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助地咬了咬脣。
要她怎麼說出口,她跟他回來是爲了殺他。
嘆了口氣,她笑笑,閃爍着的眸光漸漸堅定,“是爲了讓你死心,別再糾纏了。”
這個理由很充分,她狠狠地呼了口氣,“我的目的就是,配合你的努力,來證明,我不是她。”
穆清遠定定地看着她昂着頭的樣子,良久,兀自地笑了起來,“我倒要看看你怎麼讓我死心。”
可是他明明在笑,眼睛裡卻是化不開的憂傷。
她不敢再和他對視,拎着自己的揹包迅速地閃進了客廳。
兩個臥室,一左一右。
打開其中一間,滿屋子花花綠綠的牆紙,天藍色的牀,同色的帳幔,地板上鋪着大大的一塊拼圖,還有幾個遙控的飛機坦克……
她顰了顰眉,又去打開另外一間。
這一間雖然比那一間成熟得多,但是牀中央放着的那個大大的老式抱抱熊的確有些破壞美感。
穆清遠坐在沙發上,饒有興味地欣賞着她的反應。
終於,絃歌一臉迷惑地坐到了他面前,“穆清遠,到底哪件是你的臥室?”
他挑了挑脣,“想知道我的臥室是哪一間?”
他的明知故問讓她十分不爽,抿了抿脣,她硬着頭皮答,“想!”
“叫一聲大叔來聽聽?”他雙手張開地仰躺在沙發上,雙腿慵懶地交疊起來,墨色的眸子有着姓感迷+離的光。
絃歌握了握拳,這廝是在色+誘麼?
眯了眯眸,她哼了一聲,拿着自己的東西去了那間有個抱抱熊的臥室。
穆清遠可以把客廳佈置得那麼少女,臥室也應該是那間童稚味道十足的。
這個男人,還真不能把他當成正常人看。
安置好自己的東西,絃歌把自己開成大字躺在牀上,瞥了一眼身旁巨大的抱抱熊,她皺了皺眉。
良久,她嘆了口氣,順從自己心底的想法,把巨大的抱抱熊抱進懷裡。
恍惚中,一個美貌的婦人正在對她笑着,“莫黎,過來,媽媽有禮物送給你!”
她不由自主地跑過去,伸出稚嫩的小手擁住婦人,“媽媽真好,只有媽媽記得莫黎的生日!”
婦人寵溺地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笑着,“傻丫頭,生你的日子媽媽怎麼會不記得!”
接着,婦人便抱着她進了一間小小的臥室,粉紅色的小牀上,躺着一個毛茸茸的老式抱抱熊。
她興奮地跑過去,不由自主地抱着抱抱熊,夢裡的她很小,兩隻胳膊環起來都沒有辦法把抱抱熊抱滿……
“她叫朵朵,以後可以代替媽媽陪着莫黎睡覺……”
“如果媽媽不在了,莫黎還可以和朵朵在一起,朵朵在,莫黎就不會害怕……”
婦人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空靈……
而後,是一個乾瘦的婦人,尖瘦的下巴,尖銳的聲音……
她對着她叫囂着,“蘇莫黎,快去洗碗!”
“蘇莫黎,洗衣服!”
“蘇莫黎,做家務!”
“蘇莫黎,要你去幹活你聽不到?告訴你,你現在不是以前的蘇家大小姐了,我和子晴纔是這個家的主角!”
…………
畫面扭轉,最後,是她蹲在垃圾桶前,默默地翻着垃圾,垃圾桶的旁邊,躺着朵朵。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始終沒有落下。
一雙精緻的手工皮鞋驀地出現在她面前。
男子精緻的聲音傳來,她聽得真切,“你在找這個麼……”
她擡眸,剛想看清楚這個男人的面容,卻看到了一片模糊……
驀地,夢醒。
醒來的時候,她還緊緊抱着朵朵,臉上卻是涼涼的。
伸手一觸,冰涼一片。
臥室裡面已經是一片漆黑,客廳明亮的燈光從門口透射進來,叮叮噹噹的做飯聲伴隨着一陣陣鉤人饞蟲的香味慢慢瀰漫進臥室。
她深呼一口氣,望着窗外月明星稀的天空,輕輕嘆息。
媽媽……
那個女人就是媽媽吧……
原來她真的有媽媽的,也真的有過去。
可是,爲什麼要想起來呢?
爲什麼要想起朵朵,爲什麼要想起媽媽,爲什麼要想起那一些過去。
想起來了,就證明她真的是蘇莫黎,就證明她是花花,就證明,她真的是穆清遠的妻子。
多麼可怕啊,她要殺的人居然是苦苦守候着她的人,苦苦尋找她的前夫……
不,她沒有想起來,她什麼都不知道!
她不是什麼蘇莫黎,不是什麼花花!
她是絃歌,冷血無情的殺手絃歌!
正糾結着,臥室裡的燈忽然就亮了起來。
她抽了抽鼻子,聽着那輕輕的腳步聲慢慢地臨近,最後停在自己面前。
“醒了怎麼不出聲?”穆清遠俯下身子,寵溺地看着她,目光接觸到她臉上那晶瑩的淚光的時候,他不由地脊背一僵。
“怎麼哭了?”他擡手就要抹去她臉上的淚水,卻被她擰頭躲過。
她抽了抽鼻子,從牀上坐起來,一把把臉上的眼淚抹了個乾淨,“我想家了!”
他皺眉,“這裡就是你的家。”
“不是!”她直視他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聲音冷厲,完全不像剛剛哭過的樣子,“這裡不是我的家!我的家是歃血盟!你千里迢迢地把一個和你無關的人從歃血帶過來,我現在是背井離鄉寄人籬下你知道麼!”
背井離鄉,寄人籬下。
這個詞狠狠地刺激了穆清遠。
他把她帶回來,她居然說她是背井離鄉,寄人籬下。
她可知道,她如果繼續留在歃血,那纔是真正的背井離鄉,寄人籬下……
嘆了口氣,他把朵朵抱起來放到一旁,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髮絲,“好了,別胡思亂想了,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