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嘉倩嘴角的笑意斂下,淡淡道:“也是我太慣着柔兒了,也沒叫她吃點苦頭,磨一磨性子。再這樣下去,總要吃大虧的。如果有二丫頭在,吃點悶虧,好歹也該知道懂事了。”
她不是沒看出顧雲妍的心思,這個小丫頭城府再深,卻是不可能厲害過自己這樣在侯府長大的婦人。
姬晴柔更加是看不出來的,姬嘉倩要的就是讓女兒吃點虧,誰的日子都不會是一帆風順的,如今在她的保護下還沒誰敢給姬晴柔不自在,但是以後嫁了人,姬晴柔再不改改這性子,遲早要吃大苦頭的。
與其這樣,還不如讓顧雲妍這個丫頭過去給姬晴柔一個教訓,以後也少走點彎路,什麼人該說什麼話,心裡纔能有數。
“這傻丫頭,以爲早早跑去廟裡,妍丫頭就拿她沒辦法了?自己的心思,妍丫頭就看不出來了?”姬嘉倩搖搖頭,她不由想自己要是不在,這個傻女兒怕是要吃不少暗虧的。幸好如今開始,也不算太遲。
姬晴柔的確如姬嘉倩所說,準備甩掉顧雲妍,跑去寺廟裡等着蕭夕凜。
這樣一來,太傅大人第一個見到的就是自己,就算顧雲妍後面再來,也得靠邊站了。
只是她想得不錯,卻是左等右等,始終沒能等到心上人,不免焦急。
“文杏,去寺廟門口看看,怎麼太傅大人還沒來?”姬晴柔撅着嘴不高興了,她明明四處打聽,好不容易知道蕭夕凜準備到寺廟裡拜訪主持。這位主持是蕭太傅的忘年交,很是談得來,每次到溫泉莊子上總會上門來拜訪。
她費了一番功夫纔得到這個消息,一大早起來沐浴穿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是想讓蕭夕凜能對自己另眼相看。
可是等了足足半個時辰,別說蕭夕凜,連馬車的影子都不見,她不由心急了。
文杏安撫她道:“姑娘別擔心,已經讓小廝去前頭的路上看看,很快就回來稟報。消息是真的,蕭大人每次到溫泉莊子,從來不忘到寺廟來參拜,姑娘稍安勿躁……”
她正說着,就見一個小廝滿頭大汗,慌慌張張跑了過來,“撲通”一聲就跪下了,沒敢擡頭看向姬晴柔,哆哆嗦嗦道:“回姑娘,蕭府的馬車已經出了莊子,卻在半路停下了……”
聽說蕭夕凜已經出發,姬晴柔喜不勝收,卻聽到最後的時候不由一愣:“蕭太傅怎麼停下了,出什麼事了?”
莫非馬車壞了,才耽誤了不少時辰,如今都還沒到寺廟來?
小廝渾身溼透,也不知道是急急跑回來報信累的,還是嚇出了滿身冷汗,支支吾吾道:“蕭太傅的馬車停下,小的不敢太靠近,免得被蕭家衛發現。只是隱約瞧見了一個丫鬟,那容貌像足了顧府的青芽……小的只曾遠遠見過一面,不能肯定……”
姬晴柔的臉色越來越沉,到最後忍無可忍,呵斥道:“閉嘴,這路上沒多少人經過,除了顧雲妍這個死丫頭,還會有誰敢攔下太傅的馬車?”
她愈發生氣,雙手握成拳,恨不得把顧雲妍這個死丫頭給撕了。還想把人甩下,自己就能得逞,到頭來反倒便宜了顧雲妍!
“快,趕緊準備馬車,我們這就去見一見顧雲妍。”
文杏一愣,喃喃問道:“姑娘突然跑回去,會不會太突兀了一點?”
姬晴柔不蠢,轉念一想便笑了:“我是跟顧家姑娘一起到寺廟來的,左等右等不見她,這不是擔心二姐姐,當然要回頭去尋一尋了。”
對上她嘴角陰測測的笑容,笑意尚未到達眼底,一股子陰冷的氣息,嚇得文杏連忙低頭應道:“是,那麼都站着做什麼,還不趕緊準備馬車?”
