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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謝承陽趴在牀上寫日記,寫完後將本子合上,塞到枕頭下,然後從擱板上隨手拿了本書翻着玩。

過了會兒聽到佟飛和老K的聲音,吵鬧着由遠及近,最後破門而入。

佟飛是那個煙鬼,老K就是第一天搶他煙的人。

老K不喜歡自己的本名,對外一律自稱老K。

他進寢室看見謝承陽躺在牀上,連忙捱過去,“就你一個人?都八點了……老大呢?”

謝承陽目不斜視看着書,“不知道。”

老K誇張地捧住下巴,“你怎麼能不知道?你們倆不是天天跟磁鐵碰到鐵一樣形影不離?”

謝承陽有些尷尬,低聲說:“別這麼說。”

“不然要怎麼說?秤砣不離秤?”老K的牀位就在謝承陽下鋪,邊說邊拖掉球鞋。

謝承陽立刻聞到一股濃郁的鹹魚臭。

佟飛也聞到了,捏着鼻子把老K趕出去洗腳。

老K臨出門前衝謝承陽喊:“老大回來了告訴他,通知說明天不去車間見習了,換……”

&;???後半句消失在關門聲裡。

佟飛也跟着走了,大概去廁所抽菸,屋裡又只剩謝承陽一人。

他回想着老K之前說的話,有些恍惚。

磁鐵碰到鐵?

秤砣不離秤?

以前如果有人說這樣的話,一定是拿來形容他跟謝沐陽,如今換了個環境,周圍的人換了一批,連對象也要換了嗎?

鄭楠就是初二暑假被自己壓着打、和自己一起進派出所的那個流氓頭頭。

按理說被揍了他應該討回來,可那傢伙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線,開學半個月了不但沒報復,對自己還很和善,一有機會就約他一起吃飯。

很快就有人背後嚼舌根,說鄭老大罩了個新人,男的,比許多女孩子還漂亮。

開學後第一個週末回家的時候,謝承陽無意說漏嘴,讓謝沐陽知道了鄭楠的存在。

他比他緊張百倍,如果不是被拉着,差點就衝到父母房間裡要求給弟弟換學校。

“冷靜!”謝承陽抱着謝沐陽的腰,“他並沒有對我怎麼樣……而且,我覺得他不是壞人。”

“他是爲了降低你的防備!那種人會安什麼好心?總有一天他會跟你過不去的!”

“你先冷靜一下!”

“你都引狼入室了要我怎麼冷靜?不換學校就換宿舍,儘量離那混蛋遠點!”

謝承陽使勁拖住他,一臉正氣,“這樣說別人不好。”

謝沐陽聽了不再動作,轉過頭,語氣有些酸,“以前你也這麼幫藥罐子說話,現在連那個流氓也要維護……”

“因爲的確是不好。”謝承陽再次強調,“而且,我說過鄭楠也不是什麼流氓,他這人還不錯。”

“你眼裡誰有錯?爛好人……”謝沐陽有些煩躁,一屁股坐到桌子上,“這樣好了,先留着他觀察一段時間,記得,稍有風吹草動,一定要告訴我。”

謝承陽點頭。

“還有,以後別對外人那麼好……”飛速瞥了謝承陽一眼,先大大咧咧地耙了耙頭髮,轉眼又一本正經,“老哥我會吃醋的。”

謝承陽眼珠都快掉出來。

“如果別人在你面前說我不好,你會不會也說‘這樣說別人不好’?”

謝承陽覺得耳朵有些熱,“呃……不會。”

“不會?”謝沐陽誇張地雙手捧胸,做出傷心欲絕的表情,“我白疼你了啊!”

謝承陽埋下頭,“我去幫媽媽做點事情……”說完打開臥室門就跑了。

謝沐陽還在桌子上扭來扭去,哼哼哈哈地越演越gāo xìng,“居然不會……居然不會?!蒼天無眼,日月無光!可憐我含辛茹苦十六載,養了一頭白眼狼……”

門外,謝承陽聽到老哥在那裡自說自話,忍不住苦笑起來……

笨蛋。

如果有人說你的壞話,我肯定第一時間拳頭招呼,還用得着說廢話?

