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們一走進去,大家就都站了起來,和着腳步蹭地聲,桌子都被推到了後面,嗡嗡的說話聲頓時靜了下來,大家都擡頭看着我們。瑞秋在門口停了一下,我想她大概沒曾想會見到這麼多面孔。接着她看到了放在房間盡頭的聖誕樹,高興地叫了起來。寂靜被打破了,看着她驚奇的表情,大家有同情也有高興地又嗡嗡起來。

我們走到各自的座位上,瑞秋坐了下來。大家也都跟着坐下,立刻就響起了一陣閒侃和說話的嚷嚷聲,伴隨着叮叮噹噹刀叉盤碟相撞的聲音。大家擠來擠去,一邊嬉笑,一邊說着些表示歉意的話。坐在我右邊的是來自巴通的比爾・洛威夫人,身穿薄紗衣,想在來客中出風頭。我注意到坐在我左邊,從庫木比來的約斯夫人用一種不屑的目光看着她。我一心爲了社交禮節,卻忘了她們彼此不“講話”,只因有個集日因爲雞蛋產生的誤會,隔閡就延續了十五年。沒關係,我會精心關照兩人,遮掩一切不快的。酒會助我一臂之力,我抓起旁邊的大酒罐,大大方方給她們斟上酒,也給我自己倒上酒,接着把話題扯到菜單上。廚房工作完成得很出色。在我漫長的記憶中,我們的聖誕晚宴從來沒有這麼豐盛過。烤鵝、烤火雞、牛、羊的肋條、碩大的薰火腿四周點綴着一些花邊,還有各種各樣大小不一的甜點和餡餅、塞滿乾果的布丁。在比較油膩的食物中間是香脆酥鬆的麪點,這是瑞秋和巴通來的女僕們一起烹製的。

客人飢餓的面孔上露出期待和貪婪的微笑,我也一樣。這時已有陣陣笑聲從其他桌子傳來,那兒沒有“主人”在場的拘謹。有些貪吃的佃戶已經隨意地解鬆了腰帶,解開領口,我聽見神氣十足的傑克・利比嘶啞着嗓子——我想他大概來之前就已經喝了一兩杯酒了——對他的鄰座說:“上帝……在我們享用完後,他們可能把我們喂公雞,我們卻一點不知道。”我左邊小薄脣的約斯夫人手指像夾毛筆一樣拿着叉子扎她的鵝翅膀,這個傢伙低聲對我說:“親愛的,用拇指和食指,用指頭撕。”說着朝我眨了一下眼。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我們每個人的盤子邊有一個盒子,上面是瑞秋的筆跡。每個人似乎這時都注意到了,在短短一剎那,食物被拋到了腦後,大家都在興奮地撕着包裝紙,我看着大家,等了一會兒纔打開我自己的盒子。我突然一陣心悸,意識到了她所做的一切。她給所有在這兒的男女準備了禮物,她親自把禮物包好,每份禮物裡各附一張紙條,不是什麼大東西,但能使大家很開心,這就是她在閨房後那些神秘的包裝品,我一下子全懂了。

當所有鄰座又開始吃起來時,我纔打開我的盒子。我是在桌子下面放在膝蓋上打開的。我認定只有我自己能看她給我的禮物。是一個金鑰匙鏈,上面有一塊小牌子,刻有我們名字的首字母P.A.P.A.,字母下面是日期。我在手裡握了一陣,然後偷偷裝進了外套口袋。我擡起頭笑着看她,她也正面帶微笑望着我。我向她舉起杯,她也朝我舉起杯子,天哪!我太開心了。

晚宴在喧囂和歡樂中繼續,我還沒回過神來,堆着油膩食物的盤子就被騰空了,酒杯添了又添,坐在桌子中間的一個人唱起歌來,其他桌上的人也都跟着唱了起來。靴子有力地踩着地板,刀叉叮叮噹噹地在碟子上敲着節奏,身子隨着節奏搖來晃去,庫木比的約翰夫人告訴我,作爲一個男人,我的睫毛太長了,我給她斟上了更多的酒。

