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天氣轉暖,冰雪開始消融。下雪冷,化雪更冷,無花怕君亦休的身體經不起寒冷的天氣,又見她已經好了許多,便讓君望祖接她回家了。
寧都城裡已經到處開始張燈結綵,準備迎接新年了。自從墨麒麒出現以後,君望祖一直不敢讓君亦圓出門,加上君亦休又突然犯病,因此君家一直小心翼翼,愁雲滿布。好在半個月來,一直不見逢魔谷的人再次出現,君亦休回家之後,安心靜養,每日只是看經,病情暫時穩定下來。君望祖總算是鬆了口氣,年關將至,這纔開始全心全意地準備過新年。
君亦休每日安心在宓園裡譯經,飲食起居皆照了無花的吩咐,按時按量。午後時分,天氣稍好時,她便會坐在院子裡,拿着那一本《延華經》細心研究。只是每每讀到難懂之處,總是會想到鳳九天。當初他爲了接近她,就是借了延華經之名,在後山梅林之外共閱經書,是二人共度的最初的時光。這本經書,原本是君亦休餘生之寄託,卻不料成了一根時時讓她疼痛的尖刺,紮在心頭,終日難安。
她心緒難寧,夜裡總是睡得不夠安穩,卻不願過多地聲張,惟恐父親擔心。好在身體雖弱,總算沒有再見血,一顆心才漸漸平靜下來。
可憐那君亦圓,在家裡關了半月,早已經是脾氣大得升了天。在院子裡總是砸東砸西,看什麼都橫豎不對眼,每日在家與徐麗珍找碴鬥氣,把個君望祖氣得無法,又不敢去過多地驚動亦休,只得每日看管得更嚴。
君亦圓見父親鐵了心,什麼招兒都使了,就是不管用,只得來磨君亦休,想着姐姐能幫着說幾句好話。君亦休又好氣又好笑,只得安撫道:“圓兒,這次你就聽爹爹的,別再惹他生氣,好嗎?”
君亦圓一張嘴撅得老高,叫道:“爹爹就是死腦筋!姐姐你還不明白?!不管了,我已經半個月沒出過門了,夠聽他的話了。再不出門,我會悶死的!好姐姐!你就不能幫幫我啊?如今只有你能幫我了,你不幫我,我只有……死了算了!”
君亦休還沒來得及說話,燕兒已經嘴快地嚷了起來:“可別!三小姐,這些日子你什麼招兒沒用過?要是這招管用,老爺早就放了你出去了。依奴婢看呀,三小姐你也別磨二小姐了,她身子好不容易好些,你就讓她清靜清靜吧。”
君亦圓啐道:“死丫頭!這會子就來編派我的不是了!你跟鶯兒一樣,眼裡哪裡有我這個小姐?!”
燕兒連忙賠笑道:“三小姐快別這麼說,奴婢怎麼擔待得起?我不過是看今天天氣好,三小姐、二小姐心情也不錯,說個樂子逗着玩呢。我們哪敢得罪三小姐?”
君亦圓叫道:“呸!你這死丫頭在想什麼鬼主意當我不知道啊?你巴不得我在家裡關着不出門,好陪你家小姐唄!算了,本小姐今天心情好,不想跟你計較!還不快去泡壺好茶來,不然……仔細你的皮!”
燕兒笑道:“是。三小姐您別發火,奴婢這就去!”說着她轉身去泡茶去了,君亦圓這才拉着君亦休的手撒嬌道:“好姐姐!你瞧瞧,連你的丫頭都在笑我了,你還不肯幫我?!”
君亦休無奈道:“圓兒,不是我不肯幫你,只是這件事,我做不了主。總之你相信我,爹爹不讓你出門,自然有他的道理。”
君亦圓不耐道:“有什麼道理!他就是怕我出去給他惹禍嘛!大不了,我保證不闖禍就是了!上次我不過是拿了個糖人兒回來,他就發那麼大的脾氣,你還說他有道理!”
君亦休沉思道:“圓兒,你不知那墨麒麟的出處,自然不知道厲害。聽姐姐的,那個東西,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拿的。尤其是我們君家的女兒,你明白嗎?”
君亦圓怔了怔,問道:“爲什麼?難道那東西是個什麼妖魔鬼怪不成?”
君亦休嘆道:“我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那個東西……可能與娘有關。”說到這裡,她又想到鳳九天那天在雲臺對她說過的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直覺告訴她,鳳九天說他不是逢魔谷的人,卻認得墨麒麟是逢魔谷的標誌,絕不是碰巧瞎猜,那麼,那另一個真正姓遊的人,身份就大有可疑,他才極可能與逢魔谷有關。這樣說來,他們君家,恐怕早已經被盯上了。
君亦圓搖着她的胳膊,驚訝道:“與娘有關?姐姐,到底怎麼回事,你告訴我嘛,不然,我就是死了,也是個不明不白的冤死鬼!”
