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那幾個貼身丫鬟和婆子,護主不力被打殺,也是爲了殺雞儆猴,震懾住餘下那些人。
果真薑還是老的辣,侯夫人步步爲營,不留半點差錯,姬嘉倩總算替姬晴柔捏了一把冷汗。
安國候也回過神來,不至於像在宮裡那麼招架不住的模樣,領着兩人去了柴房道:“裡面關着的就是跟在柔兒身邊的侍衛,婆子關在後面,喜大人和太傅想問什麼,只管進去問就是了。”
喜公公笑着擺手道:“雜家是皇上讓跟着來瞧瞧的,只看不做事,其他都有勞太傅大人了。”
蕭夕凜微微頷首,招呼身邊的蕭家衛:“去搬兩把椅子來,再騰出一個屋子,把裡面的人一個個叫過去問話。”
安國候一愣,倒是奇了:“一個個問多費工夫,太傅難道想讓喜大人在此處久等?”
後院可不是好東西,髒兮兮的不說,柴房簡陋,後院光禿禿的,可不是一個招待客人的好地方。
蕭夕凜笑了,答道:“喜大人以前是跟在皇上身邊,四處征戰,有什麼地方沒去過?不過區區雜亂的後院,怕是要比臭氣沖天的沼澤來得好。”
安國候自然知道,當初皇帝打仗的時候被困在一處沼澤足足十天,被救出來的時候渾身臭氣,洗了五六回才散去的。
喜公公跟隨在他身邊,自然也曾被薰過。
提起往事,喜公公“哈哈”大笑道:“沒想到這麼多年前的舊事,蕭大人還知道?”
即便是太監,他依舊是一個有血氣的男人。曾經跟隨皇帝征戰的輝煌回憶,一直牢記在心。
只是隨着年月,身邊的老人散去了,這些往事漸漸不再提前,年輕一代更是有些壓根就沒聽說過。
都說憶苦思甜,忘記了曾經的苦,又如何會珍惜如今的甜?
蕭夕凜微微笑道:“小時候爹爹最喜歡說起皇上征戰的故事,喜大人更是時常被提及,晚輩一直牢牢記得,如今慶國上下一片繁華,是皇上費了多少心思,苦熬了多少個夜晚才一點點得來的。”
喜公公感嘆,難怪老皇帝如此喜歡這個年輕的太傅,就連閱人無數,又經歷了半生坎坷在聽了他的話,也忍不住心生好感。
而且蕭夕凜目光清澈,不像是刻意討好才說出這樣的話來。臉上微微帶着回憶的神色,只怕是想起了去世多年的蕭當家。
“後生可畏,雜家佩服得緊。”就着蕭家衛送來的木椅,喜公公二話不說就坐下了:“侯爺若是等不及,去前院候着便是了。雜家這把老骨頭還健朗,小時候也是窮苦人家出生,侯爺這院子比起雜家當年住的不知道要好多少。”
喜公公留下,安國候哪裡敢跑去前廳獨自一個人被丫鬟伺候着喝茶吃點心慢慢等着?
他只能黑着臉在木椅上落座,琢磨蕭夕凜折騰半天,估計也撬不開下人的嘴巴!
真是瞎折騰,如今喜公公幫着蕭夕凜說話,等會不耐煩了,回去稟報皇上,他就沒什麼好果子吃了!
蕭夕凜不慌不忙等着隔壁一間小屋收拾乾淨,蕭家衛把一個木訥的侍衛推着進去了,自己卻守在外頭。
安國候挑眉,蕭夕凜倒是有膽色。侯府的侍衛手上的功夫不錯,要是突然暴起對他動手,只怕這位書生一樣肩不能挑手不能擡的蕭太傅不能問出什麼來,還得吃大虧!
可惜他也明白府裡的侍衛不至於那麼蠢,會對當朝太傅動手。
只是安國候更不明白,不過一刻鐘的功夫,侍衛就白着臉被放出來了,接着下一個侍衛被送進去,也是面無血色地踉蹌着回到柴房。
他心裡越發好奇,蕭夕凜究竟在裡面跟侍衛們說了什麼?
礙於喜公公穩穩當當地坐在椅子上,安國候不好走過去偷聽。這位皇帝身邊的大紅人,確實一副全權交由太傅行事,絕不插手的神色來。
他心下驚疑不定,直到第四個侍衛依舊面色難看地出來,自己有些坐不住了。
喜公公見安國候要起身,看了他一眼:“侯爺若是忙,只管先走。雜家在這裡等着也是一樣的,不必相陪了。”
這是攔着自己上前去打探了,安國候只能再次坐下,賠笑道:“大人哪裡的話,不過是見太傅動作迅速,半個時辰不到就問了四個侍衛,也不知道問出什麼來了?若是這些人是吃裡扒外的,老臣第一個就饒不了他們!”
喜公公好笑,涼涼地道:“侯爺剛纔不是擔心雜家久等了,太傅大人便加緊審問,怎麼如今侯爺又不滿意了?”
