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人的戰爭四
我的腳崴傷不是很嚴重,回家後春英又給我冰敷,第二天已經好很多了。我本想在家歇一天的,但是周湘的電話又來了,我一看那號碼,就產生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周湘說要再請我跑一趟醫院,因爲麻煩事又來了。腳還疼着,我讓司機餘生開車送我。
一進周湘的辦公室,我就見到汪雯菲和竇潔瓊那兩個冤家又湊到一起,還有楊頌也來了。
我在辦公桌前坐下,託着下巴,等待好戲開場。
周湘將一個小盒子打開來,裡面是一顆蛀牙,“這是竇小姐拿來的”,她向衆人展示。
我疑惑的望着竇潔瓊,不知道她這唱的又是哪一齣。
“這是汪守成的智齒”,竇潔瓊說,“我早就多留了一手,當初汪守成去拔智齒後,我就向牙醫要了一顆,並且請他保存在醫院裡,就等着以後如果需要,可以做親子鑑定。”
我愣住了,竇潔瓊居然知道汪守成三年前去拔智齒,而且還留了一顆。“那牙齒是從哪裡得來的?”我忍不住問。
“找康瑞霖要的,好歹也是老相識,我的面子,他總是要給的”,竇潔瓊轉頭望着我,“當時汪守成去拔牙的時候,你不是在那家口腔醫院當護士,還負責給他打麻藥嗎。所以要請你過來證明一下,我所說的,都是真話。”
楊頌對我投來了探尋的目光,“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三年前,汪董事長確實到口腔醫院拔了幾顆智齒,我也確實負責給他打麻藥”,我實話實說。
竇潔瓊面露得意之色,“怎麼樣,我沒有說謊吧。”
“騙人!”汪雯菲跳了起來,“就算我爸真的拔過牙齒,你怎麼能證明,你現在帶來的這顆,就是他當年拔掉的。”
“牙醫康瑞霖可以證明,董事長太太當時也在場,醫院裡還有其他護士,也都可以證明董事長確實去拔了幾顆智齒”,竇潔瓊似有十足的把握。
我當時的確在場,可是時隔這麼久,我哪裡認得出,這顆牙齒,是否就是當年拔掉的那顆。
“竇小姐是希望,我用這顆牙齒進行DNA鑑定”,周湘慢吞吞的問楊頌,“你的看法呢?”
楊頌持贊成意見,“這可能跟一連串的事件有關,希望周教授可以協助。”
“我就知道會這樣”,周湘微微一笑,“我可以做鑑定,但是你們同時需要證明,這顆牙齒,到底是不是汪守成的。”
我看到汪雯菲和竇潔瓊彼此互瞪了一眼,那眼神都凌厲得可怖。
楊頌立馬要動身去口腔醫院,我要求同行,我也滿肚子的疑惑,急需得到解答。楊頌同意了。
到醫院後,康瑞霖找出了當年汪守成拔智齒之前的X光照片,交給楊頌。他證實,那顆牙齒,確實是當年他親手爲汪守成拔下的。
“你爲什麼會同意幫竇潔瓊保管那顆牙齒?”我奇怪的問康瑞霖。
“當時竇潔瓊突然來找我,哭哭啼啼的說,讓我看在老相識的份上,幫她一把”,康瑞霖有些尷尬的解釋,“我最見不得女人哭了,而且她說得那麼可憐。她告訴我,畢業後突然出國,是因爲懷了汪守成的孩子,汪守成爲了避人耳目,將她送到美國待產。懷孕期間汪守成對她還挺照顧,但是孩子出生後,汪守成嫌棄是個女孩,就給了她一大筆錢作爲撫養費,想要就此和她斷絕關係。”
之後竇潔瓊一怒之下帶着孩子回到濱城,她聽說汪守成要分幾次到口腔醫院拔智齒,便找到康瑞霖哭訴,請求他幫忙保存一顆汪守成的智齒。如果汪守成實在不肯認這個女兒,將來也好拿來做親子鑑定。康瑞霖想着不過就是幫忙保存一顆牙齒,也不費什麼功夫,就答應了。竇潔瓊要求康瑞霖嚴守秘密,因此康瑞霖只是私下保存,沒有將這件事情透露給任何人。
康瑞霖所說的,與竇潔瓊出國回國的時間確實一致,推算起來,她所生孩子的年齡也與悠悠相符。
離開口腔醫院後,我又去找了律師唐祺。唐祺證實,當年竇潔瓊確實是因爲懷孕纔出國,而且出國手續是汪守成委託他一手辦理的。
“這麼說來,悠悠確實是董事長的孩子了?”我問。
“這個,我無法給你肯定的答案”,唐祺說,“因爲董事長在訂立遺囑的時候,對那個孩子隻字未提,按理說,如果是他的親生女兒,至少應該有所安排,像他對待李雪瑤,就和其他子女一視同仁。”
