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回來,對顧雲嘵輕輕點了下頭。
“只是做得如此明顯,那婆子不像是嘴巴嚴實的,不會爲了賞錢跟青芽告密?”她不無擔心,府裡的下人瞧着忠心,卻一個個都打着算盤,指不定哪天要被人在背後捅刀子,自己不得不防。
“放心,姐姐不是個大方的人,青芽手裡沒幾個銀錢,就算想買婆子一個好,卻是羞於沒有任何賞錢的。”婆子是個見錢眼開的,沒有賞錢,自然不會告知青芽。
至於其他人,顧雲嘵倒是無所謂。
反正府裡幾個女子均是對顧雲妍看不順眼,誰知道了都不可能告訴她。
顧雲嘵託着腮,只覺得自己真是唯恐天下不亂:“給劉娘子準備的金簪,已經送出去了?”
“是,前幾天一回來,奴婢就讓人融掉了姑娘兩支金簪,打了一支沉甸甸的金簪,偷偷送到了劉娘子手上。”柳絮心疼顧雲嘵手上的兩支金簪說沒就沒有了,這金簪還是當年的顧夫人留下的。
一共有十二支金簪,言子馨得了四支,其他的都在顧雲妍的手上。
柳絮替自家姑娘打抱不平,同是顧夫人的陪嫁,連少奶奶得的居然比顧雲嘵還要多,足見顧老爺的偏心。
“既然收下了東西,那就讓她幫忙辦事吧。”顧雲嘵融掉顧夫人留下的金簪,不是不疼惜,只是比起這種身外之物,其他事就要重要得多了。
都說有錢使的鬼推磨,她手上能用的銀錢實在少之又少。能打動劉娘子的,就更加不容易找了。
劉娘子的夫家是顧老爺的左膀右臂,一般的賞銀只怕不能打動她。聽說這位娘子最是喜歡金子,顧雲嘵索性融掉兩支簪子,實打實地送出手一支沉甸甸的金簪,必然能讓她動心。
她要劉娘子幫忙做的事並不多,也無須冒險,不過是讓劉娘子的夫君在顧老爺面前稍微說上一兩句話,叫自己的處境好過一些。
這點小事就能得一支半斤重金簪,劉娘子自然是滿口答應。
得了這麼個合心意的禮物,劉娘子也是上道,很快便讓柳絮偷偷遞來了消息。
柳絮雙手握成拳,不忿地道:“姑娘,老爺想要息事寧人,保全二姑娘,讓林御史跟你成親……”
顧雲嘵一驚,沒想到顧老爺爲了顧雲妍居然對自己這麼狠。
若是她真的嫁給了林御史,擺明此事跟顧雲妍沒關係,偷偷寫信跟林御史私下來往的就成了自己。
如此,不管真假,顧雲嘵這輩子都別想擡起頭來。
至於林御史,沒能娶上自己心愛的美嬌娘,反倒是平凡無奇的她,只怕要遷怒的,這日子還怎麼過?
柳絮見顧雲嘵臉色都白了,小聲安撫道:“姑娘別擔心,劉娘子只說老爺有這個念頭,很快就讓夫人給阻攔了。”
把顧雲嘵送去林家當替罪羔羊,那麼姬柯冉該怎麼辦?
顧雲嘵冷笑,姬嘉倩這時候倒是爲了姬柯冉對她相當不捨。也是,哪裡有如此聽話乖巧的丫頭好拿捏?
“既然有夫人幫忙攔着,我也能放下心來。”顧雲嘵吁了口氣,雖說姬嘉倩的心思也未必有多好,起碼不像顧老爺,不管什麼事,只要能替顧雲妍抹平,就能輕易把她送出去。
兩姊妹是同父同母,待遇卻是千差萬別。顧雲妍是天上的雲彩,顧雲嘵卻是連地上的泥巴都不如,讓人任意踐踏。
顧雲嘵的神色有怨憤,更多的是無奈。即便這麼多年來習慣了,可是聽到顧老爺毫不猶豫的決定,她還是止不住的心寒。
“而且爹爹不過一廂情願罷了,出了這樣的事,林家未必樂意跟顧府做親家。”一個顧雲妍就能害得林御史連烏紗帽都丟了,誰知道顧家另外那位姑娘又是怎樣難纏的?
林家自視甚高,當然是看不上顧家,更別提是府上兩位姑娘了。
柳絮聞言,不由面上一喜:“害奴婢白白擔憂,姑娘能平安無事便好。”
顧雲嘵卻感覺自己氣得狠了,便讓她取出主持送的錦盒,翻開了經書,想着能靜靜心,平復思緒。
感覺出自家姑娘的難過,柳絮乖巧地退到門外,讓顧雲嘵能夠安靜地獨處。
她一邊翻看經文,一邊默默思索前後的佈置,感覺沒有遺漏,這才眯起眼笑了。
只是這笑意仿若正月冬雪,未曾達到眼底。
今天他們如何待自己的,總歸以後要翻倍還回去。
顧雲嘵感覺心情平靜了許多,正要收起經書,不留神碰到了錦盒,讓其跌落在地上。
幸好沒有磕壞,不然就可惜了。這錦盒是用楠木所做,不見得多精貴,卻看得出是用心雕刻而成的。
這份心意,顧雲嘵不想要糟蹋。拿起錦盒翻來覆去地看了看,沒損壞,倒是剛纔摔下去的時候有奇怪的聲響。
她伸手敲了敲,摩挲着錦盒底部,居然找出了一個暗格來。
裡面是幾張五百兩的銀票,還有角落一個小小的木笛。顧雲嘵驚訝之際,想到這些東西未必都是主持的。
她想了想,主持跟蕭夕凜的關係不錯,難道是蕭太傅請主持把這些東西放進來的?
