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接一杯,他們是想來個下馬威,將她灌醉嗎?緋笙勾了勾脣,只可惜他們打錯了如意算盤,飲酒於她而言,不過樂趣,就算是這一罈罈酒下去,她也不會有絲毫醉意。
酒過三巡,卻沒想到緋笙依然如同沒事人一般,四位家主相視一眼,只見南掌門點了點頭,大家便心領神會了。
緋笙細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毫不在意他們接下來要耍什麼花樣。
只見一位弟子從門外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南掌門呵斥道:“沒看到有客人在嗎?慌慌張張的成什麼體統?”
“掌門,孟衍來了。”那名弟子單膝跪地,雙手抱拳道。
聽到這個名字,她恍然一怔,手上的動作也頓了頓,原來,這就是四大世家的目的麼?
外面陽光燦爛,只見那人逆光而來,一身白衣灼得人眼刺疼,他神情淡漠,一頭墨發被玉冠高高束起,又在肩上披散下來,那雙眼,還是那般深邃,那緊抿的脣,那越來越近的身影,她似乎能感覺到呼吸一滯,心跳漏了半拍。
“南掌門、宋掌門、陸掌門、嶽掌門。”他禮貌的挨個打了招呼,當看向轉向緋笙時,目光一瞬間變得柔和,“緋笙姑娘。”
視線交接的一剎那,她渾身仿若電流遊過一般,怔怔的失了魂魄,這其中的微妙變化,在座的衆人早已察覺出來,對他們二人之間的曖昧,也是心知肚明。
南家主心中不禁冷笑,面上卻威嚴中透着和藹,“孟公子遠道而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聽聞各位在此召開天下除妖師大會,在下雖是妖,但卻一心向善,潛心修行,以天下太平爲己任,說起來,也算是半個除妖人,不知道在下有沒有這個榮幸,能夠參與其中呢?”
孟衍能來,是求之不得的事,“孟公子前來宴,真是讓鄙舍蓬蓽生輝,我等高興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反對呢?”
他們一來二去,說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話,緋笙最是聽不得這些,便也懶得搭理。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南家竟將孟衍的位置安排在了緋笙身邊,他直直的走向那個少女,卻見她仿若未聞般,自顧自的把玩着手中的小物件,連眼都沒擡一下。
“在下聽聞緋笙大人與孟公子相識,還曾一同作戰,打敗了窮奇?”說話的人是南豐岳家嶽掌門,他捋了捋下巴上的幾戳山羊鬍,笑得滿臉褶子。
“相識倒也說不上,不過見過幾面。”緋笙淡笑着說道。
“可是陸某怎麼聽說,孟公子還曾在緋笙大人的清音閣中住過一段時間?”誰都知道這清音閣是妖怪的禁地,四周設有強大的結界,硬闖,免不了落個灰飛煙滅,就算是他們這些除妖師,一時半會也解不開。
孟衍端起茶杯,廣袖微垂,他渾然不在意道:“連這種小事陸掌門都瞭解的這樣清楚,不知道的,還以爲陸掌門派人跟蹤過我們呢!”
他回的毫不留情,噎的陸掌門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很是難看。
宋家主一看便是那種面上慈祥,實則心狠手辣的笑面虎,他打着圓場道:“緋笙大人在天下除妖師榜上,排位第一,她的事蹟,大家自然是很關心的,所以知道孟公子與緋笙大人有交集,也並不奇怪。”
“沒想到諸位身爲除妖師,卻不以除妖爲職責,反而關注我的生活,不知我是該榮幸還是該爲你們悲哀呢?”她悠悠轉眸,涼涼說道。
宋家主眯了眯眼,依舊保持着那副和藹親切的模樣,謙遜道:“緋笙姑娘說的是,宋某實在慚愧。”
幾位家主如此這般伏低討好,而她和孟衍卻一再讓他們難堪,到不免顯得咄咄逼人了,在座的除妖師都對此有了意見,小聲嘀咕起來。
可她從不在意他人的言論,一門心思的摩挲着手中的物件,彷彿愛不釋手。
孟衍注意到了她的動作,疑問道:“我從方纔便見着緋笙姑娘一直拿着這枚銀針,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呢?”
她捏着那枚銀針,在觥籌交錯間,散發着淡淡銀光,“孟公子可別小瞧了它,這銀針可是百年寒魄凝結而成,用作暗器一招便能斃命。”
衆人聽她這麼說,都紛紛害怕起來,誰不知道緋笙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要是她忽然發了瘋,不管不顧大開殺戒可怎麼辦?
