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迴士自己的強大,是由無數的姓命所堆積起來的。而輪迴士越強大,所引發的任務就越艱難和可怕。
每一個任務都可能帶來無法預料的後果,就像是察覺到臨時補救的措施——強制任務已經對白朔沒有了難度之後,一條條預備的計劃就被實施出來。
主神衡量任務難度並非是通過簡單的數值,而是通過精密計算之後代入輪迴士本身實力得來的百分比。
就像是暗殺任務裡預定會在一場苦戰之後纔會死去的目標對於輪迴士無法形成威脅的時候,主神就會進行各種外部條件的干擾——比如惡劣的天氣,限定的時間,再或者是一些無法預料的影響。
比如阻攔在白朔路途之上的妖魔食人,百鬼夜行。
而擺在白朔面前的選擇也有很多:爲了完成任務,保存實力,繞遠路在七十二小時的時限結束之前,達到目的地。
或者爲了節省時間,乾脆貫穿整個混亂的中心,將一切攔路的妖魔惡鬼盡數碾碎,在一團亂麻之中扯出一條無阻的道路,然後面對實力未知的敵人。
原本白朔心中的選擇是第一條的。可是,這個選擇在他從村莊之外撿起那顆充滿絕望的頭顱之時,心中的選擇就悄然更改了。
他無法放任那些妖魔在自己的面前將同族變成食物,也無法在百鬼夜行、屠滅村莊的時候令自己冷漠的揚長而去。
那麼多生命的死亡,原本是不應該的。如果沒有自己的影響,可能根本就不會出現這種令成千上萬人絕望的混亂景象。
既然因我而始,那就因我而終吧。
既然是因爲我的任務才引起了這麼大的動亂,那麼就由我來,將這一切統統,斬!盡!殺!絕!
於是瘋狂的戰鬥便開始了,每一場都是沒有任何顧忌的殺戮,只要是出現在人類聚居地之中的異類統統都要死。
明鏡之心將一切非人的氣息都洞徹於心,拈花和斬浪不斷的在大地之上顯現,從明顯或者是偏僻的角落之中將一切敢於吞噬活人的妖怪統統變成碎肉。
每經過一個村莊,便會潑灑出淋漓的鮮血,就算是不斷在消減的倒計時也無法阻擋白朔的幾近瘋狂的行爲。
以一人之身,面對無數瘋狂的異類。
這就是白朔的慈悲。
我種的因,那麼就必然由我來承受接下的果,一切業障後果都由我來揹負,而這些偏離了我心中之道的妖魔,統統都得死。
就這麼簡單。
每一次殺戮之後,他都會將已經失去所有生命氣息的屍首穿刺在當地最顯眼的地方——城門、山頂、村口,猙獰異常的造型足以令小兒止啼,而白朔的身上也在急促而短暫的頻繁戰鬥之中佈滿血腥和傷口。可是他的眼睛卻越來越亮了,就像是一張逐漸拂去塵埃的明鏡。
這是最最偏激,也是最最艱難的以行證道——在殺戮之中,心中的信念不斷堅定,將一切雜念和塵埃都統統滅去,只留下琉璃本心,清明透徹,幾乎快要放出光來。
當然其中也有着主神的大力‘幫助’,在短短的十三個小時之中,白朔就遭遇到九場妖魔行孽的場面,在白朔看起來愚鈍不堪的行爲之下,主神也在不斷調整着任務的難度,對整個任務施加影響。
一夜之間,十六處妖魔的屍體堆積成的屍林聳立在了東勝神州的大地之上,而白朔依舊在踏着異類的鮮血前進。
所見一切妖魔異類,竭盡轟殺!
彷彿有一支飽蘸妖魔血腥的大筆在東勝神州上拉出了一道筆直如刀的殘酷痕跡,刺穿了任何敢於在前方出現的阻撓,直指花果山!
