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見面的時候是不是有什麼齷蹉,光是孤男寡女被人發現,顧雲妍就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尤其發現的不是別人,而是侯府最爲嚴厲的侯夫人,原本就不喜顧雲妍,爲了侯府的名聲,只怕不會輕易饒恕了顧雲妍。
秋紅就差拍手稱快了,顧雲妍在找死,那麼顧雲嘵成全她也沒什麼不好:“夫人,奴婢這就叫人。”
說罷,她又爲難了:“要出動蕭家衛,此事必然會讓大人知曉。”
蕭家衛的一舉一動,必定要家主允許,不得私下行動,不然就要被嚴厲處罰,很可能要丟命,即便是顧雲嘵,也不能無聲無息把人派出去。
顧雲嘵恍然,嘆口氣道:“原本以爲能夠不驚擾大人,既然如此,此事是我考慮不周,這就去知會他一聲。”
她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去書房了。
書房是蕭府的重地,護衛衆多,也是蕭家衛集中在暗處嚴密把守之處。
顧雲嘵知道自己剛剛走近,就已經有人告知了蕭夕凜。
果不其然,她還沒上前去,蕭夕凜已經親自打開門迎了過來。
沒等顧雲嘵開口,蕭夕凜便攬着她進了書房,低頭笑道:“夫人想做什麼,只管去做就是。我已經下命,已經蕭家衛也會認你爲主,只要不是有損蕭家之事,不連累鎮國候府,又不讓夫人至於危險之地,便會聽命行事。”
聞言,顧雲嘵臉上露出動容之色,片刻後搖頭道:“蕭家衛如何侍二主,總有爲難的時候。大人的心意,我就心領了。以後有什麼事告訴大人,總比我任意妄爲得好。”
蕭夕凜笑笑,搖頭道:“我信夫人,絕不會做出什麼不妥當的事來,只是擔心夫人會置自己於險境之中。不過如今這點小事,夫人只管放手去做就好。能夠替朝廷除去一顆毒瘤,想必皇上知道後,也會對夫人讚譽有加。”
這毒瘤是誰,不用說正是大理寺卿。
身爲朝廷命官,不過區區一個女子就能迷惑住,任意把死囚從牢獄中偷龍轉鳳送出來,這樣的事真的有可能是第一次嗎?
若是第一回,必然還有第二回,根本沒把法典放在眼內,以後又如何以律服人,豈不是成爲一紙空談?
這樣的事,就是蕭夕凜也是無法容忍的。
既然得了蕭夕凜的允許,顧雲嘵就放手去辦了。
蕭一蕭二常年跟在蕭夕凜身邊作爲左膀右臂,她是不敢胡亂指派出去的。這兩人也是保護蕭夕凜,基本上極少離他左右。
點了蕭七和蕭八兩人,一個跟在顧雲妍後頭,一個盯着大理寺卿,絕對能保證萬無一失。
原本該是叫秋紅跟着顧雲妍,畢竟同是女子。只是顧雲妍若做出不守婦道之事,還是黃花大閨女的秋紅實在是污了眼,顧雲嘵便把人留下了。
秋紅心裡一暖,知道顧雲嘵這是關心自己,便沒有開口反駁,乖乖留下了。
其實身爲蕭家衛,看過的齷蹉不知道凡幾,這點小事又算得了什麼?
不過女主子把她看作自己人,秋紅還是樂意承了這份情。
蕭家衛以夜梟來傳信,顧雲嘵只需要在府裡坐鎮,消息便會源源不絕來到手上,根本不必她親自出門。
蕭夕凜展開信箋,遞給了顧雲嘵,她略略一掃,笑道:“姐姐總是如此心急,兩人見面定在今晚,好戲就要開場了。”
秋紅已經吩咐廚房做了好克化的茶點,讓顧雲嘵一邊喝茶一邊用點心,愜意地把這場戲看到落幕,一定相當有意思。
蕭夕凜見自己的嬌妻一臉興味的小模樣,實在有趣得緊,不由會心一笑。
顧雲嘵被他盯着,頗有些不好意思,把吃掉了大半的點心盤子往前推了推。自從嫁到蕭府來,鎮國候夫人待她極好,自己在府裡又過得舒心,不知不覺胃口大開。
她偷偷揉了一下肚子,總覺得上面的肉似乎多了些。長此以往,還不得胖成球?
偏偏鎮國候夫人總說顧雲嘵太瘦了,秋紅一個勁找廚娘商量燉補湯做點心,叫她聞着香氣實在停不住嘴。
蕭府的廚娘也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做得一手好菜就罷了,連點心也如此出色,讓人慾罷不能。
蕭夕凜搖搖頭,示意顧雲嘵把點心吃光也無妨:“若是喜歡,讓廚房多送些來便是了。”
顧雲嘵咬了一口點心,甜而不膩,入口即化,好吃得要命,她嘆了口氣道:“再吃下去,我只怕好久都不能出門見人了。”
“爲何?”蕭夕凜一愣,疑惑地問道。
“我這新做的衣裳就快穿不下了,過陣子只怕已經沒有合身的衣裙能夠穿出門。”顧雲嘵一邊嘆氣一邊又把手裡的點心吃得乾乾淨淨,秋紅在一旁捂着嘴笑。
“夫人,再讓繡娘多做幾件合身的衣裙不就好了?”