君亦休笑道:“傻丫頭,動不動就死呀活的,你哪兒那麼容易就死了?其中詳情,我的確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娘就是逢魔谷的人,因爲嫁給了爹,所以與逢魔谷斷了聯繫。大哥還在時,曾經說過,如果逢魔谷的人尋來,君家會有一場災難。到時候,我們兩個女兒家,恐怕都不得善終。所以這些年,爹一直小心翼翼,惟恐被人知曉了孃的身份。可是,逢魔谷遠在耀新國,離寧都有千里之遙,自從娘與爹成了親以後,他們只在十五年前出現過一次,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所以……我們也漸漸地忘了這事。直到你……拿了那個墨麒麟回來……”
君亦圓呆了一呆,喃喃道:“逢魔谷……是什麼地方?可是那個捏糖人兒的大叔,看上去也不象是江湖中人啊!如果娘和大叔都是逢魔谷的人,那也算是同門了,爲什麼他們發現了我們,我們就會有災難?”
君亦休嘆了一口氣,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圓兒,現在你明白,爲什麼爹會那麼緊張了吧?那個人不送你別的,偏偏送你一個墨麒麟,想必就是要試探你的反應,以確定你的身份。”
君亦圓不解道:“可是……我又不認得那東西,況且當時……他也沒說什麼呀?!”
君亦休沉吟道:“也許他也只是懷疑,沒法確定,纔沒有聲張。”
君亦圓懊惱道:“那怎麼辦?爹爹總不會關我一輩子吧?那我還不如就讓他們抓去得了!”
君亦休正想安慰幾句,卻見徐麗珍走了進來,大聲道:“不會,你爹說了,只要你嫁了人,就沒什麼關係了!”
君亦圓愣住,有些懷疑地看着她,意外地沒有回嘴。君亦休連忙起身讓坐,又喚燕兒泡了茶來,徐麗珍這才笑道:“唉,難爲我這些日子還真是跑斷了腿,到處去給你找婆家……”
君亦圓大叫道:“我纔不要你瞎好心……”
君亦休連忙扯了她一把,笑道:“真是讓二孃費心了,圓兒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說什麼,您別往心裡去!”
徐麗珍瞥了她二人一眼,見君亦圓只是瞪着她,一臉的不忿,忍不住哼了一聲,道:“唉,我也知道,我是吃力不討好的主兒!費心費力爲某些人操心,人就是不領這個情!哼,算了,看在你的爹的面子,我不跟你計較。實話告訴你,現在有三家人供你選,貼子在這兒,這次我讓你自己選,算對得起你了吧?”
君亦圓拿起那三張貼子使勁地擲在地上,啐道:“呸!我不稀罕!我的事,不要你管!你又找些什麼殺豬宰羊的沒用的人家,想來誆我?想得美!誰不知道你是個財迷心竅的,人家給點銀子,你就給人當奴才了,巴不得賣了我纔好呢!要這樣,不如搭個貨臺,明碼實價,倒是痛快了!”
徐麗珍氣得滿臉發青,指着她厲聲道:“好個君亦圓!有你這樣當女兒的嗎?!我不是你親媽,好歹也是你二孃!自古以來,兒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我就不信我管不了你!明擺着跟你說!這三家人是我好不容易纔找來的,你選也得選,不選也得選!”
君亦圓氣道:“你要我選,我就偏不選,你能把我怎麼樣?”
徐麗珍站起身來,大聲道:“你個死丫頭,你以爲你有兩分姿色,就能橫行天下了?這天下的男人見了你這個模樣,恐怕逃都逃不及!你看看你自己,哪裡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你也不仔細掂量掂量自個兒有幾斤幾兩重!整天在外面瘋,名聲已經不好了,你還以爲有多少人家在排隊等着你大小姐呢?!你去打聽打聽,人家一說給君家小姐提親,人媒婆都直搖頭,還差點連累巧兒!可憐我這個做二孃的,上下不停地點頭哈腰,逢人便解釋,如今反倒落了個不是!”
君亦休見狀,連忙上前扶了她一把,低聲賠笑道:“二孃快別這麼說,圓兒說氣話呢!您先坐坐,喝口茶,消消氣兒,有什麼事,大家好好商量。”
徐麗珍推開她,氣道:“有什麼好商量的,告訴你,你爹說了,年前一定要爲你定下婚事,由不得你任性!”
君亦圓上前拾起那三張貼子,撕得稀爛,大聲叫道:“我不嫁!要是你們再逼我,大不了,我剪了頭髮去做姑子!”
君亦休見狀大驚,連忙上前去奪那貼子,斥道:“圓兒你這是做什麼?你不想嫁,跟二孃好好說,這樣意氣用事,能有什麼好處?”
君亦圓氣得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跺着腳嚷道:“不說了,有什麼好說的?爹爹如今也和二孃一樣,就想早點把我趕出家門了事,哪裡還管我的死活?!” wωw _ttκǎ n _C〇
君亦休無法,看着手裡的貼子已經被撕碎,只得望着徐麗珍無可奈何。徐麗珍道:“好,這可是你說的,你嫁不嫁,我沒多少好處。你有什麼話,跟你爹說去,反正以後你的事,我不管了。你要上天就上天,要入地就入地,我就當不認識你這人!”
說完,她轉身欲走,卻見管家匆匆忙忙地走了過來,報道:“夫人,有客人來訪!”
三人都怔了怔,徐麗珍道:“客人?老爺不在嗎?是什麼人?”
管家道:“老爺去店裡了,來了兩位客人,一位是表少爺,另一個自稱姓盍,說是表少爺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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