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凜盯着餐盤上的山珍海味,口乾乾的,沒有一點兒想吃的,擺了擺手,林叔嘆了口氣,卻還是什麼都沒說就退了出去。
戰凜在書房裡坐了幾個小時,神情恍惚地踏出房門,獨身前往射擊場,這裡是他最好的冷靜地方。
子彈、靶子,槍,彷彿天生就是刻在戰凜骨子血液中的東西,不管在何種狀態下,戰凜都能百發百中,男人的汗水在射擊場上揮發着,赤着臂膀的戰凜肌肉糾結成充滿力度的塊狀。
槍聲此起彼伏,汗水肆意揮灑的射擊場裡,高大的男人背影如山地挺立着,沒有人能體會他內心的痛苦與煎熬……
幽深的宮殿,昏黃的吊燈將宮殿裡一切的物品都籠罩在一片朦朧的黃色中。
墨色的柔軟大牀上,一個擁有一頭黑髮的男人靜靜地趴着,被子蓋到他的脖子下方,光裸着的脖子上全是深紅色的吻痕,與白皙的肌膚相交形成一種特別的美感。
空氣中還漂浮着一些的味道,久久沒有散去,囚室那邊依舊傳來隱隱約約的機器運作聲,籠子裡的藏獒王一直長期被關着,不知爲什麼今天特別暴躁,來回撞着籠子的邊緣,偶爾發出恐怖的吼聲。
鬱梓帶着一身汗醒來,下意識地往額頭上一撫,的,渾身的骨骼像是錯位了一般,稍稍動一下就能令人疼得齜牙咧嘴。
感覺自己暫時不太有可能下牀的鬱梓睜着佈滿了血絲的雙眼,有些失望,原來還能醒過來,原來還沒有離開這個世界。
很想起身去看看紀哲謙怎麼樣了,可是渾身實在使不上一丁點的力氣,而且,就算他去看了又有什麼用?
以目前的情況看來,即使戰凜不要紀哲謙的命,也絕不可能如此輕易放他離開……
只是這麼輕微地一想,鬱梓就頭疼欲裂。
大概趴着適應了一兩個小時,鬱梓才慢慢地爬起來,沒有力氣穿衣服,只能將就着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地下牀,腳沾到地面的時候甚至腿軟得踉蹌了一下。
“你想去看他?”一道好聽的男音傳來,聲音冷得讓鬱梓不禁顫抖了一下,卻依舊沒有理會,執着地邁着步子一步步地走着。
戰凜攥住那團被子,盯着鬱梓蒼白的臉頰,冷笑道:“你這副模樣還好意思去見舊情人?”戰凜眼神如刀地掃射着鬱梓裸.露在空氣中的脖頸,上面滿是自己留下的印記。
“他死了嗎?”鬱梓雙拳緊握,強裝着鎮定道。
鬱梓知道紀哲謙曾經學過幾年的防身術,也拜過兩三個師父,身體體能與各方面還算不錯,至少比自己好不少,但也無法肯定紀哲謙能否熬過那些恐怖機器無休止的折磨。
戰凜能夠聽出鬱梓聲音裡的懼怕與顫抖,卻依舊不屑地想要去試探他的底線,“如果我說死了呢?”
鬱梓猛地回過頭,露出一個絕世的荒涼之笑,足以比以往任何一個笑容更令人驚豔,卻帶着深重的絕望。
鬱梓的表情變了,雙眸裡燃起比火光更絢爛的東西,他咬牙切齒地一字一頓道:“也好,這樣我就可以不留餘力地恨、你,毀、了、你!”
戰凜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他注視着鬱梓,原來如此...他可以爲了別的男人而恨自己,卻從不捨得對自己泄露一丁點的溫柔。
“林叔!林叔!林叔——”戰凜沒有再對鬱梓說一個字,卻一聲比一聲高亢地喊着林叔。
已經不年輕的林叔倒是出現得很快,“凜爺。”
“看着他,不准他去看那個破醫生!鬱梓,我警告你,你要真敢去看他,我立馬就殺了他!”戰凜暴戾地吼道。
林叔的額間簌簌落下冷汗,有些猶豫地看了看戰凜,又看了鬱梓一眼,“這……”
鬱梓沒說話,又往回走,如果他去看紀哲謙一眼只會爲他增添傷痕,那他寧可不看,再也不看!
戰凜看着鬱梓搖搖欲墜的身影,心如刀割般疼痛,在戰凜定定注視的時候,鬱梓卻又轉身向着自己走了過來,戰凜甚至有些期待,他會說什麼?會做什麼?