“那這可是個危險的東西,緋笙姑娘還是收起來的好,若是一不小心誤傷了誰,那可怎麼辦?”孟衍十分配合,做出一副膽怯的模樣。
她將銀針舉起,對南家主比劃了幾下,只見南家的衆弟子解紛紛抽出了佩劍,將南掌門擋在身後,指向了她。
“南掌門,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麼?”她眉目微挑,眼裡淬着寒冰。
“分明是你意欲行兇,我們不過是爲了保護掌門!”那領她進來的小弟子,滿身正氣,義正言辭的看着她。
緋笙忍不住失笑,“你這小公子,模樣生的倒是俊俏,不如你離了南家,隨我當個座前弟子可好?”
“你!”輕佻的話語氣得那弟子滿臉通紅,橫着一把劍飛快的指向了她。
渝惘實在想不通,師父今日怎麼還有閒心逸緻逗小弟子?恍惚間瞥見了一邊眉頭緊鎖的孟衍,頓時心下明瞭,她這番行爲,只怕是在故意惹孟衍吃醋吧!
她淡淡的看向東位的南家主,似笑非笑,“我一向最喜歡這些模樣清秀的小哥哥了,不如南掌門就成人之美,將這名小弟子贈與我吧,也不枉我千里迢迢來這一趟。”
都說緋笙是個性情冷淡,油鹽不進的女子,怎麼今日忽然對男色起了興趣,難道傳言並不屬實?
“這......”幾位家主眼神交流了一番,都有些摸不準她的意思。
“南家弟子衆多,多這一個不多,少這一個不少,不像我那清音閣,常年就渝惘一人伺候我,冷清得很,這位小公子難得符合我的胃口,就是不知南掌門能否忍痛割愛?”她忽然看向身畔的孟衍,溫情脈脈,“若是孟公子也能一同前來,我就更是歡喜了,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這顆心,真真是疼啊!”
那被調戲的弟子,羞憤難當,氣得大喊一聲,就要提劍向她砍來,緋笙未做動作,手卻藏於袖中凝成一顆水珠,飛快的弾向他的膝蓋,只見那弟子嘭的一下,撲倒在她身前的案几上,濺翻了一地的酒水和茶點。
她掩脣輕笑,“小弟子,這麼快你就要投懷送抱了?”
南家主覺得實在丟人,便大手一揮,忍痛道:“若是緋笙大人真心喜歡我兒,那便讓他跟隨您吧!”
這下聽來,原來這小弟子來頭不小,竟是南家掌門的小公子!
“爹!”南家小公子從酒水中擡起頭來,一雙眼不知是不是被泡過,晶亮晶亮的,他恨恨的看着南掌門,羞憤難當。
按說緋笙長得不僅不難看,反而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這南家小公子爲什麼就不願意呢?
一時之間,緋笙的惡名又多了一條,欺男霸女!
這欺男她也認了,可是霸女,她托腮想了想,從前好像沒做過什麼搶奪良家婦女的勾當啊!
“緋笙姑娘,強扭的瓜不甜,這南小公子是寧死不屈,你再逼迫下去,恐怕他就要自刎以表清白了!”孟衍淡淡飲着茶,不急不緩道。
南家小公子已被身邊的人扶了起來,只是他渾身彷彿癱軟了一般,幾乎是被人拖着走的,臨走前,緋笙趁機摸了一把他的手,嚇得他渾身一驚,翻着白眼抽搐起來。
雖說是在做戲,但孟衍看到她碰別的男人,心中不免還是有些生氣,他的眉心擰成一個川子,心中隱忍着怒火。
本來是爲了難爲緋笙和孟衍,卻沒想到因爲一個南小公子,而衍生了一出鬧劇,對於先前的恐懼,所有人早就拋之了腦後,這會兒只想着看戲,還忍不住小聲議論起來。
南掌門臉上掛不住,趕緊吩咐人將南小公子擡了下去。
渝惘心中不禁樂呵,可是看到孟衍那陰沉的臉色,又不免替師父擔憂起來,師父在外雖然天不怕地不怕,但一見到孟衍就慫的沒眼看,她自己沒察覺,在外人眼裡,卻是看得真真切切。
師父啊,你自求多福吧!
本來是打算將銀針的事抖出來,讓天下除妖師都來看看這世家的真面目,卻沒想到忽然腦袋一抽,將南家小公子調戲了一番,還給自己又添了一條惡名!
她無奈扶額,怎麼一見着孟衍,身體就有些不聽使喚了?
經過方纔的這一番鬧劇,大家心裡都以爲她不但冷血無情,還好男色,強搶民男,估計孟衍也是其中的受害者,只是礙於他修爲高深,還沒來得及下手。
可是四大家族心中確是明瞭的,孟衍能來,就是他們故意透露的消息,若他真的對緋笙毫不在意,又怎麼會冒險前來?
回去的路上,緋笙悠閒自在的欣賞着路邊的風景,偶爾還蹲下身來,采采雜草中的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