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冰清身後跟着亦步亦趨的月瀟,兩人默不作聲的走進暗閣,一擡頭就看見燭火中央的綰意,火光的映襯下,一向蒼白如雪的肌膚上佈滿緋紅,若是你仔細觀看,你會發現,那緋紅的形狀着實有些不正常,一點一點的,像是朵朵寒梅傲然花開。
玉冰清眸光陰沉,蒼老的聲音突然在這一片寂靜中響起,顯得鬼魅非常,“你在這兒等着!”說罷自己便大步跨進蠟燭圍成的圈子裡,盤坐在綰意身側。
眼前的女子清冷孤月,皎皎生華,她還記得這淺淺的眼皮之下是怎樣的一雙清眸,如此純潔美好,讓人恨不得將之摧毀,修長的手指不斷的勾勒着綰意的輪廓,玄玉面具下的眼晦暗陰沉,好似有千萬條毒蛇欲要噴射而出,白皙滑-嫩的下顎,一雙精緻的脣鮮豔如血,脣角微微上揚,這是怎樣一副妖冶的畫面!
突然她檀口張開,香腮小舌輕輕吐出,一條白皙晶亮的蟲子慢悠悠的蠕-動出來,似蠶非蠶,不遠處的月瀟驚見玉冰清的動作,一張臉煞白成雪,驚呼道:“宮主你……”
玉冰清根本不理睬她,微微俯下身子,長舌彈出,那晶瑩剔透的蟲子順着舌頭搭成的軟橋,慢慢滑倒綰意的額間,一脫離玉冰清的舌頭,那蟲子就像是失了母親的孩子,突然躁動起來,柔軟的身軀不停的轉動着,在綰意光潔的額頭上打着圈兒,最後只見一抹氤氳水汽,再一看,那還有那蟲子。
那蟲子一隱沒,綰意渾身便像是入了冰窖,層層白霜佈滿她的周身,漸漸的凝結成一道冰塊,而綰意就像是蠶蛹一般被包裹着冰塊之中。
玉冰清滿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的笑意更甚,再次俯下身子,湊到綰意的耳邊,滄桑喑啞的聲音慢慢響起。
“你叫墨綰意,是墨帝墨天君和宸妃的女兒,是墨國最後一位公主,流雲,北定,棲鳳,三國滅了你的國,你生來便是帶着使命的,流雲祈羽,戰天戈,北定中原他們都是你的仇人,你化名爲蕭綰意,和親流雲,便是要覆滅三國……”
冰層外的玉冰清兀自呢喃着她的陰謀,冰層內的綰意神色凝重,隨着她的話語,大腦中勾勒出一幅幅畫面:
她是墨綰意……她是墨國公主……她是飄渺宮的聖女……她要覆滅三國……流雲祈羽戰天戈北定中原都是她的仇人……
一幕幕畫卷瞬間交織在一起,成爲她的記憶,原有的記憶拼命與之對抗,卻無濟於事,只能任憑那畫面佔據腦海,最後匯聚成一道又一道的血色山川……
綰意騰的跳彈了起來,晶瑩的水珠潤溼了她的兩鬢,她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圍的一切,寒冰如玉的大牀,飄逸輕拂的紗幔,冷凝寒煞的寶劍……這一幕幕都是她熟悉的,又是她不熟悉的。
她有些茫然的跌坐回寒玉牀,玉色青蔥的手指緊緊的拽着蠶絲織就的薄被,眉眼間的困惑越來越濃,腦海中一陣混沌,好像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卻什麼也想不起來,反而引發頭腦的劇痛。
綰意痛苦難耐的蜷縮成一團,捂着頭顱,不住的呻吟,面上皺成一團,扭曲有些可怖,一衆身着白衣的女子突然闖了進來,見她醒來,爲首的女子突然命令道:“快去通知宮主,聖女醒來了!”
“不必了!本宮已經來了!”玉冰清身後跟着一衆侍女匆匆趕來,進了屋子,驚見綰意痛苦難耐的樣子,紫袍長袖一甩,急匆匆的走到綰意麪前,一改先前的冷若冰霜,關切的問道:“意兒,你怎麼了,不要嚇唬孃親啊!”
綰意被眼前女子的話嚇住了,一臉茫然的放下捂額的手,看着眼前一身紫衣華服,臉帶玄玉面具自稱是她孃親的女子,一陣恍然,不自覺的吐出:“孃親?”
玉冰清眼神忽閃,而是便是一副慈母姿態,攬着綰意,長吁了一口氣,“謝天謝地,我的意兒沒事了,沒事了,嚇死孃親了!”
綰意茫然無措的被她抱着,眼中的困惑更甚。玉冰清抱了一會兒,突然鬆開了她,對着一衆宮人朗聲大喝:“聖女甦醒,天佑我大墨!”
那一衆白衣女子齊齊跪倒,清一色的女音呼喊着:“宮主萬福,聖女萬福!”
綰意像個局外人似的,茫然的接受衆人的朝拜。
玉冰清滿意看着自己一手布的局,“立即召集三十六宮七十二部至聖殿,恭迎聖女甦醒!”
“屬下遵命!”那一衆宮人熱情高漲的退了下去,冷漠的眼中閃着點點星光,像是看到希望一般。
一時間殿內只剩下綰意和玉冰清兩人,綰意的手還被玉冰清握着,冰涼的觸覺讓她皺了皺眉頭,整個人暈暈然,看着眼前熱情高漲激動萬分的女子,她真的不想潑人家冷水,但是有些問題憋在胸口,她不問不痛快。
玉冰清也察覺到她的怪異,試探性的問道:“意兒,你怎麼了,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你是我……孃親?”綰意嚥了咽口水,有些緊張的指着自己,“那我是誰啊?”
玉冰清一愣,面具下的眼左右轉動着,一瞬不瞬的在綰意臉上審視着,恨不得將綰意剝下一層皮,隨後小心翼翼的問道:“你……不記得孃親了?”
綰意搖頭。
玉冰清面色一凝,“那你還記得這裡是哪裡嗎?”
綰意繼續搖頭,面上的惶恐更甚,忍不住反問:“我應該記得嗎?”
玉冰清被她問愣住了,語氣有些生硬的說道:“這裡是飄渺宮,你從小長大的地方啊!你叫墨綰意,是飄渺宮的聖女,也是墨國最後一位公主,墨帝墨天君的女兒,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
綰意訝異的張大嘴巴,清亮水潤的眸四處張望了一會兒,大腦不住搜索玉冰清所說的信息,最後卻只能是一片空白。
玉冰清的眼更加陰沉,周身散發出的鬱結之氣更甚,雙手慢慢附上她的肩,語氣柔和的說道:“你先睡一會兒,說不定睡醒了就什麼都記起來了!”說着,右手繞到她的身後,在睡穴上一點,綰意就像是失去意識一般,倒回了牀上。
玉冰清臉色愈加陰沉可怖,在確定綰意睡着之後,長袖一揮,大步走出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