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梳子

十九 梳子

“嗯……我,這就過去。”

劉潤和她沒走往常的繞過庭院的迴廊,而是從後頭走。阿福明白原因——雖然她不是什麼新娘子,可是這會兒固皇子讓她去相見,被人知道,總是不好。

屋還是那間屋,人也還是那個人。可是阿福進屋的時候,卻感覺着……心情全然不同了。

固皇子喜歡坐在窗子前頭,阿福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樣,風雨聲可以聽的更清晰入耳。

屋裡面沒有人,不知道他是怎麼把人都打發出去的。

“殿下。”即使沒有人,禮也要行。阿福從來不在這種事情上偷省。固皇子微微怔了一下,然後才說:“起來吧。”頓了頓又說:“你過來些。”

阿福慢慢走到跟前,固皇子伸出手來,他的手掌白皙修長,指甲圓潤,帶着一點柔白的光潤。阿福要想了想才明白固皇子的意思,猶豫着將自己的手遞給他。

並沒沒有過肢體接觸,有時候固皇子散步,上橋,去亭子裡的時候,阿福也會扶一把。但那時和現在,是不同的。

那時候固皇子在阿福心目中的印象,是一個抽象的形象。只是漸漸從“主子”這兩個符號字,變成一張畫上紙上的人像。無論是符號也好,人像也好,都是沒有真實性別的。

阿福從來沒有什麼時候這樣強烈的感覺到,固皇子是一個男子,而她,是個女人。兩個人在一起,不僅僅是主僕的關係。

“你別擔心,我就是想和你說說話。”固皇子輕聲說:“她們這會兒都不會進來的,你坐下吧。”

阿福緩緩在圓凳上坐了下來。窗子開着,庭院裡的幾竿竹子被雨水洗的碧綠青翠,雨滴打在竹葉上的聲音,淅淅瀝瀝的,聽着讓人覺得心裡慢慢的就沉靜下來了。

“阿福,你信命嗎?”

信不信?

按說,這種東西不該信,可是阿福又覺得,自己現在坐在這裡,說來說去,大概也逃不過一個命字。

“我也不知道該不該信。也許,信了好。這樣,有什麼不順遂的,都可以推說那是命裡註定。”

固皇子脣邊泛起笑意:“你說的對。我有時候也不信……不過現在,我突然覺得,該信的還是得信一下。”

頓了一下,他說:“楊夫人和柳夫人來過,和我說了……”

說了什麼,他不必點出來兩個人也是心知肚明。

“我很高興。”他聲音又輕又柔和,又重複了一遍:“我覺得很高興。楊夫人說,這真是緣分。你平時就很好,又偏巧揀了那朵石榴花,太后還喜歡你的名字。”

阿福沒出聲。

固皇子半仰起頭,他臉上的笑容如和風一般溫煦:“剛聽到這事兒的時候,我覺得太后是急了,亂點鴛鴦譜。因爲我兩次指婚都沒有成,所以想了這個辦法,或許她也覺得我的命格太硬,克人。也可能太后覺得我的年紀不小,即使不成親,身邊也要納人。”

阿福依舊沒出聲,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固皇子看起來也並沒有要她開口的意思,他只是在敘述。

“我沒想過……不,是沒想過,會這樣快。一時心裡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兒。覺得似乎有些難過,又有點氣憤,唯獨沒有欣喜。如果,我真的象傳言說的那樣,命格太硬,克母克妻……”

“殿下,”阿福打斷了他的話:“那些是無稽之談。”

“是啊,但是也有句老話說,許多事寧可信其有。如果真是那樣兒,我不就又害了人了嗎?楊夫人說,這次不一樣,這次是個有緣的人,一定福澤綿長,絕對不會象前兩次一樣——我才知道人已經擇定了。”

他轉過頭來,雖然知道他看不到,可是那專注的溫柔的神情還是讓阿福覺得微微心悸。

“夫人說了,我才知道是你。”

阿福覺得手心在冒汗。她想把手抽回來,不過固皇子沒有放開。

“聽到的時候我覺得意外,然後,過了一會兒覺得,很高興。”固皇子聲音很低,臉龐微微泛紅了:“知道是你,不是別人的時候……”

阿福冒出一句:“我長的不美的……”

固皇子輕輕笑了一聲。

“我剛纔,坐在這兒,想了很多,然後讓劉潤去請你來。我想,我有一句話,想問你。”

阿福擡起頭來:“什麼話?”

