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情若在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句話可謂是膾炙人口,不過這實在是一種自欺欺人的說法,熱戀中的男女分開一刻都覺得長,又豈能忍受朝朝暮暮?說到底,不過是一份無奈罷了。
此時靠着靠枕,臉色蒼白一副病美人模樣的公主殿下,心情就很複雜。
公主殿下承認自己對蕭煜在不知不覺間形成了一種依戀,她是草原上長大的女子,雖然崇尚中原文化,但還沒學到中原女子的“禮”,所以她也從來不掩飾自己與蕭煜的關係。
兩人之間沒有人主動說什麼,但是又不約而同的默認了一件事,再者說還有一紙婚約。
在俗世,女子總是要嫁人的,一個家也總是要有一個男人來撐起來的,爲她遮風擋雨二十載的父親悄無聲息的走了,將她交給了另外一個男子。
越過窗外那棵已經開始發綠的小樹,林銀屏盡力把目光朝遠處望去,或許下一刻,那個傢伙就會回來了。
第一次見到蕭煜,是在梅山的賞梅臺,看蕭煜和一幫酸腐書生較勁,那時她對蕭煜的印象是還有些書生意氣。
第二次是在秋臺看蕭煜和那幫王孫貴族較勁,他像變了一個人,或許他本來就是那些人中的一員。
一開始,只是好奇這個男子,只是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或許是青河邊,或許是從他揹着自己衝出草原巫師的追殺時起,心思悄然變了。
她不是高高在上,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山仙子,對於這份突如其來的感情,她很平靜,也很歡喜,沒有拒絕,一些都是那麼平淡自然。
她一直望着窗外,有時候她也在想,如果蕭煜從東都回來,但是沒有帶回金丹,她會怎麼樣。或許很失望,畢竟她還不想死,但她絕不會對蕭煜生出半點憤慨之心,因爲她相信他一定盡力了,有時候有一個男人願意爲一個女人去出生入死一次,對於這個女人來說就已經足夠了,更何況他能平安歸來就是最大的幸事。
不能並肩,她只能默默祈求那個人一路平安,早日歸來。
她望着窗外,不敢眨眼,生怕錯過了某人。
所以當那道身影從營地正門走入時,隔着一扇窗,兩人的目光瞬間交匯在一起。
這算不算心有靈犀?
……
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一次隔窗對視的心有靈犀,但誰又能知道在此之前,一日復一日,少女對着那扇窗口守望了多少日?
……
夜色漸漸深沉。
蕭煜給林銀屏喂下了那顆六品金丹。道祖親手煉製的九品金丹據說服下便可以羽化登仙,與長生藥無異,即便只是逍遙境界的神仙,那也是驚天動地的威勢。這雖然只是六品,但好歹沒墜了金丹的名頭,林銀屏服下後便已經可以下地行走,看樣子只要再調養幾天就可與以前無異。
營帳外有一緩坡,蕭煜和林銀屏此刻正仰躺在坡上,望着頭頂一片星河燦爛。
林銀屏悄悄挪動幾下挨近了蕭煜,素手輕按在蕭煜的左腿上,“現在還疼嗎?”
蕭煜用自己的手蓋住林銀屏的手,笑道:“差不多好了,小傷而已。”
林銀屏忽然感到有些莫名愧疚,不知道該怎麼把話題繼續下去。
蕭煜側過身輕輕把她攬進懷裡,“這可不是和別人打鬥受的傷,這是蕭烈的家法。不管怎麼說他還是我父親嘛,還能真打死我不成?”
林銀屏把頭靠在蕭煜肩旁上,紅了眼圈。
蕭煜輕輕拂過她的長髮,笑道:“好了,我這次可是因禍得福,你看我現在都已經履霜中境了,你若不努力,可就要追不上了。”
林銀屏很沒公主風範的抽了下鼻子,還帶着淡淡鼻音說道:“比我強纔好,這樣就能保護我了。”
蕭煜故意做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那麼說林姑娘是賴上我了。”
林銀屏輕輕捶打了他一下,終於開顏笑道:“就是賴上你了,你得負責一輩子。”
蕭煜仔細給她擦拭了一下眼角,把那一點殘留溼意抹去,看着她笑道:“一輩子太短了,加上下輩子好不好?”
林銀屏把頭埋到蕭煜懷裡,甕聲甕氣的說了一個字,若不是蕭煜離得近,根本聽不出她到底說得什麼。
她說了一個“好。”
七分歡喜,兩分憧憬,一分羞澀。
蕭煜默然。
過了一會兒,林銀屏擡起頭來,“怎麼不說話了……”
蕭煜望着頭上那一輪明月,吸了口氣:“我在想一輩子是多久。”
林銀屏想了想,說道:“人生七十古來稀,就算活得長久些也就一百歲吧。”
蕭煜笑了笑,握住她的手,“希望我們一百歲的時候,還能像今日一般在一起看這浩瀚星空。”
林銀屏很認真的點頭說道:“一定會的。”
蕭煜看她心情徹底沒了剛纔的壓抑,故作懊惱道:“那豈不是說我要負責兩百年?”
林銀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繼而擴散開來,然後學着坊間悍婦的模樣,柳眉倒豎道:“姓蕭的,我告訴你,別想吃完抹嘴就跑,天底下沒這麼便宜的事!”
蕭煜愁眉苦臉道:“關鍵我還沒吃呢。”
林銀屏沉默了一下,接着低聲道:“父親剛過世不久,我們的事情能不能等一等?”
蕭煜擺擺手,溫和說道:“當然要等你除服。兩百年都等得了,還差這三年麼。”
林銀屏臉上又有了笑意,:“那我一定得看好你,不讓你有沾花惹草的機會。”
蕭煜捏捏她的臉,驚奇道:“你怎麼知道我打算去找個小情人啊。”
林銀屏笑着哼了一聲道:“因爲我們心有靈犀啊,以後你如果敢做對不起我的事情,我就……我就……”
蕭煜捏了捏她的鼻子,取笑道:“你就怎麼樣啊?”
“我就把那個狐狸精打死,說到做到!”林銀屏一把拍下蕭煜的手,竭力裝出一副兇狠的樣子。
只是一向與人爲善的公主殿下顯然沒能裝半分兇狠,倒是多出幾分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