樣。
“夠了,朕不想跟你爭執這些沒有結果的話。你隨便想一個藉口,明天去跟朕說,朕再準你離宮。要不然明天午時過後,朕會自己想一個藉口,送你出宮。”從椅子上站起,他已無心再說下去。
他知道,月華永遠都回不到過去。
是他錯了,他不知道,原來她要愛是他永遠不能給的。
“不,你不能這樣做的。”月華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跪於地上,苦苦的哀求着:“皇上,你讓月華留下來好嗎?我不能出宮的,我什麼都沒有,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我只有你。”
“你放心,出宮後,朕會給你安排新的生活,至少你會安樂無憂。你想要過怎樣的生活,朕依然盡力滿足你。等你找到真心愛你的男人後,你可以跟他成親,朕會祝福你。”不肯回頭,那背堅硬得十分決絕。
月華苦澀的咬脣,哭訴:“月華不想再嫁給誰,自十年前月華與皇上結識後,月華只想嫁給皇上一人,爲什麼你不能容下月華呢?”
“不是朕不能容下你,是你不能容下任何人,若不是你容不下羽兒,朕不會走到今天這步。”用力的閉上閉眼,他知道再多的決絕也要將月華迫走。
他可以負了天下人,卻不能負了羽兒。
所以,他只能負了月華。
若當初許下承諾是他的錯,那麼他會盡最大的能力承擔的。
除了他的心,月華想的生活,他會盡量滿足。
那許那對月華來說是不夠的,可是他無能爲力了,他的心早已不是他的。
“不,皇上,你原諒月華,你不要讓月華出宮,你不要趕月華走,我會變的,我會變回以前的那個小宮婢,我不會再害你身邊的人,不會害你在意的人,我不會害人了。”爲了能留下,月華哭泣着,重複着。
她只知道,她不能走,她若走了便輸了一切。
不,她還能贏了,總有一天,她能得到這個男人的心。
“當初,你坦承陷害羽兒的時候也是這樣說的,可是,到了上一次,你已經是第三次害羽兒了。朕很明白,朕不想再有第四次發生的機會。而要那樣,就只能把你送走。”推開了她的手,他決絕的舉步離開。
他知道,在不愛月華的情況下,對月華再多的憐惜都中是害了她。
若是當年他不是憐惜於她對自己的感情,也不會輕易許下那樣的承諾,便不會讓月華走到這一天。
若從一開始她都只是一個小宮婢,便不會妄想有一天自己會成爲皇后,而被權利貪婪害得埋沒了良心。
他很明白,跟羽兒相比,月華的愛並不單純。
真正愛一個人的時候,不是以愛爲藉口的去爲難那個人,而是希望他能開心幸福。
這是羽兒給他的啓發。
打開門時,他並沒有回頭看背後的人,實在不忍看此刻的月華:“明天午時,記得去找朕。”
門關上了,把那雙惡毒的眼杜絕在門的那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