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之巔,仰望蒼穹,臧雪峰頹然倒地,面如悽雪,雙目駭然,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站在他面前的是那個翻手爲雲覆手爲雨,揮戈沙場鐵血崢嶸的天下王,神一般曾在的男人。而此刻,他眼如銅鈴,悽然如血,滿身煞氣,妖嬈獨立。他看着他,彷彿看的不過是一介螻蟻,輕蔑,嘲弄,一步步帶着凌遲般的折磨朝臧雪峰走來。
突然他笑了,邪魅詭異,如魔王降世,只見他當空一喝,手中頓時出現一把銀色巨劍,劍鋒泛着寒光,刺目悚然,劍身悽然如雪,時而發出沉吟,他劍指蒼穹,光華綻放,吞沒夜之黑暗,北風呼嘯,黃沙滾滾,天地一片蒼茫,而那汩汩如溪流般的血衣像是受到感召似的,匯聚成數道支流,叫囂着奔向劍尖,銀白之光瞬間變成血色,與此同時,流雲祈羽下顎輕擡,閉上雙眼,深深一呼吸,像是夜魔吸取血氣一般,而那當空之月,皎皎昇華,點點銀光被吸入劍身,血光大盛,流雲祈羽周身的戾氣更加狂暴,讓人莫敢掩飾。
就在這時,一道青色流光當空劈來,深深割斷了劍與月之間的聯繫,流雲祈羽不自覺的退後一步,眼皮上翹,一雙血色琉璃眸震懾全場。而那青色流光在暗空中幾個飛旋,最後落入一張潤白如玉的手掌之中。
一道青影飄然落在臧雪峰的面前,他的眼中頓時閃現一抹欣喜,大呼:“王!”
北定中原手執碧簫,青衫薄衣,面對流雲祈羽煞人的戾氣,絲毫不顯弱勢,周身寒霜滿布,面色冷峻,絲絲怒氣不自覺的閃現出來,他薄脣輕啓,話語冷漠如刀,一出口便是斥責:“你竟然散發魔性,給魔劍開鋒!”
流雲祈羽隨意一擺,收回雪吟劍,面上一派妖邪之氣,“與爾何干!你來了正好,免得本王還得去王庭找你!”
北定中原眸光一凝,渾身戒備的看着眼前的流雲祈羽,他手中的雪吟,劍身已經隱隱出現幾道血紋,雪吟劍乃是上古寶劍軒轅劍的斷劍鑄成,集聚靈性,遇正則正,遇邪則邪,全看主人的造化,當日雪吟劍擇主,師傅本屬意他,但是雪吟劍卻自己選擇了流雲祈羽。師傅大嘆,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下山前,賜他青玉蕭,授以清心咒,就是爲了防止流雲祈羽體內魔性爆發,造成生靈塗炭!
“師弟,師兄雖然有愧於你,但是你不能因此不顧蒼生,呼喚魔劍!”握蕭的手一橫,字字鏗鏘。心中暗自掂量兩人的實力,如今他有雪吟相助,魔性大發之際,自己雖有青玉蕭,但是多年苦苦鑽研,卻不得要領,當真如師傅所說自己非青玉蕭之主!左右衡量,北定中原覺得硬拼不得,只能智取。
“你竟然敢逼着她跳下城牆,就要有死的準備!”手中劍芒一現,不由分說,便朝着北定中原面門橫掃。
北定中原眼疾手快,腳尖一點,退後一步,青玉蕭橫於胸前,眼中寒光掃射:“師弟,你當真要動手!”