鬱梓如蝴蝶羽翼般的睫毛微微下垂,聲音比南極的冰雪還要冷入心扉,“把我的戒指還給我。”
戰凜的心落了下來,真不該對他有所期待,真不該,呵呵……
“扔了。”戰凜冷聲說完後便擡腳離開。
林叔擋着出去的路,鬱梓頹然地往回走,邊走邊掃視着宮殿的周圍,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那枚戒指。
不知道自己還剩下什麼的鬱梓呆呆地坐在牀上,盯着吊掛着的美麗水晶燈靜靜地出神,手術刀沒了,賣身契沒了,戒指沒了,沒有了自由,連帶着與紀哲謙的愛情,也不會有了。
手機一直在嗡嗡響,林叔提醒道:“鬱少,你的手機已經響了很久了。”
鬱梓淡淡地瞥了一眼,是陸影的電話,掛斷了幾次,卻還是不停地打過來,翻了一下來電記錄,大部分都是陸影打的,還有幾個是黎湘打來的。
將電話接通,鬱梓一句話也沒有說,陸影焦急得不得了,也不敢問具體的情況,只能反覆地問他現在好不好。
鬱梓張了張脣,心力交瘁道:“陸影……”
“怎麼了?”好不容易自己說了不下十句,鬱梓終於出聲了,陸影一顆心緊張得幾乎跳上了嗓子眼。
鬱梓有些迷茫,他的雙瞳似乎沒有焦點,身體還帶着酸楚的疼痛,良久良久才用飄渺的聲音道:“我很累。”
僅僅三個字,卻彷彿能夠搪塞住陸影所有的關心與疼惜,彷彿有鐵錘在悶悶地砸着,陸影小心地道:“我會搞定一切工作上的事情,你累了就睡一覺。”
鬱梓輕輕點頭,“好。”
只是掛了電話後,又靠在牀邊上,似乎睡不着般,眉頭緊鎖着,用被子緊緊蓋住了自己。
短短几天時間,鬱梓被戰凜用盡各種方法在各種地方愛,幾乎每一個角落都留下足以令人窒息的味道。
不管是上廁所、吃飯、亦或是洗澡,又或者睡覺,不管鬱梓做什麼事情,胃裡總是一陣翻江倒海,經常吐得天昏地暗,沒去上班的鬱梓被折騰得有些恍惚,就像戰凜曾經說過的那樣,每分每秒也忘不掉戰凜刻在自己身上的味道。
再也沒有見過紀哲謙,鬱梓漸漸不淡定了,每天都活在恐懼裡,猜想着紀哲謙是不是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否則怎麼會如此安靜呢?
只要有這種想法出現,鬱梓的心就疼得快要死去。
而戰凜正深陷於鬱梓安靜乖巧的表象裡,雖然依舊沒有給什麼好臉色給鬱梓看。
戰凜說服自己把鬱梓當成一般的發泄品,卻在每晚滿足了身體後疼了心。
這種敷衍似的安靜乖巧像一層薄膜籠罩在戰凜與鬱梓之間,有時候戰凜會覺得鬱梓已經不屑對自己說一個字,但他該死的卻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
明明是鬱梓背叛了他不是嗎?!
煩躁的戰凜開始厭煩回家,厭煩看到鬱梓絕望沉靜如死水的臉龐,怕自己忍不住衝他咆哮,將他掐死。
所以每次鬱梓被做暈過去後,戰凜就會打電話約炎冷與姚撒出來飆車,要不然就是到天獄去喝酒,在兩個兄弟面前,戰凜依舊不提及鬱梓一個字。
這醉生夢死的世界,偏偏無法讓戰凜嚐到喝醉的滋味,再醉也是清醒。
……
“戰凜……呢?”這是接連數日來鬱梓第一次問林叔戰凜的行蹤。
林叔不知道這算好事還是壞事,當他想回頭打電話告訴戰凜的時候,卻見戰凜摟着一個眉目清秀的男人從宮殿的樓梯中緩慢地走下來。
戰凜其實並不想帶他回來,但又不想在兄弟面前失了面子,讓他們以爲他戰凜就他媽的非鬱梓不可,而且他也想看看鬱梓的態度。
至於那個眉清目秀的男人只不過是天獄的一個普通酒保,他們之間只有金錢交易。
當戰凜在豪車上甩下一張支票的時候,酒保其實愣住了,不過一秒後又釋懷了,心道:看來關於凜爺獨寵一個男人的傳言並不假。
只是到底是什麼男人居然能令冷情冷血的戰凜挖空心思地寵愛,甚至爲了他買醉飆車,還找了自己演這麼一場戲呢?酒保心裡倒有些好奇,卻不敢表現出來。
“凜,這裡很漂亮。”酒保依偎在戰凜的懷裡,輕輕地說道,脖子上還有之前別的男人留下的吻痕,只不過看在鬱梓的眼裡,卻認定那是戰凜留下的。
戰凜沒有說話,大掌摟着酒保的細腰,面無表情。
林叔見兩人走近忙道:“凜爺,鬱少剛剛問起您……”
作爲看着戰凜長大的長輩,林叔深知鬱梓如今在戰凜心中的重要性,是鬱梓讓林叔看到了戰凜很多以往看不到的樣子,儘管鬱梓似乎背叛了戰凜,但從戰凜依舊將他留在宮殿這點看來,林叔覺得戰凜的心裡依舊有鬱梓,只是被傷得很重,甚至需要發泄。
戰凜見鬱梓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攬着懷裡的人走近了點,卻又經過了鬱梓,沒再看一眼。
“等一下。”鬱梓出聲道。
戰凜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