文杏扶着姬晴柔上了馬車,馬伕狠狠抽着馬鞭,也不管馬車顛簸。若是去晚了,壞了自家姑娘的好事,他這份好差事也得到頭了。
姬晴柔顛得臉色發白,心裡卻不怎麼在意,反倒覺得這樣的臉色,配合着回來的藉口,才能凸顯她的善心,以及對顧雲妍的擔憂。
果不其然,她剛下車就認出了另外一輛馬車,不是顧雲妍又是誰的?
這是侯府的馬車,標記清清楚楚的,姬晴柔暗暗一下心底的火氣,上前問道:“這不是二姐姐的馬車嗎,她這是出什麼事了?”
她一雙眼眸含着淚水,要掉不掉的,蕭家衛連忙讓開。
姬晴柔心嘆這些侍衛倒是識趣,沒一味地攔着自己,連忙匆匆忙忙往裡走去。
遠遠的看見一個破舊的涼亭,一個妙齡女子背對着自己坐着,就算化成灰,姬晴柔都能認出這是顧雲妍!
站在一旁的正是蕭夕凜,白衣勝雪,低下頭,一副關懷備至的模樣,倒是一對金童玉女。
姬晴柔咬咬牙,又掐了自己的手臂內側的嫩肉,眼淚簌簌落下,快步上前道:“二姐姐真是讓妹妹好找,原來在這裡。”
她像是才發現蕭夕凜,急忙穩住身形,嫋嫋行禮:“見過太傅大人,小女子一時情急,還請大人見諒。”
蕭夕凜擡頭一笑,嘴角只是淺淺的弧度,就把姬晴柔迷得七葷八素,頓時腦子一片空白,忘記之後要說什麼了。
見她呆呆的模樣,顧雲妍心下不喜,難得能跟蕭夕凜獨處,沒想到姬晴柔居然如此臉皮厚,硬是跑回來打擾兩人的清淨。
顧雲妍垂下眼簾,驚訝道:“真是對不住柔妹妹了,馬車到了半途便壞了,沒帶小廝出門,身邊只有青芽這個丫鬟,我只好在涼亭裡等着,幸好遇到了蕭太傅,讓侍衛幫忙修繕。”
馬車的輪子被動了點手腳,比平日要鬆一些,路途走了一半,便承受不住率先裂開落下了。就算想要修好,馬伕手上沒有替換的輪子,也是一籌莫展。
這地方偏僻,前後不到岸,除了等人幫忙,根本無計可施,總不能叫顧雲妍走回去吧。
姬晴柔跑得快,一時之間也碰不上,馬伕又不敢丟下顧雲妍和青芽這一主一僕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若是出了事,他就算搭上身家性命也是賠不起的。
虧得蕭府的馬車正好經過,馬伕這才鬆了口氣。
顧雲妍早就知曉,自然可憐兮兮地等在這裡。馬車是修不好的,就算蕭夕凜不願意在這個破涼亭裡陪着自己,好歹也會想方設法用馬車把她送到寺廟去。
蕭夕凜正是順路,兩人一同去寺廟,就算路途不遠,能夠有太傅大人陪在身邊,顧雲妍心裡也是滿足的。
相處一段路,顧雲妍就不信以自己的容貌和學識,就不能叫蕭夕凜對她上心!
即便姬晴柔發現不對勁跑了回來,她也爭取了不少時辰跟蕭夕凜單獨相處,實在秒贊。
顧雲妍細細謀劃,每一個細節都天衣無縫,果真如她所料,姬晴柔心高氣傲,城府卻不怎麼樣,壓根就沒看出自己的計謀來。
一切如顧雲妍所料,絲毫不差,自己也遇到了心心念唸的蕭夕凜。
俊美無雙的太傅大人一襲雪衣緩緩走來的時候,顧雲妍幾乎不敢呼吸,免得褻瀆了眼前的男人。這一刻,她心裡有一道聲音,得到蕭夕凜,讓他鐘情於自己一個人!
