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複雜的人其實並不複雜,所以看起來複雜,僅僅是因爲他太簡單,太天真了,被人誤以爲複雜,甄英雄就是這一類人,他本是一個複雜的人,偶爾卻會暴露出簡單的,容易被人忽視的一面,他更願意拋開甄天和蘇影,站在自己的立場,平等的看待顏冰,將她看做爲一個女人而不是長輩,可惜,現實中,這種關係不會因爲個人的期待而發生任何的改變,甄英雄最怕有人將這層關係挑破,偏偏蘇影點中了他的傷口。
“切,她要殺的人不是你,我都被她折騰成什麼樣兒了?叫她阿姨?球球的,我直呼她名字就算夠客氣的了。”甄英雄這話說的心虛,等於把責任都推給顏冰了,他暗暗鄙視自己,可同樣覺得無可奈何,算了,被別人鄙視,還不如自己鄙視自己呢。
看到甄英雄現在這副慘相,甄天和蘇影倒是不懷疑他的話,他屢次死裡逃生,確實和顏冰脫不開關係,兩人都覺得對不住甄英雄,上一代的恩怨和誤會報復到了他的身上,甄英雄太無辜。
見甄天蘇影都不說話了,甄英雄知道他們心裡在想什麼,如果是更早一些的時候,甄英雄的確對他們有埋怨,但現在不同了,遇到了愛利絲,遇到了顏冰,化解上一代的矛盾,拯救顏冰對甄英雄來說,是一種男人的責任,他不能推卸的責任,讓他覺得心虛的,不能說出口的,有着犯罪感的責任。
“蘇阿姨,你氣勢洶洶的闖進來,就是爲了檢查我的傷口嗎?”
蘇影一怔,好象纔想起正事來,“當然不是了。”
甄英雄本就是想岔開話題,問道:“還有什麼事情嗎?”
“小鬼,你是明知顧問吧?”蘇影氣呼呼道:“早上是怎麼回事?那個吳迪再混蛋,好歹也是進入十六強的選手,你把他打殘了,對義字會的影響有多不好你知道嗎?尤其是他先前在比賽中淘汰過阿東,很多人都懷疑是我們是蓄意報復……”
甄英雄也知道那件事情自己處理的並不冷靜,但是,三國就在自己身邊受了吳迪的氣,他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當時他本就因爲小環的事情而心情糟糕之極,只怪吳迪撞了槍口啊。
“蘇阿姨,那吳迪欺負的人是我姐,我要是不搞他,恐怕那些小魚爛蝦又會說義字會疲軟好欺負,被人騎在頭上拉屎都不敢吭聲吧?”甄英雄道:“黑社會裡根本沒有對錯,無論我當時怎麼做都會有不利於我們的言辭不是嗎?說到底,誰的手腕硬誰就是對的,你放心吧,我知道怎麼善後。”
顏冰的暗殺計劃就要發動了,甄英雄覺得,讓那些小組織見識一下義字會的強硬並不見得就是壞事,今天讓他們害怕義字會,對以後鎮壓他們有一定的威懾作用。
涉及到三國,甄英雄會失去冷靜並不出乎甄天的預料,攔止了要和他辯論的蘇影,甄天笑着道:“永泰安那邊我會讓嘯鳴過去給他們一個警告的,但是,英雄,我和你蘇蘇阿姨主要是擔心你的身體,既然受傷了,你就不能老實一點嗎?”
“這話果果剛纔也說過,呵呵。”甄英雄訕訕一笑,“我會注意的。”
甄天不曉得自己的話這小子是不是真的聽進去了,反正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聽話的兒子,無奈的搖了搖頭,站了起來,“我們沒別的事情了,你好好休息一會兒吧,不出意外,冰兒的殺手下午就會有動作,不是嗎?”