“你願意嗎?”

阿福怔住了。

固皇子認真的問她:“你願意,在我身旁,生活下去嗎?”

如果換一個人來問,你願意接受嗎?阿福的回答一定是,不願意。

可是,爲什麼……這件事的另一個當事人問她這話,阿福卻說不出話來。

“我……我覺得和你在一起,心裡總是很舒服。”固皇子的臉色越來越紅,他的手掌心也在出汗,阿福察覺到了。

“你知道的,我將來,也不會有什麼大出息,眼睛還看不到,沒有什麼本事……大概我只有這麼一個身份,還算是我的長處。”固皇子神情從容,但是聲音卻有些不太穩。

“殿下的長處很多,寬厚,博學,還會劍術……”阿福輕聲說:“是我配不上殿下。”

“不,配得上。”固皇子握着她的手用上了力:“可是,如果你不願意的話,那我去和夫人,和太后說……”

阿福忽然有些微的感動。

因爲眼前這個皇族少年漲紅的臉,還有,他認真的話語。

“殿下,我從小,就對自己說,寧爲乞丐妻,不爲富人妾。”

固皇子神情有細微的變化,但是安靜的聽阿福說下去。

“我和殿下說過吧?我的母親,就是由婢,到妾,然後做了當家人。她名不正,則言不順,人無完人,想在旁人眼中活出個樣兒來,真不容易,哪怕厚待嫡女刻薄親女,還是兩面不討好。我不恨娘,我只是可憐她。我們家是小門小戶,還沒有什麼紛爭。我知道富人家的妾是什麼樣的,她們活的很累。男人只有一個,卻有好幾個女人爭搶,妻與妾你傷害我,我傷害你。嫡庶,寵愛,子嗣,家產……我不想傷害人,也不想被人傷害。我以前想,嫁一個老實的人,沒什麼餘錢娶妾的,過踏踏實實的日子……後來進了宮,不知道何年得出,我又想,學點手藝,攢點錢,將來出去了,自己給自己養老。我從來沒想過,要去做旁人的妾……”

這些話,是不該說的。

阿福知道。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就說出來了。

也許,是不想騙他。

也可能,是不想傷害他。

固皇子的手,慢慢的鬆開。

“原來……你是不願意的。”

阿福仔細的端詳他。固皇子臉上的紅暈慢慢淡了,褪盡了,變的紙一樣白。

阿福覺得胸口,莫名的難受。

不想傷害他的。

可是,還是傷害了。

外面的雨聲緊了起來,阿福覺得心裡空落落的,脖子上象繫了根繩子,讓她喘氣,也似乎很艱難。

“你……先去吧,我要好好想一想。”固皇子頭力向窗子,阿福只能看見他的頭髮,背影。

他的頭髮很好,烏黑整齊,頭上繫着一頂青玉冠,身上穿的袍服刺繡極精緻。不是平時常穿的常服。

他……是讓人認真的幫他梳頭更衣過,在這裡等她的嗎?

阿福站了起來,慢慢的轉過身。

固皇子輕聲說:“等一等。”

阿福回過頭。

他從袖子裡摸出樣用錦帕包着的東西:“想送給你的……差些忘了。你看看,喜歡不喜歡。”

阿福搖搖頭,又想起他看不見,低聲說:“我,不能收。”

“拿着吧。”

固皇子的手遞出來,不收回去。

阿福接過他手裡的東西。打開錦帕包,裡面是柄玳瑁象牙梳子。

“這個……是我母后留下的。”

“我想送給你。”

停了一刻,阿福又聽到他說:“這件事情,我會和太后,還有楊夫人說,是我不喜歡你……不會勉強你的,不用擔心。”

阿福現在擔心的,不是那些。

手裡這柄梳子,沉甸甸的。阿福覺得,這柄梳子,重的讓她握不住。

“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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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的小固固,,摸摸。

俺兒子從早到晚的騷擾俺。。就他睡了俺的思路最順暢。。。要把他關在門外不許他進來吧,俺又狠不下心。。。

抱,俺要回貼,不許霸王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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