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李鑫巖再度醒來。身上受傷的地方有些清涼的感覺。
睜開眼，孫佳麗手中拿着一隻筆刷，在他身上刷着什麼。孫佳麗的刷子跟刷油漆的刷子沒什麼區別，刷的液體卻是透明的，聞起來有些香氣，她刷到的地方都是李鑫巖受傷的地方，液體清涼，只要刷到皮膚上，那裡立刻就有種清涼的感覺透膚而入，疼痛即刻減輕。
李鑫巖現在知道，大體上自己的身體不屬於生物細胞構造出來的，那麼孫佳麗手中的會是什麼？液體刷到傷口上，怎麼會有這種感覺？這感覺極像人類的療傷藥物，但是它是如何作用於自己身體的卻不得而知。
直接問是不太方便的，恐怕孫佳麗也未必會回答。對於一個小白鼠，大約孫佳麗也只會給點麻醉藥。
雖閉着眼睛，但似乎房間裡面還有一個人。李鑫巖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是林子聰。
“你醒啦？”林子聰看李鑫巖睜開了眼睛，微笑道。他坐在輪椅上，左手裹着白色紗布吊在胸前，神情看起來對李鑫巖很是關切，並且看起來已經在這裡坐了很長時間。
李鑫巖沒有搭話。也沒有任何想要打招呼的意思。冷冷看了林子聰一眼。
在吳坤的記憶裡，這張臉看起來沒有現在這樣暖和。吳坤的記憶裡面，不知林子聰看着自己那被利用腦袋時，腦中在想什麼，但是那神情總是若有所思。
李鑫巖將自己的記憶和吳坤的記憶重合的時候，總懷疑他是不是在想怎麼樣才能把自己的意識大卸八塊，看看裡面能扎出什麼油水來麼？這讓他無法將面前這張臉看做一個朋友，從心理上，對林子聰是排斥的。
“他現在心情看起來並不是太好，所以，你大可以不用這種對待他。”孫佳麗一邊忙活着手底下給李鑫巖刷傷口的事情，一邊扭頭看看林子聰，乾脆利落道。
“嗯？那我應該怎麼對他？”林子聰毫不避諱李鑫巖，扭頭問孫佳麗。
孫佳麗說話間已經刷完了李鑫巖的傷口，將工具的藥瓶放在桌子上，看着李鑫巖道：“一個二十歲就去了一個遠離城市和村莊，荒郊野外的人，基本上是荒廢的，他的生活裡面缺失了和社會打交道的過程，人本身就會心理就會扭曲。這個……之後又是適應新身體，又是在戰場上掙扎，最近又受了心理創傷，看着戰友一個個在戰場上死掉，最後又看着有些感覺的女孩子當着自己的面被機械城擊殺，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你現在跟他套近乎，你覺得合適麼？”
“那……我該怎麼說話？”林子聰又轉過來看着重又閉上眼睛的李鑫巖，問孫佳麗。
“我怎麼知道？”孫佳麗回答得直接乾脆。
孫佳麗說不知道，林子聰就看起來特別迷茫。停了好一會，待得孫佳麗將方纔用過的所有設備藥品都整理收拾完畢，重又回到病牀前，林子聰才幽幽說道：“或許，我們以前都做錯了。”
孫佳麗剛想說什麼，林子聰擡手阻止了她。
他自己拉着輪椅的輪子湊到牀前，沉吟片刻，對李鑫巖道：“收到軍部關於你的資料的時候，我很驚訝。之所以驚訝，是有四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是這個消息的來源問題。這個問題因爲裡面還有許多問題至今我都沒有搞清楚，所以在這裡也沒有辦法將實情告訴你，所以暫且放過。但是對於消息本身來說，卻是個很令人震驚的事情。機械城的聖子，如何能夠放在人類世界？所以，當時我是以最快速度搶到了這個任務的。當然，任務是誰發過來的同樣現在還不能說出來，但是我本能的覺得，這事情不能讓別人收到，如果收到了恐怕就會失去控制。要知道，機械城目前並不是鋼板一塊，但是如果你戰死的消息一旦泄露，機械城必然會變成鋼板一塊，那麼人類會比現在面臨更大的壓力。如果細細想來，一定程度上，機械城的聖子與這消息的來源之間一定是有關係的，但是究竟會是什麼關係，直到今天我都在思考。”
“第二個驚訝，則是機械城爲什麼會有你這樣一個生物生命的存在。……在所有人的思想中，機械城從來都是機械生命體的天堂，在那裡，應該都是機械生命體，可是爲什麼你會在那裡出現？並且，這些機械生命體怎麼會把一個生物生命體作爲他們的最高存在？這是震驚，也是疑問，但是，至今我也無法回答。……或許，如果有一天我們能夠登上機械城，才能找到答案。當然這個問題或許對於你來說比我們知道里面的原因更爲急切。”
“第三個驚訝，其實並不是來自於你，而是來自於基地本身。機械生命體在基地的存在已經不是秘密，機械寵物的存在讓黑市獲利頗豐，在金錢的刺激下，人類什麼事情幹不出來？誰還會在乎這東西在不在律法禁止範圍之內？所以這些東西或早或晚都會出現，不算什麼稀奇事。”林子聰說着，孫佳麗眼睛亮了一亮。但她也沒插話，而是抱起雙臂，更爲認真地聽起林子聰的說話。
“在這種大的背景下，其實很多機構都在明裡暗裡打律法部的插邊球，比如說買個機械生命體做寵物，就是一個典型的插邊球。與機器人相比，機械生命體意識獨立，能夠自我思考，具備不低的智力，壞了可以維修，能夠勝任只會執行特定任務的機器人所不能做的很多事，自然是有錢人娛樂的首選。所以不是光有黑市的那些人在研究，我們也在研究……”
林子聰沒有任何動作，但是李鑫巖知道，孫佳麗便是參與者之一。孫佳麗沒有打岔，看起來是默認了這個事情。
“不過，說我們有錢，……那是打腫臉在充胖子。”林子聰想起來什麼，自嘲地笑笑，搖了搖頭，續道：“我們沒有多少錢，錢很大一部分，都用到了一個三十多年前的實驗重現研究之上了。那就是對人體的意識虛擬化的研究，所以，我們在材料研究上並沒有多少投入。這是我們跟別人不同的地方。”
李鑫巖猛然睜開眼睛。
林子聰所說的研究，除了在他李鑫巖身上的試驗，看起來也不會是別的什麼。
看到李鑫巖睜開眼睛看看自己，林子聰淡然一笑，卻沒有說實驗的細節，而是道：“好了，這回你也應該感覺奇怪了，奇怪在哪裡呢？奇怪在我收到這個消息的時間，即是我們剛剛完成了臨牀試驗的那段時間。難道說，一切都那麼巧合？如果我這麼說，你相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