甄英雄並不敢肯定,隨口道:“也許吧。”
甄天沒說再說什麼,現在他的心裡同樣的複雜,嘆了口氣,起身朝門外走去。
蘇影看了看甄英雄,期期艾艾的似乎還有話說,但最後卻沒說出來,跟在甄天的後面,喃喃道:“要是我能像狗熊一樣可以冬眠該多好啊……”
蘇影這感慨乍聽起來似乎好笑,可甄英雄卻聽的出來她話語中的苦澀,現在,誰不想逃避現實啊?如果可以的話,甄英雄也想睡上一覺,當睜開眼睛之後,發現一切災難都已成爲了過去。
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存在其兩面性,當嚮往一些美好事物的時候,總有一些棘手的問題擋在面前,美妙的感覺要經歷過苦惱的襯托纔會得以體現,就好象等待太陽升起的那一刻一般,感受光明與溫暖之前,一定是身處在清冷的黑暗中,期望與困難是並存的,當它們交織在一起,就是現實,現實是無法逃避的,無法逃避現實中的困難,也無法逃避困難之後的美好。
就像蘇影不願意面對這樣的現實一般,甄少爺也不願意去面對,因爲,對蘇影而言的美好的終點,只是甄英雄另一個災難的開始,提前看到那個災難,對甄英雄來說是巨大的悲哀。
蘇影如願的擁抱着妹妹顏冰的那一刻,顏冰和自己的關係又該怎麼處理呢?甄英雄只要想起來就冒冷汗,齷齪的他暗暗感慨,與顏冰發生關係之後,將那條沾染着顏冰落紅的‘犯罪證據’偷走,不曉得是不是太小人了,但是……只要想到顏冰拿着那條大褲衩在甄天和蘇影面前控訴自己的情景,他又忍不住佩服自己,原來,人,可以無恥到這種程度,那條大褲衩絕不僅僅是向愛利絲證明顏冰不是她親生媽媽的證據……
……
油輪駛入公海後,大賽再次拉開序幕,不同於上次出海,今天,黑市拳大賽的遊戲階段已經過去了,撕掉試探期的謙虛,黑道上的賭博盛會終於正式拉開了序幕。
即便選手已經被淘汰的組織,也再次登上了油輪,誰都不想錯過這場賭博的勝宴。
各式各樣的賭法層出不窮,只要是賭博,就從不缺少莊家,不過,義字會並非那種莊家。
其實,黑市拳大賽原本的規則,爲一對一的單挑式賭博,既,對戰兩名選手所代表的組織一對一的單挑,這種賭博方法並不需要莊家,只有接受與不接受的區別,當一方組織開出來的賭注太大,另一方不敢接受而畏怯的時候,這一方的比賽選手也同時喪失比賽資格,對手直接晉級,這就是唯一的規則。
混黑道的,混的就是一張臉,不要命也要爭個面子,因此很少有主動棄權的,豪賭,就發生在這些人中間,當然,如果知道必輸無疑,這些組織就會象徵性的以百八十萬現金爲注,即便輸了也不會太心疼,去年天門用一家物流公司做賭注的教訓,衆人還記的很清楚,直到今天李連成都在爲了當初的衝動和貪婪而後悔。
一對一的單挑賭博,賭注並不侷限於金錢,但凡與利益掛鉤的東西都有可能成爲賭本,唯一的前提是,提出這種賭注的人,也要拿出讓對方認爲等價的東西作爲賭注,賭博的氣氛也就油然而生,緊張,刺激,火藥味十足,即便只是旁觀,也會讓人覺得靈魂顫慄,這就是黑道的娛樂方式。
除了一對一的單挑賭博,一些與比賽無關的組織也會以莊家身份私設賭局,這也被稱爲‘局外局’,既賭局以外的賭局,而這種賭局則是以金錢利益爲主,因此參與組織極多,也是大多小組織混入這次大賽的主要原因。
因爲預賽之後選手嚴重縮水,比賽性質又完全轉變爲賭博,因此男女組比賽不再分開進行,而是在同一場地輪流上演,第一天共十六場比賽,男女組角出八強,第二天八場,男女組四強出爐,賽事隨着重頭戲的到來而越發疏鬆,讓選手得到足夠的時間休息。
吳迪在場下‘意外’受傷,男組第一場比賽,他的對手不戰而勝,順利晉級,這讓先前將吳迪看做黑馬的人不禁失望,不過人們很快把那種遺憾忘記了,因爲在男組第一場比賽之後,立刻要進行女組的首場比賽,這絕對是一場重頭戲,因爲登場的,正式有望四聯貫的大熱門,義字會的大公主,甄三國。
十六進八,三國的比賽,‘局外局’開出的盤口賠率是五賠一,由此不難看出她的實力與人氣,莊家顯然是熟悉義字會的某個組織,如此賠率,詐看是毫無戒心,給打假拳營造環境,實際上,瞭解義字會的人都知道,甄三國是不會故意輸掉比賽的,莊家故意開出這種賠率,並散播甄三國會打假拳故意輸掉比賽的謠言,只是爲了吸引那些貪婪的人把錢塞入他們的荷包,對於這種騙局,甄英雄不屑一顧,現在比賽的性質,已經讓那些人盡顯貪婪本性,一張張嘴臉都是那麼醜陋不堪。