“那是因爲,雪瑤的母親是他最愛的人,所以對這個女兒也特別有感情吧”,我猜測。
唐祺搖了搖頭,“董事長是個重感情的人,只要是他的孩子,他不會不管。所以,我對此很困惑,但是董事長不提,我也不敢問。那天竇潔瓊突然帶着那個孩子出現,我也嚇了一跳。我本來以爲,董事長已經理順了和那個女人的關係。”
“理順?什麼意思?”我問。
唐祺告訴我,竇潔瓊突然帶着孩子回到濱城後,他曾經代表汪守成去和竇潔瓊談判,要給她一筆錢,讓她帶着孩子離開,但是竇潔瓊堅決不同意,說不需要錢,只希望生完孩子後,還能回到汪守成身邊,繼續擔任他的秘書。由於竇潔瓊堅持不要錢,汪守成曾經備受困擾,但最後還是答應了竇潔瓊的要求。
“董事長最終同意把竇潔瓊留在身邊,是因爲對那個孩子不忍吧”,我覺得這應該是最合理的解釋。
“這個真不好說,我猜不透董事長的心思”,唐祺伸手摸了摸下巴上有些花白的鬍子,“那個女人非常難纏,她重新擔任秘書後,居然不斷強迫董事長娶她爲妻,而且成了糾纏董事長的跟蹤狂。”
我想起汪守成帶我和小寶到餐廳用餐時,竇潔瓊拿刀威脅的瘋狂舉動,倒抽了一口冷氣。
“但是,自從你和董事長假結婚後,竇潔瓊的態度發生了180度的轉變”,唐祺繼續說,“她再也不跟蹤董事長,也不再過問他的私生活。”
“爲什麼?”回想當日汪守成曾告訴我,如果竇潔瓊敢騷擾我,立即給他打電話,他會處理。但是後來竇潔瓊從來沒有騷擾過我。
“不知道,沒有人知道那女人打的什麼主意”,唐祺表示無奈,“但是董事長曾說過,這樣反而讓他更害怕。”
我琢磨着最後這句話,爲汪守成感到深深的悲哀,他深謀遠慮,智慧過人,到頭來,卻栽在一個小丫頭的手中,在他死後還鬧出這麼大一場風波來。
這一天註定了不平靜,我白天瘸着腳東奔西走,傍晚又被吳老太傳喚到了汪家別墅。DNA親子鑑定測試報告單出來了,法律上證明阿珩是小寶的生父。吳老太的神色很平靜,這樣的結果她早已料到,不過是求個安心罷了。
報告單是周湘親自送來的,吳老太留我和周湘在家裡吃晚飯。
我發現自從汪守成去世後,吳老太不似從前那般嚴厲和尖銳了,也許她也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爲,對兒子的一生造成了負面的影響,開始自我反思了。
“既然結果出來,我也就安心了”,吳老太目光深沉的望着我,“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我低下頭去,幽幽地說:“還沒有打算,我也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麼辦。”
吳老太低嘆了一聲,“我看馮釗身體還硬朗着,沒那麼快死,就算他死了,也會對身後事做好周密的安排,不會讓他的孫女受半點委屈,你還是不要指望阿珩能離婚來娶你了。”
我對她淒涼的微笑了一下,無言以對。
吳老太深沉地說:“如果你要改嫁,我不會攔你,但是不要急於一時,免得被人說閒話。你就多照顧小寶兩年,等他再大一點,懂事一些……”
“我不會改嫁的”,我截斷了吳老太未說完的話,“不管將來我是去是留,我都會獨自一人撫養小寶,就這樣過下去。我答應過阿珩,要等他一輩子。”
吳老太頗有些動容了。“其實沒必要這樣苦了自己”,她的聲音悲哀而疲倦,“當年我的丈夫早逝,我青春守寡,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把全部的感情,都寄託在了唯一的兒子身上。我很愛他,爲他付出、犧牲了太多,但也因此總想控制、獨霸他。結果導致他怕我,怨恨我,什麼心裡話都不願對我說,連生命快走到盡頭了,還什麼事都瞞着我,現在想想,我實在是個很失敗的母親。”
我怔愣住了,實在沒有想到,老太太會對我說出這樣一番掏心掏肺的話來,這讓我一時間無所適從。
“其實,如果真爲了孩子好,最好的辦法,還是父子相認”,周湘插進來說,“老太太您守寡,是遭遇不幸,無可奈何,但阿珩還好端端的活着,明明有父親卻不能相認,這對孩子來說,是多麼大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