顧雲嘵瞥了她一眼:“這衣裙一件比一件寬大,沒穿兩天就塞不下,可不就浪費銀錢嗎?”
眨眨眼,她忽然又笑道:“不如直接做得大兩圈,也省得總是叫繡娘趕工。”
蕭夕凜聽顧雲嘵逗趣的話,忍不住笑了:“那可不成,舅母若是見了,肯定說我沒好好照顧你,連一件合身的衣裳都沒有,難不成蕭府連做衣裳的銀錢都省下了?”
兩人正笑鬧着,顧雲嘵見海東青悄悄落在桌子上,啄了兩口點心,又正正經經地不動了。等蕭夕凜沒注意過來,又悄悄啄了兩口,那像小孩子偷吃的模樣,叫她忍不住掩脣偷笑。
還沒見過喜歡吃點心的海東青,奎兒算是頭一隻了。
蕭夕凜見狀,也有些無可奈何。顧雲嘵索性把點心盤子往前一推,撫着海東青的小腦袋道:“吃吧,不用這麼偷偷摸摸的,你家主子也沒說不能吃。”
海東青似乎聽懂了,看了蕭夕凜一眼,見他沒開口訓斥,這才高高興興把盤子裡的點心一口一口啄掉。點心的渣子濺得到處都是,蕭夕凜不由頭疼了。
可沒見過如此貪食的海東青,他嘆道:“夫人可不能一味寵着奎兒,要是吃得太多,以後飛不起來該如何是好?”
顧雲嘵一怔,倒也擔心海東青真的吃得太胖飛不起來,發愁道:“要不三五天才給它嚐嚐點心,每次就一塊?”
海東青叫了一聲,似乎有些不滿,撲棱着翅膀落在顧雲嘵的肩頭,小腦袋蹭着她的鬢角,彷彿在撒嬌討要吃的。
蕭夕凜用指頭點了點它的腦袋,無奈地道:“你就知道夫人必然寵着你,越發放肆了,也沒把我這個主子放在眼內。”
這聰明的海東青如今每次做了錯事都躲在顧雲嘵這裡,叫蕭夕凜也有些無可奈何。
如此聰慧,他是高興又覺得愁人。
顧雲嘵笑了:“奎兒偶爾嘗一點也沒什麼,再說平日乖巧得很,總不能逼着它循規蹈矩,就像大人的手下一樣。”
她眯起眼,蕭一蕭二可也有揶揄自家大人的時候,蕭夕凜怎能要求海東青像人一樣聽聽話話?
而且海東青再聰明,也不過像幾歲的稚童,難免有調皮貪玩的時候,總不能一直拘束着它,未免太可憐了一些。
“夫人總是有理,想着以後奎兒恐怕想不起我來了,只知道在夫人跟前撒嬌。”蕭夕凜伸出手,指尖在海東青的腦袋上揉了揉。
海東青懵懂地看着兩人,遲疑着又飛到蕭夕凜的肩頭,小腦袋蹭着他的鬢角,彷彿撒嬌也沒落下自家的主子。
“真是聰明得緊,也知道跟大人撒嬌討好了。”顧雲嘵微微一笑,就聽見窗臺的響聲,夜梟悄然無聲地鑽了進來,落在桌上,對海東青似乎有些害怕,躲得有些遠。
她打開夜梟腳上尾指大小的信筒,取出信箋,嘲諷一笑:“姐姐到了福來酒家,大理寺卿還有一刻鐘就要到了。”
戲子已經上臺,怎能缺了看戲的人?
顧雲妍穿着粗糲的麻衣,渾身皮膚給磨得生疼,恨不得立刻脫下來。
可是她小心翼翼地向四周張望,生怕被人認出來。
臉上塗抹了花大價錢買來的藥水,如今白皙的肌膚變得蠟黃,隱約還能看出斑點,彷彿老了十歲,只是個操勞了許久的中年婦人。
顧雲妍很不喜歡這個模樣,她從來都是年輕貌美,更是害怕老去,美貌不再。
如今也顧不上了,她快步從福來酒家的角門竄了進去,裡頭的婆子收下了顧雲妍悄悄遞來的荷包,掂量了一番,笑眯眯地藏好:“天字第二的廂房,熱水和新衣裳已經準備好了。”
婆子不知道顧雲妍要做什麼,但是收人錢財忠人之事罷了,福來酒傢俬底下做不少勾當都是不能見光的。
但是隻要有人出錢,他們都會辦得妥妥當當,更何況不過是準備清淨房間和熱水衣裳這等小事。
顧雲妍微微點頭,並沒有開口說話。不管怎麼僞裝,只要被聽過,總會讓人辨認出來,倒不如一開始什麼都不說。
婆子也明白她的謹慎,側身讓開,指了路,就沒再跟着顧雲妍,徑直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