成爲義字會對手的組織只是象徵性的拿出了三百萬作爲賭注,能進入十六強的選手,少說也爲組織贏了千八百萬,可見,對方組織是見好就收,明知不敵,三百萬就當是買義字會一個手下留情了。
甄天並不想欺負人,因此沒有提高賭注,做足了東道主的面子活,讓人家輸了錢還得念他的好,也難怪,如果甄天把賭注加升至對手難以接受的程度,對手就會被迫直接棄權,雖然省了三百萬,可丟掉的面子卻遠遠不只是這三百萬能買回來的啊。
三國依然穿着那件米老鼠體恤,如果不是因爲甄英雄受傷了,三國肯定會讓他幫着纏綁繃帶的,即便如此,三國也沒打算放過甄英雄,這次更是將那件情侶裝‘米奇’體恤也帶着,堅持要他穿上,做自己的助手,站在場下看她比賽,給她加油助威,甄英雄好說歹說,三國才降低了一些要求,允許他不穿那件半袖體恤,倒不是顧及甄英雄的臉面,而是顧及他身上的傷。
大概是因爲早上的事情讓三國感受到了甄英雄對她的在乎,心情好好的變態丫頭狀態也同樣的好,她的對手能連過幾關進入十六強,身手自是不一般,可在三國的面前,卻顯得那麼稚嫩。
臂長,腿長,在一米六五的對手面前,身體條件本就佔着絕對優勢的三國在移動上也快過對手,上來就憑藉氣勢,用完全放棄防守的兇狠進攻壓制住了對手,雖然看似鹵莽,可內行都看的出來三國的厲害,她攻的雖然狠,但與對手之間的進攻距離卻掌握的恰倒好處,不遠不近,充分利用了自己的身高優勢,同樣一記直拳,她能打到對方的臉頰,對方卻連她的鼻尖也碰不到,而且完全伸展身體後,三國有足夠的閃躲擋拆的反應時間,進攻尺度把握的非常老道。
當其中一方的攻擊完全展開時,立刻凸顯出場面的火暴,比賽才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一般,現場的賭徒們叫好聲不斷,歡呼聲震耳欲聾,雖然有着好幾層的隔音設備,可蘇影還是擔心這裡的‘嚎叫聲’會驚動上面那些真正意義上的客人。
環境是可以影響一個人的,三國打的猛,小白看着也覺得解氣,激動啊,激動的坐不住,受氣氛感染,穿着一身禮裙的她也從座位上站起來爲三國叫好,淑女形象喪盡,甄英雄都覺得臉紅,趕緊把她拉回來坐好,小白似乎才意識到自己處於被關注的焦點位置,頗有點不好意思,但從她身體的微微顫抖,不難看出被壓抑着的興奮,白果似乎早就忘了,這種比賽根本就是犯罪。
三國的對手也算經驗豐富,被三國一痛猛攻,每擋住一拳都能感覺到受打擊部位的沉重與疼痛,知道這丫頭的力量也在自己之上,想要贏她,惟有依靠摔技,瓦解她的身高優勢,將她摔倒,藉機擰斷她的關節,讓她喪失一定的攻擊能力自己纔有勝算,於是,她並不退讓,反而抱着腦袋,迎合三國的攻擊,企圖尋找到一個空隙貼上前去,這也讓場面看起來更熱鬧了。
甄英雄一眼就看穿了那女人的意圖,對白果道:“那女人挺聰明,看來打架的經驗很豐富,不過挑錯了對手,想抓住我姐廝打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白果並非這方面的菜鳥,聽甄英雄一說,也看出了那女人想要纏倒三國的意圖,不禁有些擔憂,“真的嗎?臭傢伙,大姐沒問題吧?”
“別看我姐平時傻呼呼的好象沒心沒肺似的,和你不一樣,她那是裝出來的,其實她心思細着呢。”甄英雄信心滿滿道:“她知道自己的優勢,所以也很清楚對手想反擊必須要採取的方法,現在的猛打,就是在引誘那女人放棄防守進行反擊,那時候她一定會暴露出破綻,只要抓住那個機會,就能一擊制勝。”
白果看着擂臺上的兩個人,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是啊,那女人一味防守,大姐攻的再猛,也很難把她打倒,還會平白浪費體力,如果能引誘她出手,的確是一個撕裂她防守的好機會,大姐真的很聰明啊……誒?不對,死流氓,你剛纔那話什麼意思?傻呼呼的,沒心沒肺,你那話是罵我呢吧?!”