最後,我想起了安布魯斯是如何讓這一刻達到**的,我使勁敲了敲桌子,說話聲便靜了下來。“如果不反對的話,請出去一會兒,然後再回來。”我說,“我和艾什利夫人五分鐘後把樹上的禮物送給大家,謝謝,女士們,先生們。”

如我所料,門口一下很擁擠。我含笑看着斯考比身板挺直、端正地向前挪,以防腳底打滑,趴倒在地。那些留在房內的人把凳子和桌子推到牆邊,因爲等我們把禮物從樹上取下來送給大家並告退之後,那些還有精力的就可以挽着舞伴在此跳起舞來,一直狂歡至午夜。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常在嬰兒房的窗子旁聽着腳踩地板的聲音。今晚我朝着樹邊的那幾個人走去,那兒有牧師、帕斯科夫人、她的三個女兒以及一位副牧師,另外還有我教父和露易絲,露易絲看上去心情不錯,但面色有些蒼白,我同他們都握了手,帕斯科夫人張着大嘴對我說:“你已經超越了自己,我們從來沒這麼開心過,姑娘們都非常高興。”

他們三個還有副牧師看上去確實很高興。

“你們認爲這次宴會不錯,這讓我很高興,”我邊說邊轉向瑞秋,“你開心嗎?”

我們的目光碰到了一起,她笑了。

“你覺得呢?”她說,“我都高興得想大喊。”

我朝教父行了個禮。“晚上好,先生,聖誕快樂。”我說,“伊塞特那地方怎麼樣?”

“冷,”他簡要地回答,“而且沉悶。”

他的態度很無禮,站在那裡,一隻手放在背後,另一隻手摸着鬍子,我在想是不是餐宴的什麼事讓他不快,是不是酒喝得太隨意了?後來我發現他盯着瑞秋,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那條項鍊上。他看我盯着他便將目光移開了,有一陣兒,我覺得又回到了哈羅的第四教室,老師發現了我藏在拉丁語書下面的作弊紙條的情形。我繼而聳了聳肩,我是菲利普・艾什利,今年二十四歲,這個世上的人,誰都不能對我指手畫腳,當然,也包括我教父。我想給誰送或送不送聖誕禮物都由我自己說了算。不知道是不是帕斯科夫人已發表了一些尖刻的意見,如果有涵養的話,她就不至於這麼做。不管怎樣,她應該不知道項鍊的事,因爲我母親在帕斯科先生任職前就已經去世了,露易絲已注意到了,這顯而易見,我看見她藍藍的眼睛朝着瑞秋眨了眨,又垂了下去。

人們跌跌撞撞地回到房間,我和瑞秋剛在樹前站好,他們就推推搡搡,說笑着來到樹跟前。我彎腰拿起禮物,念出名字,然後把禮物遞給瑞秋,他們一個接着一個來拿各自的禮物。她站在樹前,臉頰微紅,快樂地笑着。我只是念名字沒有看她。“謝謝你,上帝保佑你,先生。”他們對我說,又對她說

,“上帝也保佑你,夫人,謝謝!”

給大家發送禮物,再對每人說句話,花了差不多大半個小時。當這一切發放結束,最後一個接受禮物的人行了個屈膝禮,突然一片沉寂,大家一起靠牆站着,看着我。“祝大家聖誕快樂!”我說。他們異口同聲地喊:“聖誕節快樂,先生,艾什利夫人。”

緊接着前額上黏着一縷頭髮的比利・洛威尖聲喊道:“讓我們爲這一對歡呼。”歡呼聲穿透這間房子的房檐,整個地板都幾乎晃動起來,大家差點都掉到下面的車廂上。我看了一眼瑞秋,她眼裡滿是淚水,我朝她搖了搖頭,她笑了,朝我眨了眨眼,不讓眼淚流出來,把手伸給我。我看見教父拉着個臉盯着我們,竟不可思議地想起了小學生反對別人批評時說的話,“你不喜歡,走就好了……”這些話再合適不過了。然而我並沒有這麼說,只是笑着,把瑞秋的手拉過來挎着我的胳膊,領着她從長形屋子回到正屋。

