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輕陌問起彤兒在郭氏父子淫威下如何得以活命。
“此事說來是奇, 我揭發郭玄之後本來沒準備活,當日連皇上替我求情都被郭通壓制下去,我被投入死牢只是一心求死, 誰知竟然是文賢嬪救了我!迷倒侍衛將我從死牢裡放出, 藏在她宮中。”
“文素娟?不是相傳她消失了嗎?”易輕陌沒想到文鸞竟會出手相救凝春公主的丫頭。
“是啊, 文賢嬪將我救回宮中之後, 爲了躲避侍衛搜查將我藏在一個地窖之中, 有一次我一連在地窖中呆了一天一夜,還不見她來,於是出來查看, 沒想到文賢嬪就失蹤了。宮中侍女太監沒有一個知道她的去想,當今皇上覺得此事蹊蹺, 令人搜遍整個皇宮也不見她的蹤影。”彤兒回憶道。
易輕陌冷笑一聲, 如今能在皇宮中偷走一個貴嬪的除了郭太師的人還能有誰, 李諳又何必去尋。
“彤兒見文賢嬪失蹤,她的韶華宮已成是非之地, 於是一日趁着夜色逃了出來,藏在這座棄宮之中,一直到現在。”
“彤兒,你先在此處呆着,我過幾日自然會想辦法帶你出去。”易輕陌說道, “我還要想辦法去見見李諳。”
“公子要去見皇上?”
“是。可惜慶元殿守衛森嚴, 我還未有善法。”易輕陌頗爲苦惱, 以郭通對李諳的控制, 又如何肯讓他輕易得見?
“公子, 你可知太后這些日子鳳體違和,皇上每日下朝後都會去榮華宮伺候?這個時辰, 皇上不在慶元殿,一定在榮華宮。”
“消息可屬實?”
“千真萬確。公子在宮中呆得時日久了,應該知道御醫院到榮華宮有條近路正好經過此處,我有一次無意中見御醫從宮前匆匆而過,聽他們將起的。”彤兒篤定地說。
“好個聰慧的丫頭!”易輕陌絲毫不怠慢,離了棄宮,向榮華宮而去。
“什麼人?”榮華宮守衛揮動斧鉞擋住了他的去路。
“在下御醫院的御醫,爲太后娘娘用針。”易輕陌從容道。
“御醫?方纔田御醫已經來過了,怎麼又來御醫?”侍衛有些起疑。
“田御醫爲太后請脈,我爲太后用針,有何衝突?快快讓開,耽誤了診治豈是你一個小小的御林軍可以擔待的?”易輕陌在御醫院許久,自然知道侍衛口中的田太醫乃請脈聖手,如此一說倒着實把侍衛唬住了。
“那……”幾個侍衛面面相覷。
“何人在外喧譁?”
易輕陌大驚,本來馬上就要得手,何故又殺出個程咬金來?擡眼看去,一年長宮娥從宮門出來,不是別人正是王太后的心腹李嬤嬤。此婦人素有惡名,仗着王太后的親信在宮中張揚跋扈。往日因王太后懷疑他與李景有斷袖之情,李嬤嬤也屢屢對他蓄意刁難。
易輕陌暗叫不好,如果此時被她說穿自己身份,恐怕自己危矣。
“御醫還不快請,太后已經動怒了!”李嬤嬤言語讓易輕陌不由一驚。
“是。”易輕陌隨李嬤嬤進了宮門,“多謝嬤嬤相助。”
“公子千辛萬苦入宮,不是爲了相助皇上和太后的嗎?我們彼此彼此,你又何必言謝?”李嬤嬤一番言語頗有讓易輕陌刮目相看之感。
被易輕陌引到太后寢殿,彤兒說的沒錯,李諳果然在裡面。易輕陌行了禮,李諳道:“輕陌,你父親還好?”
“回皇上,好。皇上應該知道柱國公帶兵在長安外與郭太師對壘,我父親就在軍中。”
“這場仗誰能贏?”
