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顧玄奕卻把家裡瑣事交給心腹,自己不怎麼過問,偏心了小人,又怪得了誰?
“那郎中在藥湯裡動手腳,顧老爺的病情漸漸加重,一天到晚幾乎沒有清醒的時候。顧大少的腿傷也不見好,再耽擱下去,他只怕要站不起來了。”
蕭夕凜給顧雲嘵掖了掖被子,渾不在意道:“這是咎由自取,夫人不想再提顧家,我只當不知情就好。”
顧府拱手把一大家拱手讓給一個下人來統籌,心術不正的怎能不借此機會,把整個府裡值錢的東西都弄走?
更何況顧玄奕是個蠢的,交給誰不好,居然給了身邊這個早年發善心除了奴籍的小廝來管家,這不是羊入虎口嗎?
自作孽不可活,顧家會落得如此,完全是顧玄奕的錯,怪不得旁人。
“顧家二姑娘在七子巷,大人,需要把這消息透露給安國候府嗎?”蕭一曾去看過顧雲妍,如今的顧二姑娘就像是市井夫人,容貌因爲滄桑和疲倦遜色了幾分,但是依舊在巷子裡格格不入。
她跟着的男人要出門幹活掙錢,不可能一直守在巷子裡。
顧雲妍這美貌是個大麻煩,總有一天那男人有護不住她的時候,就得到大黴了。
“這是她選擇的,只管由着二姑娘留在那裡。姬大人想要知道,總會知道,沒必要讓他察覺蕭家攙和進來了。”蕭夕凜早就預料到顧雲妍的下場,回到安國候府,她還能死得乾淨利落。可惜得罪了洛家,又跟着一個沒身份沒地位的男人走了,只怕活着比死還受罪,說是生不如死也不爲過。
顧雲妍原本有美貌,有才學,出身官宦之家,其實能嫁個好人家當主母,過得體面又愜意。
可惜一開始就算計了蕭夕凜,後來又忤逆了姬柯冉,得罪了洛三少,簡直是往死裡折騰。只怪她嫉妒心重,自持美貌就以爲能籠絡住人心,把別人把玩在股掌之內嗎?
誰都不是蠢人,會乖乖任由她擺佈嗎?
蕭夕凜垂下眼簾,又吩咐道:“這些糟心事別讓夫人知道,以後顧府的消息都擋在外頭,別叫夫人鬧心了。”
如今顧雲嘵可是雙身子,原本消瘦了一圈,臉頰好不容易給兩個嬤嬤給喂出點肉來了,可不能再勞神。
蕭一自然應下,如今府裡歡天喜地,所有人都期盼着小主子平安出生,哪裡願意讓這些糟心事叫顧雲嘵心裡不高興!
“還有一件事,顧夫人在護國寺的禪房呆了足足一個月,似是潛心修佛,還纏着主持,希望能做他的記名俗家弟子。”
蕭夕凜想不通姬嘉倩究竟要做什麼,打算以護國寺爲庇護,脫離安國候府?
想必姬嘉倩是看出來了,姬柯冉究竟想做什麼,卻是跟這侄子反目,彷彿老死不相往來。
不知道究竟是假裝,還是故意,就連蕭夕凜也看不透。
“……或許是主持身上,有什麼是她想要的。”顧雲嘵到底還是醒過來了,蹭了蹭蕭夕凜的衣襬,慢慢睜開眼。
蕭夕凜把披風給她穿上,把人摟在懷裡,歉意地笑道:“我吵着你了?”
“沒有的事,我睡足了,也該是時候起來了。”顧雲嘵搖搖頭,蕭一已經知趣地退了出去,她想到剛纔蕭夕凜的話,猜測道:“我一直奇怪顧夫人身上帶着的木牌上,居然刻着梵文。原本以爲只是障眼法,讓人一眼看不出來,也要遮掩一番。如今想來,梵文素來是佛家常用的,興許真正的寶物不是莊子裡的那些明面上的,而是藏在寺廟裡。”
蕭夕凜一怔,忽然低頭吻了吻她的臉頰,叫顧雲嘵雙頰酡紅:“多得夫人提醒,我這是鑽牛角尖了,一直找尋的東西,原來近在咫尺……”
他始終派人盯着姬嘉倩,又另外找人在莊子上找尋原本大皇子手裡捏住的臣子把柄。如今想來,大皇子妃留給女兒的寶物,不就是這麼個東西嗎?
有這些把柄在手,不怕姬嘉倩會過得不好。
只是姬嘉倩留在護國寺已久,卻始終沒把東西拿到手。究竟是不着急,還是擔心有人盯着,所以謹慎小心?