有人已在分發禮物的空當回到客廳,在那裡擺上了蛋糕和酒,這人可能是小約翰,因爲斯考比似乎一直在朝遠處挪動,我們兩個都吃得太飽了,什麼也沒動,而副牧師在嚼一塊甜果子麪包,或許能吃三塊。忽然,帕斯科夫人,這個多虧上帝開恩纔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人,卻用她那喋喋不休的舌頭來攪和人們之間的和諧,她轉向瑞秋,對她說:“艾什利夫人,原諒我,我確實必須說幾句,你戴的珍珠項鍊太漂亮了,我一晚上都沒看其他東西。”

瑞秋朝她笑了笑,手指摸了摸項鍊說:“是的,擁有這個確實讓人感到自豪。”

“確實讓人自豪,”我的教父乾巴巴地加了一句,“它是一筆不小的財產。”

我想,只有瑞秋和我注意到了他說話的語氣,她看了看教父,又看了看我,一副迷惑不解的樣子。她正要說什麼,我上前去說:“我想車已來了。”

我走到客廳門口站着,甚至連一向對辭行的暗示置若罔聞的帕斯科夫人也從我的態度裡看出晚會已經到頭了。“來,姑娘們,你們一定累了,明天我們還要忙呢,對牧師家來說,艾什利先生,聖誕節是沒有休息時間的。”我送帕斯科一家到門口,幸運至極,我的推測沒錯,他們的馬車已在等候了,他們把副牧師也一起捎上,他就像一隻小鳥一樣蜷在兩個羽翼已豐的女兒中間。他們剛離開,肯達爾父女的馬車又靠上前來,我轉回客廳,發現除了我教父,那裡沒別人。

“其他人到哪兒去了?”我問道。

“露易絲和艾什利夫人上樓去了,”他說,“她們馬上就下來,我非常高興能有機會跟你說句話,菲利普。”

我走過去,站在壁爐前,手放在後面。

“是嗎?”我問,“什麼事?”

他好一陣子沒回答,顯然很尷尬。

“我去伊塞特以前沒機會說,否則早就說了。”他說,“是這樣的,菲利普,銀行通知我一件事,令人很不安。”

我想肯定是項鍊的事,那是我自己的事。

“我想是柯奇先生通知你的吧?”我對他說。

“是的,”他回答道,“這是他的職責,他告誡我,艾什利夫人的賬上已透支幾百磅了。”

我臉凍得通紅,感到渾身發冷,瞪着他,氣氛十分緊張。

“哦?”我說。

“我不明白的是,”他踱着步繼續說道,“她在這兒幾乎不需要什麼開銷,作爲你的客人,她的需求也並不多,而且她在往國外匯錢。”

我站在火旁,心在咚咚咚狂跳。“她非常大方,”我說,“你今晚一定注意到了這一點,她給我們每個人一份禮物,這不是花幾個先令就能做到的。”

“幾百英鎊是禮物開銷的十幾倍都不止,”他回答說,“我並不懷疑她的慷慨,但僅僅禮物的支出無法解釋她的透支。”

“她還承擔了家裡的花銷,”我說,“買了那間藍色臥室的裝飾布,這些你都應考慮進去。”

“有可能,”教父說,“但問題是,她所支取的錢是我們每個季度給她錢數的兩倍甚至三倍,我們將來怎麼辦?”