安國候一噎,頓時說不出話來。
他正絞盡腦汁怎麼跟這位難得出宮的喜公公拉近關係,就見蕭夕凜已經審問完所有的侍衛,手裡拿着一張紙慢慢捲起,收在袖中:“事情已經查明瞭,讓喜大人久等了,微臣這就回宮稟報皇上。”
安國候伸長脖子想要看蕭夕凜袖子裡的紙上究竟寫了什麼,只是這位太傅大人絲毫沒有給他看一看的意思,不由乾咳兩聲道:“太傅問出什麼來了,容老夫過目?”
蕭夕凜正色道:“侍衛其中有人願意開口說出真相,有人卻是不樂意的。既然如此,我也不想難爲幾人。不過肯開口的,我也答應他們,絕不外傳,請恕在下不能答應侯爺的要求了。”
安國候被堵得厲害,又是心驚。有人開口了,究竟是誰?
但是那些侍衛是一個個被叫去問話的,只要他們矢口否認,誰也不清楚究竟誰被撬開了口?
安國候懊惱至極,以爲這些侍衛有家人在後院,必然會忠心於自己,寧死不從,誰知道轉眼間就像是打了他一巴掌。
蕭夕凜說罷,似乎沒覺得自己給安國候丟下了一堆爛攤子,徑自跟隨喜公公回宮去了。
安國候忐忑不安,在後院裡踱步。到底還是按耐不住,回去跟侯夫人商量:“你說太傅那小子是什麼意思,真問出什麼來了?”
侯夫人十分意外,遲疑道:“那些人一家老小都在侯府裡,不可能背叛侯爺。恐怕是姓蕭的在詐侯爺,好叫侯爺自亂陣腳。”
“夫人說得不錯,只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那些侍衛是不能留了。”安國候面露陰狠,無論蕭夕凜說的是真是假,這些侍衛就是莫大的隱患,誰知道什麼時候會在自己背後偷偷插上一刀?
侯夫人點頭,附和道:“不忠心的人確實不該留下,以絕後患纔是。至於後院那些人,一併處置便是了。”
誰知道侍衛死了,其他人會不會向侯府報復?
她可不敢冒險,寧願殺錯也不樂意放過了。
安國候擺擺手,示意這事由侯夫人做主就是,他也覺得區區下人罷了,殺了一批,再挑一批便是:“小心些,別叫人看出端倪來。尤其姓蕭的小子,別又拿住了侯府的把柄。”
“侯爺放心便是了,我一定辦得妥妥帖帖的。”侯夫人叫來心腹,低聲吩咐了幾句。
後者會意,悄然無聲地退了出去。
要殺人不難,但是要殺得無聲無息,誰也挑不出錯來,卻就不簡單了。
那些侍衛要死,可是忽然都死了,的確會引人懷疑。
若果他們認爲自己沒好好保護主子,叫姬晴柔陷於危險之中,畏罪自殺呢?
侯夫人嘴角微彎,露出勝券在握的淺笑來。
她不信那些侍衛爲了保住家人的小命,不會聽從自己的話,一個個慷慨赴死。
後院的家生子聽說侍衛死了,也生無可戀。一大家子的頂樑柱沒了,悲痛之餘擔心黃泉路上孤孤單單的,一併跟隨去了,不是什麼少見的事。
侯夫人選的萬籟俱靜的夜深時分動手,她吩咐紅鸞徹夜守着姬晴柔,聽說這個外孫女的情況好了些,這才睡下了。
可惜快要睡着的時候,卻見心腹嬤嬤慌慌張張來回稟:“夫人,不好了,那些侍衛逃了!”
侯夫人驚得坐起身,也顧不上梳頭穿戴,裹上披風就出去道:“怎麼回事,柴房附近不是有別的侍衛守着,怎的把人放走了?”
“奴婢偷偷去柴房對侍衛說完話,放下了匕首,誰知道他們突然發難,把奴婢打暈,又擱倒了外頭的侍衛逃出府去了!”心腹嬤嬤頭髮凌亂,一臉慌張,顯然驚魂未定。
如果那些侍衛臨走前一時發狠,在自己身上戳傷幾刀子,她早就沒命了。
要不是怕侯夫人怪罪下來,嬤嬤雙腿發軟,還在柴房劫後餘生而尚未回過神來。
侯夫人暗恨,低聲說道:“肯定有人接應他們,派人趕緊去追。小心些,別驚動其他人了。”
沒等她讓心腹嬤嬤去點了侍衛追趕過去,又有後院的丫鬟慌慌張張來稟報道:“夫人,那些侍衛的家人被關在一處,剛纔奴婢聽見聲響過去,卻見屋中早就沒有人了。”
這麼些大活人居然不翼而飛,丫鬟嚇得魂都快沒了。
明明一刻鐘前她還過去看了看,人都還在,怎麼轉眼間就都跑了?
都是些丫鬟婆子,又不會飛天遁地,偌大的侯府守衛森嚴,她們究竟從哪裡跑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