或許重點又落在主持身上,蕭夕凜感覺自己很有必要去護國寺走一趟。
顧雲嘵看出他的想法,抓着蕭夕凜的袖子道:“我在府裡悶得緊,不如跟着夫君出門一趟,也能四處走走。護國寺的冬梅開得正好,賞景正是時候。”
蕭夕凜經過上次的事,再也不願把她放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只有在眼皮底下,纔是最安全的,自然應允:“也好,舅母也說了,夫人多走動,以後孩子出生的時候也能更順利一些。”
柳絮留在院子裡,只有秋紅秋綠跟着顧雲嘵出門。
她自從嫁進蕭家之後,就再也沒離開過,難得要去賞玩,忍不住挑起一點簾子向外張望。
冬日的上午,外面滿是厚厚的雪,卻被鏟到兩旁,路上乾乾淨淨的。
雖說天冷得很,卻也有不少人出門來,小販吆喝,店面門庭若市,熱熱鬧鬧的。
顧雲嘵恍惚一想,笑道:“新年快來了,府裡也該準備置辦,往年夫君都是如何,跟舅舅、舅母一起嗎?”
“嗯,只有我一個人,去鎮國候府蹭一頓飯就好。表妹遠嫁,沒再回來,舅母新年的時候最是失落,我過去陪着也能稍微熱鬧些。”蕭夕凜說着,想到今年飯桌上要多一個顧雲嘵,第二年還得多一個小傢伙,侯府肯定要熱鬧多了,鎮國候夫人只怕要笑得合不攏嘴。
“今年有夫人在,府裡也該置辦一些,不過夫人悠着點,莫要操勞了。瑣事都交給底下人去辦,動動嘴皮子就行。實在懶了,請侯府的管家來置辦一樣的,往年也是如此。”
顧雲嘵點頭,知道他是體貼自己,只覺得心裡暖暖的:“這是我嫁到蕭家後的第一個年,很該置辦妥當纔是。”
雖然蕭府沒有高堂在,她也不想讓鎮國候夫人覺得自己不走心。
蕭夕凜握住她的小手,感覺到一絲涼意,大掌緊緊裹住,暖意從手背蔓延到全身,顧雲嘵窩在他的懷裡,神色有些懶洋洋的:“明面上不過是給人瞧的,我心裡明白就好,夫人很不必爲了外人的話而累着自己了。”
顧雲嘵低下頭,她的出身嫁到蕭府,成爲蕭夫人,跟蕭夕凜實在不怎麼相配,說是高攀,兩人簡直是雲泥之別。
多少貴女盯着她出錯,過年這等大事,顧雲嘵自然渾身繃緊了,生怕被人挑出錯來。
蕭夕凜看出顧雲嘵的不自在,直接點明瞭,她吁了口氣,無奈道:“我以前在家裡,就總要看爹爹和大哥的臉色過日子,每天兢兢戰戰的,生怕做錯了什麼,讓他們拿我跟姐姐來比較,教訓一番。如今成爲蕭夫人,這點習慣還是沒能徹底改變。”
她始終不夠有底氣,所以總覺得比人低了一頭,自然害怕被比較。
蕭夕凜伸手撫了撫她的烏髮,笑道:“在蕭府,夫人只管恣意些就好。就算搞砸了,除了我,誰有資格說夫人的一句不是?”
顧雲嘵要討好,也只要討好自己就足夠了,至於其他人,又何必放在心上?
“夫人的眼裡心裡,只要有我,有孩子,這就足夠了。”
略顯霸道的話,叫顧雲嘵雙眼微澀,最後只能輕輕頷首。她曾試圖說服自己,千言萬語卻不及蕭夕凜的寥寥兩句。
因爲只有蕭夕凜和孩子,纔是她最親近的人,也是自己的家人。
秋紅小心翼翼扶着顧雲嘵下了馬車,她擡頭一看,大片的梅花林,冷凝的幽香飄來,叫人心曠神怡:“既然來了,該先去跟主持打聲招呼纔是。”
想到上回到護國寺,她還是顧府的三姑娘,如今卻是蕭夫人了。
蕭夕凜握着她的柔荑,點頭道:“理應如此。”
主持看到攜手而來的兩人,面色慈祥平和,沒有露出任何驚訝的神色來:“阿彌陀佛,有情人終成眷屬,恭喜兩位施主了。”
顧雲嘵連忙回禮:“回去後,小女子一直念着主持親手泡的茶,這回能討一杯嗎?”
“這是自然,”主持樂呵呵的,吩咐小僧去把珍藏的茶葉和雪水送來,親自泡了一壺:“小友許久未來,老夫的棋友倒是少了一個。”
兩人的棋力勢均力敵,是難得的棋友,主持跟其他人對弈,總少了幾分痛快。
“主持相邀,自然不能推脫。”蕭夕凜擡手,自有蕭一把棋盤擺上。
秋紅把手爐薰熱,送到顧雲嘵的懷裡,即便是在禪房,四處不透風,依舊有些涼意,她可不敢大意。
觀棋不語,顧雲嘵抱着手爐看了一會,就見一個小僧苦着臉進來,猶豫着不敢上前打擾。
顧雲嘵示意秋紅,後者帶着小僧到門外耳語了一陣,才跑回來小聲稟報:“說是顧夫人來拜見主持,主持說是不收她爲記名弟子,讓人攔着,不知道從哪裡知道有人來見主持,這又登門來了。”
姬嘉倩這是覺得有客人在,主持會顧念一二,把她放進去?
不然鬧騰起來,主客雙方可都沒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