“是我們現在給的數目的兩倍、三倍,”我說,“那麼很顯然,我們所給的是不夠的。”

“但這實在太荒謬了,菲利普,”他叫道,“沒有一個像她這樣生活的女人能花這麼多錢。在倫敦,一個品行端正的女士不會像她這樣浪費。”

“她或許欠了債,”我說,“我們對此一無所知,可能有些逼着要錢的債主又回到佛羅倫薩了,這不關我們的事,我想讓你增加對她的生活費,以填補透支。”

他緊閉着嘴站在我面前,我想趕快結束這場談話,我的耳朵一直在留意着樓上的腳步聲。

“還有一件事,”他很不安地說,“菲利普,你沒有權利從銀行拿走那條項鍊,你應該意識到這是家產的一部分,也是財產的一部分,你無權動它們。”

“那是我的,”我說,“我可以處置我的財產。”

“財產還不是你的,”他說,“還得再過三個月。”

“那又怎樣,”我打了個手勢,“三個月過起來很快,項鍊在她的保管下不會有任何問題。”

他瞅了我一眼。

“我沒把握。”他說。

他的言外之意讓我非常生氣。

“上帝,你是在暗示什麼?”我說,“難道她會拿走項鍊賣掉不成?”

他又好一陣子沒說話,摸了摸鬍子。

“去了伊塞特後,”他說,“我開始對你的表姐瑞秋有所瞭解。”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問道。

他的目光從我身上移到門上,又移了回來。

“我碰巧遇到了一幫老友,這些人你不認識,他們走過許多地方,在法國和意大利過冬已有好些年頭了。他們好像見過你的表姐,那時她剛嫁給第一個丈夫桑格萊提。”

“什麼?”

“兩個人都因爲花錢毫無節制而臭名昭著,而且還得加一句,生活**不羈。桑格萊提死於一場決鬥,是因爲另外一個男人。這些人說,當他

們得知安布魯斯・艾什利與桑格萊提伯爵夫人成婚都感到驚恐萬分,他們預測她將在幾個月內花完他所有的財產。幸運的是,情況並非如此,在她還沒來得及這麼做前,安布魯斯就死了。我很抱歉,菲利普,但這消息使我非常不安。”他又一次踱起步來。

“我認爲你還不至於相信這些遊蕩者的故事吧。”我對他說,“這是些什麼人?他們怎麼敢這麼惡作劇,重複十多年前的流言?他們絕不敢在我表姐瑞秋面前說。”

“這些你現在不用管。”他答道,“我關心的是那些珍珠,我很抱歉,但因爲我還要繼續給你當三個月的監護人,我必須要求你讓她歸還項鍊,我要把它同其他珠寶一起繼續存放在銀行裡。”

輪到我不知不覺踱起步來了。

“歸還項鍊?”我說,“但我怎麼可能要求她這麼做?今晚我把它作爲聖誕禮物送給了她,這是世界上我最不願乾的事。”

“那麼我來爲你做。”他回答道。

我突然憎惡起他那張冷峻固執的面孔,他那呆板的站立方式,以及他對一切情感的冷漠態度。

“如果你這樣做的話,我就不是人了。”我對他說。

我恨不得他離我一萬八千里,恨不得他死掉。

“菲利普,過來,”他突然改變了口氣,“你還年輕,極易受影響,我完全理解你想送給你表姐一件尊貴的禮物,但家族的傳世珍寶分量太重。”

“她有權擁有它們,”我答道,“上帝知道,如果有人配得上戴這條項鍊的話,那一定是她。”

“如果安布魯斯還活着的話,這確實不錯,”他回答道,“但現在並非如此,菲利普,這些珠寶是要留到你結婚時給你妻子的,另外,那條項鍊本身也有一定的意義,這就是今天在座的年紀大點的佃戶們在討論的,它是艾什利家的任何一位先生婚禮那天讓新娘戴的唯一飾物,這就是我們這裡的人熱衷的家族迷信,我已經說了,他們當中年紀稍大的瞭解這一切,你這樣是要倒黴的,而且也會引起謠言,我想,從艾什利夫人的角度講,最不希望如此。”

“今晚這兒的人,”我不耐煩地說,“如果要費心揣摩的話,也會認爲這條項鍊是我表姐自己的東西,我一生中從未聽過這樣的無稽之談,她戴上這條項鍊就會引起閒言碎語。”