“天道所在便是勝負所歸。輕陌自始至終擔心的都不是勝負……”
“你擔心的是什麼?”李諳問曰。
“皇族。輕陌擔心的唯有皇族安危。郭通雖然敗事已露,但他手上有皇上,有太子,有太后……所以雖然柱國公大軍才投鼠忌器,不敢逼之過急,又不敢棄之而去。”易輕陌三言兩語便言明瞭當今形勢。
“舅父之難朕怎能不知啊?”李諳與王太后對望一眼,他雖然言語間淡然如風,但眼角的溼潤卻泄露了他心底的秘密。“可是我如今被郭通盯得死死的,如果不是母后詐病,就連我們母子都不能相見……”
“輕陌此來是爲皇上分憂的。我已爲皇上想好了脫身之策,此法雖險,但卻有一線生機。”易輕陌在李諳耳邊如此這般將方法說了。
“你爲何要如此幫我?輕陌,你一向懶理世間事,而此事關係重大,又兵行險招,稍有差池你便會死無葬身之地。何況,你父親一直是支持我皇兄的。”李諳道。
“我父親支持的不是你皇兄,也不是你,而是□□。而我爲什麼要幫你,因爲你欠一個人的情,必須償還。”易輕陌意味深長地看一眼牆上的《春風笑意圖》,上面的行書無限風流,題的正是一首《沁園春》。
“先皇果然是書畫大家!”易輕陌道。
“我父皇擅長書畫必定名留青史,這一副是他在沁兒出生時坐下的。”李諳突然明白了易輕陌的諸多行爲,看着他專注的眼神,李諳不由往下說道:“沁兒出生在春天,那年春寒尤其嚴重,誰知沁兒一降世便天降甘霖,解萬千百姓之難。父皇龍心大悅,給她取名這個‘沁’字,賜封號‘凝春’,這是在歷代剛出生的公主中都是沒有的。”
“皇上,容臣告退,三日後我來接皇上。”易輕陌行禮而去,剛出宮門便一口鮮血吐出來。易輕陌心裡一寒,看來他的芙蓉咒再不解,早晚會性命不保。
三日後,望春閣。易輕陌安然坐在雅閣之內,聽着門外一陣細碎急促的腳步之聲,他端起酒杯,含笑不語。
“易輕陌!”就花陰推門而入。
“果然來了。”他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憂,對這她就是三根芙蓉針。
“你以爲以你的武功還可以佔到我什麼便宜?”就花陰輕鬆將針接過,夾在食指與中指間,輕輕一甩,又向易輕陌的方向飛來。
易輕陌拿起桌上錦扇,刷的一聲打開,三根針一字排開插到錦扇上。“哈哈哈哈,”他笑:“你這般心智,李道芳怎會忍心讓你行走江湖,他不知道其中險惡嗎?”
“你?”就花陰聽他語言含有玄機,心中立即升起幾份芥蒂。自己的武功高是高,但卻屢屢落入他之手,這不能不讓她擔憂,剛纔自己又有什麼破綻了?
“你怎麼知道我的針上有沒有毒,就敢用手去接。”易輕陌斜斜地看他,索性半倚在軟榻之上,此種浪蕩公子的模樣是最能氣到她的,不知什麼時候看她生氣已經成爲他最大的樂趣之一。
“你!”就花陰慌忙去檢查自己的手。
“不用看了,沒毒。”又是一陣狂笑。
“你竟敢再來望春閣,忘記了郭如煙在這裡對你做過什麼了嗎?”就花陰故意去揭他的傷疤。
“就是因爲沒忘記,所以纔來。”他也不怒,甚至脣角噙着一縷輕笑,她的話在他聽來似乎不是在向他取笑,反而是在……吃醋。
“有時候我真相鑽到你的腦子裡,看看裡面都是什麼。”
“好奇心太重會害死你的。”他道。
“我不同你鬥嘴,我只想知道你是怎麼知道我也回了長安的。”就花陰曰。
“很簡單。我往你體內置入了一種香料,平常人聞不出,但是我嘛……哈哈,總是有方法很輕鬆地找到你在哪裡。”
“你!太狡猾了!”就花陰從來不相信宿命,但是遇到易輕陌之後她發現自己改變了,她不但相信,而且知道易輕陌就是自己宿命裡的剋星!
就花陰轉身欲出雅閣,卻被易輕陌叫住:“忘了你答應我的三個願望了?如果你膽敢食言,我還有一千種方法讓你見識我的狡猾。”他一面淺酌,一面看似無害地望着她。只有她知道,他的這雙桃花眼背後藏着怎樣深不見底的新機。說實話,她怕他,如果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讓她比傀儡蠱更怕的話,那就是他,丰神俊偉玉質金相的他。
“你覺得我像是害怕威脅的人嗎?”就花陰問曰。
易輕陌搖頭,收起自己玩世不恭的笑。他從榻上起來,站到她面前,認真道:“身爲魔修宮的聖女,天下第一號女殺手,你自然不會害怕所謂的威脅。這一次就當我求你。”
就花陰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易輕陌,他這樣的表情她從未見過,他這樣的語氣她亦未聽過。她以爲自己聽錯了。
“你又要用催眠這一招?我不會上當兩次。”就花陰不由退後一步。
“不,我再不會催眠你,我只是真心求你。”
“你……這……”他如此行事反而讓她失了主張。“你讓我做什麼?——我不是被你感動了啊,我只是不想食言而肥。”
“幫我進宮將皇上和太后他們偷運出皇宮!”易輕陌一字一句道。
“你說什麼?不可能!什麼事我都可以答應你,唯有此事不行!你既然知道了魔修宮與郭通的關係,就知道我若爲此事,師父定然將我化爲齏粉!”就花陰萬萬沒想到自己要爲他完成的第二個竟然是這般偷天換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