顧雲妍的晃神不過一瞬,很快回過神來,低下頭,沒敢盯着蕭夕凜不放。
她心知蕭夕凜最是不喜別人關注在他那張不似凡人的容貌上,落落大方地行禮:“見過蕭公子,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大人。”
蕭夕凜似笑非笑地瞥了顧雲妍一眼,沒戳穿她的小計策,一撩衣襬,坐在了石桌的另一旁,離她最近的石凳之上。
顧雲妍暗喜,面上露出羞澀又困窘的神色來。
她一個大家閨秀,遇到心上人,露出小女兒情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是過分外露,那就是不矜持,不免讓蕭夕凜覺得顧雲妍沒規矩。
若是絲毫不顯,又如何叫蕭夕凜知道她暗存的情愫?
“小女子久聞公子才名,大哥說若是能跟公子傾談一二,必定多有收穫。只是上次在顧府怠慢了蕭公子,大哥心有遺憾,不知何時能再請公子到府上一聚?”顧雲妍假借顧玄奕之名,顯得不會太過主動,倒也全了她的名聲。
“顧博士謬讚了,”蕭夕凜沒有急着走,還能坐下來跟她聊一聊,跟在顧府的疏遠大步相同。顧雲妍哪裡能不把握這次難得的機會,又開口了。
“蕭公子善琴,最近小女子苦練《沁雪》一曲,總缺了幾分味道,懇請公子指點一二。”
“區區小事罷了。”
聞言,顧雲妍心裡驚喜,難道蕭夕凜這是願意指點她琴藝,跟自己繼續相處下去了?
誰知道蕭夕凜話鋒一轉:“我的琴藝是秦師傅所授,只是他四處爲家,飽覽慶國河山,好讓琴曲更飽滿真實,難以尋覓。幸得過幾天他便來京中小住,顧姑娘不妨上門請他指點一二。”
顧雲妍不由沮喪,這位太傅大人真是油鹽不進,難道就聽不出自己話中有話嗎?
她勉強笑笑:“秦大師之名,小女子也曾聽說過,實在是如雷貫耳,回頭一定請大哥帶小妹去叨擾大師一二。”
還以爲兩人要沉默相對,顧雲妍正搜腸刮肚,卻不覺得有什麼讓蕭夕凜感興趣的時候,又聽他提起道:“聽聞顧二姑娘在獵場裡殺了一頭馴鹿?沒想到姑娘擅長琴棋書畫,對打獵也頗爲厲害。”
蕭夕凜難得誇讚,叫顧雲妍渾身飄飄然的,雙頰緋紅,羞澀地點頭:“騎術不精,運氣好才能獵殺一頭馴鹿。”
蕭夕凜奇怪道:“多謝姑娘把鹿腿送到府上來,只是送來的侍衛多說了幾句,這馴鹿上的羽箭顏色不一,難道有人幫了姑娘一把?”
顧雲妍暗恨,她身邊沒帶小廝,又不能讓青芽一個嬌滴滴的丫鬟去送血淋淋的鹿腿,便只能求到姬嘉倩的身上,從溫泉莊子上叫來兩個侍衛親自送到隔壁去。
沒料到侍衛居然如此多嘴,說是姬嘉倩的手筆,她是不信的。
姬嘉倩是什麼人,哪裡會做這點小動作?
分明是姬晴柔見不得自己好,又沒有獵物獻給太傅大人,便收買了侍衛,在蕭夕凜面前胡言亂語,敗壞自己的名聲。
不是自己獵到的,卻單獨用她的名義送給蕭太傅,這不是丟人現眼嗎?
顧雲妍連忙擺手,解釋道:“這的確是小女子獨自獵殺的,還頗費了一番功夫,侍衛這般說,豈不是叫人沒臉?”
她低着頭,眼圈微紅,似乎眨眼間就有淚水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