“那不用我說,但我確信很快就會有風言風語。有一件事我必須態度堅決,菲利普,那就是項鍊必須返還到銀行的保險箱中,它還不屬於你,你還不能隨便送給別人,你無權未經我許可就從銀行保險箱中拿東西。我再重複一遍,如果你不讓艾什利夫人還,那就我來讓她還。”

我們爭論得難以開交,結果沒有聽到樓梯上長裙的沙沙聲,一切都晚了,瑞秋站在門口,後面跟着露易絲。她站在那兒,臉轉向教父,教父這時正面對我站在客廳中央。

“對不起,我不小心聽到了你們的談話,請你們兩位都不要爲我而陷入困境。菲利普讓我今晚佩戴這條項鍊,實在是一片誠意,肯達爾先生,要求歸還也非常合情合理,給你。”她擡起手,把項鍊從脖頸上解了下來。

“不,”我說,“你爲什麼非要這麼做?”

“請不要這樣,菲利普。”她說。

她拿下項鍊,遞給了我教父。他一副很難過的樣子,但如釋重負。

露易絲用同情的眼光望着我,我扭過頭去。

“謝謝你,艾什利夫人。”我教父生硬地說道,“你明白這條項鍊確實是託管財產的一部分,菲利普無權把它從銀行拿來。這是一種愚蠢、輕率的舉動,但年輕人很容易衝動。”

“我完全明白。”她說,“我們不要再說了,需不需要包一下?”

“謝謝,不必了,”他回答說,“我的手帕就可以了。”

他從前胸口袋裡拿出一塊手帕,把項鍊小心翼翼地放到中間。“現在,”他說,“我和露易絲該說晚安了。菲利普,謝謝你準備這樣一頓場令人歡喜的宴會,很成功,我祝你們倆聖誕快樂。”

我沒有回答,走進門廳,站在前門旁,一言不發地扶着露易絲上了馬車。她同情地按了按我的手,但我心情很不平靜,竟無法回答她。我的教父也爬進去坐到了她身邊,然後就走了。

我慢騰騰走回客廳,瑞秋站在那兒,凝視着爐火,沒有了項鍊,她的脖頸看上去光溜溜的。我一言不發地看着她,又生氣,又難過。她一看到我,就伸開雙臂。我迎上前去,我心裡由於想說的話太多反而說不出來,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十歲的孩子,馬上就能哭出來。

“別,”她用她那特有的溫情溫柔地說,“別介意,菲利普,請不要介意,能佩戴一次我也相當自豪了。”

“我想讓你戴着。”我說,“我想讓你永遠保存,他該死,讓他下地獄。”

“噓,”她說,“親愛的,別說這種話。”

我心中苦悶,憤怒至極,真想立刻騎馬衝到銀行,衝進儲藏間,把所有的珠寶都拿來,把每一塊寶石,每一塊美玉都送給她,還有銀行裡所有的金子銀子,恨不得給她整個世界。

“唉,一切都砸了。”我說道,“整場晚宴,整個聖誕節,一切都廢了。”

她緊緊摟着我,笑着說:“你像一個孩子,空着雙手向我跑來,可憐的菲利普。”我退後一步,俯視着她。

“我不是孩子了,”我說道,“再有該死的三個月我就二十五歲了,我母親婚禮那天戴過這些珠寶,之前是我伯母戴過,再前面就是我祖母戴過,難道你也不懂我讓你戴的意思?”

她把手搭在我肩上,又一次吻了我。

“當然,”她回答道,“所以我才這麼開心。你想讓我戴是因爲你清楚如果我是在這兒結的婚,而不是在佛羅倫薩,安布魯斯會在我們婚禮那天把它給我。”

我什麼也沒說。幾個星期前,她說我很遲鈍。今晚,我可以用同樣的話來說她。過了一陣兒,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上樓睡覺去了。

我在口袋裡摸索着她給我的那把金鑰匙,如果我一無所有,我擁有這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