——————————————————————————————在陳塘關的戰鬥,已經快要結束了。
龍族的復仇之戰,也是陳塘關的滅頂之災。就像是要傾盡東海之水,將整個陳塘關都吞入其中,鋪天蓋地的黑色的浪潮拔地而起,又從天而降,帶着呼嘯的風壓還有令人心寒的巨響砸落,碾壓。
就在城牆即將如同薄紙一般被捅穿的關頭,一道赤紅的綾如同游魚一般的從極遠處飛來,阻擋在陳塘關和浪潮之間,急速的遊弋着。
僅僅是三尺的紅綾如同沒有極限一般的擴張,直到最後化爲了一張足以覆蓋天空的幕布,迎風而舞動,像是燃燒的火焰。
柔弱的紅綾在哪吒的艹控之下化爲了遠超金鐵硬度的銅牆鐵壁,死死的頂着衝擊而來的海嘯和巨浪,將整個陳塘關都籠罩在其中,而他自己卻手持着乾坤圈飛出了城牆之外,獨自迎戰一十三條黑龍。
整個充滿陰雲的天空之中都被不斷響起的撞擊還有龍嘯所充斥,所有的凡人都在震動的咆哮之下臉色蒼白,搖搖欲墜,充滿希望的看着天空之中時而乍現的紅色光芒。
在那裡,寄託這所有人的希望,一旦他失敗——那麼整個陳塘關都會毀於一旦,連帶着三十萬無辜的平民都會在瞬間失去生命,在龍族的怒火之中葬身。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悲哀——天空之上有着無情的仙人,荒野裡有嗜血的妖魔,而海中則有喜怒無常、暴戾無比的龍族。
哪怕是萬國來朝的盛世都會在這些生物的震怒之中化爲烏有,所有人的生命都脆弱的可憐,只能恐懼的跪拜,虔誠的祈求風調雨順。
儘管在史書或者是大部分人的眼中,這個時代充滿精彩、奇妙、充滿奇蹟和令人熱血沸騰的戰爭。
但是所有的基礎都構建在無數人的屍骨之上。
在金字塔的最下方,永遠都是無法掌握自己姓名的可憐凡人。甚至不需要嚴重一點的天災,只要一絲在戰鬥之間的餘波就足以將他們一生的成果連帶着自己的姓命都摧毀。
混亂,血腥、黑暗,這纔是這個時代的真正面目。
血與火的抗爭從來沒有停歇,反抗和掙扎,並非是所有人都會在殘酷的壓迫之下滿足簡單的苟活,總有一些人想要追求更多的美好和光明,守護自己的希望和所愛,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在痛苦之中甦醒、蛻變,在挫折和磨練之中堅強,將自己的身體和靈魂燃燒殆盡,照亮黑暗。
不論是否流諸人口,或者留下傳說。這樣的人,已經足以被稱爲英雄。
從一個對一切都懵懂不知的小孩子,到能夠正確的駕馭自己的力量,再到最後成爲英雄。
哪吒正走在這條道路之上,不論他過去是否頑劣或者任姓,但是在揹負了整個陳塘關三十萬姓命,還有父親的眼淚之後,他已經開始堅強。
拼盡一切,也要將這羣畜生打敗。
絕對不允許讓它們去觸碰自己的父親,觸碰父親守護了一生的陳塘關。
這是哪吒的決意,也是支撐着他在黑暗的雲端戰鬥的嶄新力量。
無盡的海潮在龍吟之中沖天而起,彷彿脫離了大地的束縛,充斥了整個天空。不斷乍然閃現的火光散發出驚人的熱量,僅僅是一瞬間就足以焚江煮海的火焰將襲來的海水氣化成濃稠的霧氣,從天而降。
在昏暗的光亮之下,就彷彿鋼鐵一樣的黑色雲層從天空之上筆直壓下,讓人喘不氣起來。在那一片暗淡的霧氣之中,數十條黑龍的眼睛彷彿帶來死亡的紅色燈籠,在天空之中急速的遊弋着、衝擊着,扯出了一道道光線,讓人發自內心的感覺到了恐懼和慌亂。
“看起來好糟糕,做好準備吧,奧托莉亞。”陳靜默放下了望遠鏡,嘆了一口氣,低頭看着街道之中那些人眼中充滿恐懼和祈求的眼睛。
“陳塘關恐怕就要不保了。”她從空間裡緩緩的掏出白朔爲自己準備的那一具傀儡,然後捧起了貓兒,從它的口中取出了那一粒義魂丸,仔細的填裝到了傀儡口中專門準備的凹槽之中。於是精緻的傀儡再次擁有了生命,睜開眼睛,用純淨的眼神觀察着世界。
“哪吒不是還佔有優勢麼?”奧托莉亞仔細的看着黑色雲層之中的火焰光芒:“那個孩子已經非常努力了。”
“努力並不是強大的代名詞,而且現在龍族很明顯就在耍無賴啊。”陳靜默有些無奈的指着將整個陳塘關包裹在其中的紅綾。
“你認爲在近乎深海的水壓下面,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撐得起陳塘關大小的空間?”陳靜默搖着頭:“儘管擁有那麼可怕的道具,但是哪吒本身的實力依然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在六條黑龍的攻擊之下維持不敗就已經可以說是奇蹟了,而且還要分出一半力量和心神來保護陳塘關。雖然看起來很威風,但是很明顯,龍族在消磨他的實力啊,只要他的力量開始下降,那麼陳塘關的命運就徹底敲定了。”
“我知道你很擔心那個孩子,但是他終究不是需要人去保護的弱者,他可是要成爲英雄甚至神祗的強者呢。這是他無法躲避的劫數,也是一場蛻變。”陳靜默抓着奧托莉亞的手掌:“原本李靖那個窩囊鬼能夠這麼有氣勢就已經是很大的改變了,劇情改變到這個程度已經是極限。剩下的事情,我們無能爲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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