流雲祈羽脣角一勾,懶得與之廢話,身形如柱,劍指北定中原眉心,招招據是殺招。北定中原見多說無意,眼一橫,身形忽閃,全心應戰。兩人本就是師出同門,武功不相上下,如今流雲祈羽一身邪氣,儼如惡魔,血影青電,半空中交織糾纏,速度之快讓人連衣尾都沒有看到,劍氣所到之處,便如游龍長吟,雷聲點點,北定中原全力應戰,戰有百餘回,最後被當空巨劍逼得口吐鮮血,四處閃動。
流雲祈羽顯然殺紅了眼,如殺人機器一般,不喘不累,攻的猛,戰的兇,北定中原無力還擊,突然收回青玉蕭,至於脣瓣,一曲悠揚的蕭聲於寂靜空中響起,陣陣音波直擊流雲祈羽,流雲祈羽目眥具裂,於半空中倉皇悲吟,發狂似的揮舞手中巨劍,雪吟長嘯,魔王悲心,方圓百里屋倒牆塌。
北定中原眸光忽閃,縱身躍下,拉着地上被蕭聲擾亂心魔,不住打滾的臧雪峰,趁着黑夜匆忙離去。
那夜荒城的天空染上血色的光輝,半個城池在那場打鬥中毀於一旦,死傷無數,死狀淒涼,或埋於殘垣斷壁之中,或目眥具裂,七竅流血身亡,人人都以爲那夜成魔就只有天下王流雲祈羽,卻哪裡知道那隻北地裡永不棲息的雄鷹早已魔性入骨!
萬頃碧水之中,輕舟飛流直下,水上的生活枯燥乏味,消息閉塞,綰意心中急迫,面上卻是清冷一片,寒意滿身。他們早已過了飛天澗,船舶人多嘴雜速度慢,自從昨日聽到流雲祈羽的軍隊直逼雲都,不日便要攻城的消息,綰意便變得有些焦躁不安。
南攻城將一切看在眼裡,卻什麼也沒說,今天早晨路過碼頭時,特意買了一條輕舟,決定繞到不歸澗,硬是把半月的路程縮短成七天。綰意心中感動不已,卻自私的沒有拒絕,不歸澗,澗道狹小,水流湍急,有飛流瀑布,鳥獸不過,行人不歸。
輕舟已經行了一日,憑藉着南攻城巧妙的洞察力,幾次于飛流瀑布下脫險,是夜,月明星稀,不利於船行,輕舟停在山石凹凸處,無風無浪,四人靠在船艙內淺吸休眠,倒也不會覺得不自在,鼾聲如雷,綰意很是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她本就淺眠,現如今更是心煩意亂,沒睡一會兒便醒,慢慢出了艙,坐在船頭,似有若無的風拂過她柔嫩的肌膚,清眸如電,藉着月色,打量着周圍的山勢。
明天即將要經過這不歸澗的險灘,兇險非常,她手裡握着地勢圖,心中惶惶不安。南攻城彎身從艙內出來,退下外衣,披在綰意的身上,靜靜坐了下來。
“睡不着嗎?”他輕聲關切。
“恩!”綰意點頭,“心裡總是不踏實。”
南攻城看着她手中的地勢圖,又將視線放空,看着不遠處的飛流瀑布,“相信我!”
綰意擡頭,看着他堅毅的側臉,再次重逢,他變得更加沉默了,想想不久前自己還時常訓斥他剛愎自用,可是如今呢,他強大的讓她能夠安心的依靠,只是到底經歷了怎麼樣的磨練,纔將他身上躁動的棱角磨得更加犀利。
“恩!”綰意堅定的點頭,如果他都不能信任,她還能信任誰。
“靠在我身上睡會兒吧,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屈下肩膀,大掌攬過綰意的頭顱。
綰意看着他,沒有別扭,沒有男女之別,純粹的就像是兩兄妹一般,靠在他的肩上,慢慢閉上疲憊的眼。
直到聽到她均勻的呼吸,南攻城才收回視線,貪戀的看着她的容顏,一如記憶裡絕世無雙,不染纖塵,卻因誰,眉頭長皺,嫵媚傾華,總之不是他!遙望這不歸澗,險灘激流,若是當初的自己定不會貿然讓她來到這裡,但是看着她愁容滿面的臉頰,心中重重的黯然,他還是租了輕舟。
這裡是他的傷心地,這裡有她的絕望,誰都不曾想到當日綰意跳下殤崖,醒來之後,浮於水面之上,落入險灘,險些喪命,卻不知如今舊地重遊,這不歸澗的最危險的便是從萬里飛瀑,直流而下,入險灘,經生死,而後一路南下,直通雲都的護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