用腳指甲去想都能想明白的事情……真的是——笨蛋!

謝承陽第二週一回到學校就找鄭楠談關於一年前暑假的那件事,他覺得有必要做個確定,讓謝沐陽安心。

不過鄭楠似乎並不覺得那很重要,想了好一會兒才懶洋洋地說:“哦……你說那個啊……什麼?”

謝承陽坐在他對面,背挺得筆直,“我想知道,爲什麼你沒趁機報復我。”

鄭楠像看怪物一樣把謝承陽從頭打量到腳,“事情過了還想它幹嘛?老子不計較你還不舒服了?不然再來幹一架?”

謝承陽連連搖頭,“我打不過你。”

鄭楠一笑,“知道就好……當時是我失算,從沒見過你那種表情的人,的確是被嚇懵了,你別想再在我這裡佔到第二次便宜。”

謝承陽問他自己當時什麼表情。

鄭楠又把他當怪物般地打量了一遍,“別逼我回憶,很恐怖的。”

模棱兩可的回答,搞得謝承陽那天沒事就摸自己的臉,最終還把一顆本來不明顯的青春痘給摸大了。

和鄭楠認識了十多天,雖然已經算得上熟悉,但畢竟還不瞭解。

不過謝承陽仍願意相信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該怎樣就怎樣,直來直往,不搞yin謀。

所以鄭楠說什麼,他就信什麼,沒有絲毫懷疑,

晚上給謝沐陽打電話,首先就說起這個,對方雖然還有些不放心,可由於隔得太遠,再擔心也白費,沒說兩句就扯到一些旁的事情上。

謝沐陽前一句還在說班上的誰誰做了一件什麼傻事,後一句音量突然變小,“老弟……”

聲音好象由很遠的地方傳來,聽得謝承陽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老弟……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說。”謝承陽直覺他要說很無聊的事情。

“昨天我夢見XX了……”

“XX?”

“那個唱歌的啊,我牀頭不是貼了一張她嗎?”

謝承陽仔細回想,老半天才想起來,的確,謝沐陽的牀頭貼着張二寸照片一樣大的貼紙,不過他只知道是個歌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夢見了就夢見了唄。”有什麼奇怪?

謝沐陽在電話那頭吃吃地笑起來,“可是我夢見我跟她上牀了……”

謝承陽差點沒拿穩聽筒。

謝沐陽繼續吃吃笑,“她身材相當好,我早上醒來就發現……,你知道吧,就那個了……”

謝承陽連忙掛了電話。

由於動作太猛,聲音太大,驚動了鄭楠。

鄭楠從牀鋪裡擡起腦袋,“怎麼了?”

謝承陽慌慌張張地擡起頭,和鄭楠的目光剛一接觸上就轉移開去,“沒……電話串線了。”

“那電話經常串線,上次老大給他以前的妞兒打電話,結果被會計班的人給聽去了……”老K也伸出頭,還接嘴。

鄭楠隨手操起一本字典,看也不看就扔了過去,老K被砸得淚流滿面。

謝承陽走到放洗漱用品的地方,拿起自己的臉盆,剛打開寢室門就倒回去拿牙刷和口缸,再走到門口,又倒回去拿毛巾。

搞得佟飛相當不耐煩,“一次全拿完!晃來晃去我眼花!”

謝承陽尷尬地笑了笑,快速消失在門邊。

“不大對勁啊……”老K緩過勁來,望着謝承陽消失的地方感嘆。

“囧囧屁事。”鄭楠作勢又要去摸字典。

老K迅速用毯子矇住頭。

“的確不對勁……”佟飛和607寢室裡至今也沒出現名字的第六人相繼附議。

鄭楠翻翻白眼,睡了回去。

只有毛小金,雙手枕在腦袋下,若有所思地抿起了嘴。

他的牀離電話最近,而那破電話的聽筒一向以低音小喇叭而聞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