拿起木笛,顧雲嘵吹了吹,居然沒能發出一丁點的聲音,所以這東西是壞的?
一個壞掉的木笛,還有好幾張銀票,她一時之間沒能揣測出對方的意思來。
只是等顧雲嘵夜裡準備安寢的時候,聽見窗口一點聲響,一隻海東青趁着夜色鑽了進來,腳上綁着一張小小的紙條。
她對着微弱的燭火一看,上面只有寥寥兩句,說的是木笛並非沒有聲音,而是隻有海東青才能聽見的聲音,能夠傳得很遠。
所以有事吹響木笛,海東青就會前來送信嗎?
顧雲嘵感覺有趣,對着海東青又吹了兩下木笛。海東青似乎被吵得不耐煩,在屋內撲棱着翅膀到處亂竄,險些把架子上的花瓶給撞了下來。
她慌忙撲過去把瓶子接住,幸好沒摔下發出聲音,不然就要驚動外面守夜的婆子了。
顧雲嘵抱着瓶子嘆氣,海東青似乎知道自己做了壞事,不再到處亂飛,而是乖乖坐在她的軟榻扶手上,一動不動的彷彿在等着她的訓話。
她哪裡捨得訓斥海東青,也是自作孽,這聲音人是聽不見,海東青卻是聽得見的。笛子吵鬧的聲音恐怕十分刺耳,鬧得海東青也坐不住了。
顧雲嘵伸手撫了撫海東青的翅膀,這海東青被梳洗得乾乾淨淨,平日應該是精心餵養的,身子強壯,翅膀有利,羽毛十分整齊柔軟。
“好了,是我的錯,以後不會對着你亂吹笛子的。”
海東青用尖嘴蹭了蹭她的指頭,顧雲嘵笑笑,把柳絮偷偷藏在櫃子裡的肉乾撕成條來餵給它。
她把自己最近的佈置簡單寫了幾句在信箋上,綁在海東青的腿上,抱着它到窗戶前:“小心些,別讓人發現了。”
海東青很快展開雙翅,眨眼間就融入黑夜中,顧雲嘵怎麼都看不見了。
府裡沒引起任何騷動,看來誰也沒發現奎兒,她在窗前等了一會,被冷風吹得渾身哆嗦,這才關上窗,鑽入被窩裡重新躺下。
林家頻頻讓人上門,叫顧老爺十分不痛快。
他一天不承認,林家人就不放棄,說什麼都要把顧雲妍給拖下水。
這是自己最疼愛的女兒,怎能被一個不入流的御史給敗壞了名聲?
“林家真是越發過分了,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能耐,死纏爛打有什麼意思?”林御史的仕途已經毀了,顧老爺對他更是看不上,不認爲這個小子能配得上顧雲妍。
姬嘉倩垂下眼簾,柔聲勸道:“林家素來是御史,一個個頑固得很,筆桿子卻厲害,從來不愛結黨營私,讓皇上頭疼,卻也是最爲忠君的。就連皇上也拿他們沒辦法,若是可以,最好軟着來,不然硬碰硬,誰也得不到好處。”
“林家欺人太甚,這次竟敢提出讓妍兒嫁去林家爲妾,他們是什麼東西,敢肖想我的女兒?”顧老爺俊美的面龐滿是怒火,他不能容忍林家侮辱顧雲妍,這比直接打自己的臉更難受。
“林家也是一時氣話,老爺何必放在心上?”姬嘉倩不認爲林家有膽子跟安國候府對着來,有她在,林家總要忌憚幾分。
如今提出這樣的事,也不過是爭一口氣,誰讓顧老爺一副看不起林御史的模樣,叫人恨得牙癢癢的?
既然顧老爺能侮辱林御史,林家自然不會放過踐踏顧雲妍的機會。
比起林御史,顧雲妍身爲女兒家的名聲再這樣下去可就要全毀了,實在不得嘗失。
不管怎樣,姬嘉倩對這個顧老爺最喜歡的女兒不怎麼看上眼,漫不經心地道:“再拖下去,對妍丫頭也沒好處。爲今之計,就是在事情沒最糟糕的時候,把妍丫頭的婚事定下來,趕緊嫁出去。”
顧老爺皺眉,他是想讓顧雲妍風風光光的出嫁,而不是像躲避風頭一樣急急忙忙就挑個人家嫁了。捧在手心上的女兒要如此窩囊的出嫁,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但是姬嘉倩的建議是對的,再拖下去,對顧雲妍的名聲尤爲不利。沒見以前頻頻上門求親的媒婆,如今一夜之間全部銷聲匿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