甄英雄聳聳肩膀,眼神中的玩味的神采顯然是在印證白果的‘傻呼呼’,小白氣的想要抓他一滿臉花,就見甄英雄的目光突然凌厲,盯着擂臺,道:“勝負有分曉了。”
白果呆了一下,顧不得和甄少爺拌嘴,望向擂臺,就見三國雙臂被那女人架開,動作完全敞開,那女人抓住機會,雙手揪住三國的肩膀,前貼一步,縮短了距離,如此身位,三國的優勢似乎完全消失了,那女人心中一喜,只待摔倒了三國,她便勝券在握,觀衆羣爆發出一陣略帶諷刺的驚呼,這讓那女人心理極度不平衡,似乎所有人都偏向於這個義字會的大公主。
即便是白果,也覺得形式對三國不妙,可擔憂還未在臉上凝成表情,就聽那女人一聲慘叫,竟是被三國狠狠一腳跺在了腳面上,那女人吃痛,身體自然前蜷,三國緊咬着兩拍小白牙,閉緊雙眼,蹙起秀眉,大有豁出去的架勢,一腦門撞在了那女人的鼻樑上,那女人的鼻血就像突然壞掉的水閥一般,飛灑而出一串鮮紅,揪住三國肩頭的手也鬆了,只覺得眼前金星繚繞,腳下沒根,三國不等她摔倒,騰躍而起,曼妙身形和完美的滯空感爲她博得了爆炸式的掌聲,所有人都知道,這場比賽的勝者已經產生了。
那女人被三國一腳蹬在胸口上,兩團飽滿不規則的顫抖着,好象隨時會破裂似的,讓人懷疑那東西以後還能不能哺育後代,連退了七八步,那女人仰面摔出了場,幸好被臺下的兩個助手接到,沒有造成更嚴重的傷害,場醫立刻衝了上來,將抱胸痛吟的她擡上擔架,送去了醫務室。
三國跳下擂臺,白果將外套給她披上,眼中的羨慕與敬佩讓三國甚是受用,甄英雄對她微微一笑,“沒受傷吧?”
“受傷了!”牛氣沖沖的傲慢姿態立刻消失了,三國頗有點撒嬌的嫌疑,揉着腦門,道:“疼死我了,英雄,給姐姐揉揉……”
“你自己不是揉着呢嗎?過會就不疼了。”甄英雄臉皮再厚,在這麼多人面前也不好和三國太親近,更何況白果那雙眼睛一直冒着寒光,死死的盯着自己啊,“沒見到李英豪,我找他有點事情,下邊的比賽就不看了。”
三國有些失望,嘟起小嘴,完全沒有那種勝利者應有的喜悅,和剛纔恰恰相反,她此刻看白果的眼神,就像白果方纔看她的眼神一般,也多了分羨慕或者是嫉妒,甄英雄從不讓自己參與他的事情,三國覺得他是故意躲着自己。
甄英雄暗暗嘆了口氣,對三國道:“老姐,你要不要去啊?”
三國聞言,有些意外,卻是精神一振,“要去!要!”
……
偶然性高發的女組比賽本就因爲其賭博性質倍受關注,因爲義字會參賽的三名女選手都非常輕鬆的挺進了前十六名,且三國更進一步,率先晉級前八,幾乎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與此相比,同樣的觀衆,對待男組比賽的熱情顯然不夠高漲,這也是因爲男組的實力較強,偶然性極低,造成了莊家開出的盤口賠率平淡,毫無賭博的刺激可言吧,但這平淡之中,也並非沒有例外,沒有看點,比賽開始之後甄英雄總給人一種心情沉重的感覺,正是因爲男組比賽中那唯一的‘看點’。
阿東提前出局,藍涯的幾場比賽贏的並不輕鬆,沒有顯現出值得人在意的實力,因此在男組比賽中,並沒有人去關注義字會了,甚至,對於最後誰能奪冠,人們並沒有特別看好的熱門,反倒是有不看好的選手。
李英豪不能適應如此殘酷的比賽規則,雖然贏了幾場比賽,卻贏的並不輕鬆,甚至很多人覺得他是僥倖混入了前十六,他也爲此成爲了‘局外局’的莊家最不看好的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