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嚴一凌就被送進了毓秀宮,陪同奉舉一起。
萬貴妃吩咐人盡心收拾的宮殿,果然富麗堂皇,一塵不染。
杜雲一臉的不高興,她自己照顧小皇子好好的,用得着多這麼一位?“告訴你,上夜好好伺候着,若是偷睡,害小皇子摔下牀,有你好受的!”
嚴一凌知道她爲什麼不高興,卻懶得理會。這宮裡張牙舞爪的人太多了,個個都要管,豈不是活活累死!“知道了,奴婢會謹慎伺候的。”
夜裡的皇宮,靜寂的有點嚇人。
明知迴廊有內侍監夜宿,宮門外還有戍衛把守,可就是覺得心慌。嚴一凌毫無睡意,在牀邊輕輕給奉舉扇扇子。手背擦去他額頭上薄薄的一層汗,看着他濃密的眉毛,心裡安慰不少。“熱……”奉舉扭了幾下,睜開眼睛。“娘……”
“熱醒了?我給你倒杯水。”嚴一凌轉身端了碗溫水,自己喝了一口,沒覺出異樣,才扶着他坐起來。“慢點喝。”
幾口水嚥下去,奉舉高興的說:“娘,銀姑姑沒騙我。”
“誰?”嚴一凌一愣:“就是帶着你們去假山的銀姑姑?”
奉舉點頭,淚珠子吧嗒吧嗒的掉下來。“銀姑姑說我們越不聽話,越能早點見到娘。”
嚴一凌放下水杯,把他抱緊:“別哭。”心裡卻好奇這銀姑姑到底是誰。
“娘,我想姐姐!”奉舉哽咽的說:“大石頭滾下來,原本是砸着我,姐姐跑過來把我推開。我醒了就沒再見過姐姐。他們說……說姐姐被石頭砸死了……”
怪不得奉舉的傷在腦後,肯定是鳳儀推開他,他跌倒撞到的。
鼻子一酸,嚴一凌也覺得不好受。“姐姐會變成星星,在天上看着你和孃的。只要你心裡還有她,她就永遠都在咱們身邊。”
“真的麼?”奉舉眸子裡閃爍的淚光,刺痛了嚴一凌心裡最軟的地方。
“真的。”她抱着他,臉貼向他的臉蛋:“娘和姐姐都是一樣的愛你。你好,我們就安心了。”
可憐的小人兒在自己懷裡睡了。
此刻,嚴一凌心裡卻沒有半點平靜。那些翻滾着的,是不甘是心疼還是怨恨,連她自己都說不清。
翌日,天剛矇矇亮,杜芸兒就匆匆來替小皇子更衣,說是皇后的鳳駕就要進宮了。
不多時,萬芊芊就領着宮嬪們,聚齊在毓慶宮門外。
繽桃仔細清點過,除了禁足
中的徐貴嬪、病中的王嬪,人算是到齊了。當然從未承寵,又或者皇上從來沒見過的妃嬪是不必出席的。
“娘娘,人齊了。”繽桃恭敬道。
“嗯。”萬芊芊漫不經心的點了下頭,沒多說話。目光劃過樺嬪,不免多看了幾眼。
樺嬪捂着臉垂下頭去,有意躲開貴妃的目光。
“你是怎麼了?”萬芊芊涼涼的問。
“臣妾無礙,只是夜裡沒睡好。”樺嬪怯懦的說。
皇后回宮如此大的陣仗,小小的嬪位是不得不來。萬芊芊點了下頭,沒深究。
總之這宮裡,無論是討好她還是討好皇后,路都未必好走。
“皇后娘娘回宮——”
太監周長明扯着嗓子喊出極威嚴的聲音。
立在兩旁的內侍監接連傳遞,此起彼伏,響聲震動了整座皇宮。
眼看着就要到毓慶宮了,鳳輦裡的女子微微皺眉,探出半邊臉,柔和的說:“遙光,去長寧宮,這會兒正好伺候太后早膳。”
遙光低聲道:“皇后娘娘,萬貴妃已經領着妃嬪們候在毓慶宮門外,等着給您請安了。”
“本宮數月未曾盡孝,心中不安。”音苒抿着脣,不再言語。
“奴婢明白了。”遙光擺手對領路的奴才道:“去長寧宮。”
於是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改了道,折往太后的寢宮。
“您們瞧,皇后的鳳輦怎麼改道了?”宮嬪裡有人多嘴。
輕咳一聲,萬芊芊正了臉色,肅和道:“皇后娘娘敬孝太后,爲你我姐妹做了榜樣。咱們自然也要敬順皇后娘娘。等着就是了,別滿口嘰歪的惹人心煩。”
聽了這話,宮前瞬時安靜下來。
常寧宮中,宮人們歡天喜地的簇擁了皇后進殿。
“音苒,我的好孩子,你可算回來了。”太后快步走出來,滿面慈愛:“你可知道,哀家盼你回宮,掰着指頭數日子,可算是盼到了。”
“臣妾給太后請安。”音苒恭敬的行了大禮:“是音苒不孝,未能在太后身邊侍奉,還勞您爲我擔憂。”
“起來,客套話不說了。”太后扶她一把,臉色漸漸沉靜:“宮裡的事,哀家都替你安排好了。你只要照着哀家的話去做,就不會有後顧之憂。”
皇后扶着太后安坐,才道:“姑母,別的無妨,只是皇上……”
“你放心,哀家自有打算。”太后拍着她
的手背,笑容明澈:“皇上心裡是有你的。這些日子也沒少惦記你。每每總在哀家耳邊提起。這不,你宮裡新添了許多擺設,皇上親自去瞧過,不滿意的都叫換了。到底是至親夫妻,皇上怎麼會不在意你。”
沈音苒笑着點了點頭:“那臣妾就放心了。”
太后握着她的手,連連搖頭:“瘦成這樣,叫哀家怎麼能不擔心。送去給你的湯藥可都服了?”
“臣妾都服了。”音苒笑着說:“日日都是按時服下,沒有停過。”
“那就好。”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回頭叫太醫過去給你看看,若是調理的不錯,就儘早爲皇上添個嫡親的皇子。到那個時候,哀家就真正的舒心了。你的後位,也不可能再有人撼動得了。”
如是又叮囑了幾句,太后才屏退了下人。“人都在你宮裡了,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臣妾明白。”音苒嘆了口氣:“臣妾總覺得,未必是嚴貴妃……”
“好了。”太后打斷她的話,認真道:“你記住,不管是誰,不管什麼時候,你只要能握住手裡的權勢,掌控後宮的局勢,能讓皇上對你上心就好。任何人,只要威脅到你,就不能留。知道麼?”
“姑母所言極是,音苒記下了。”
“好了。你回宮辛苦,舟車勞頓的。去歇着吧。”太后又拍了拍她的手背。“晚上皇上設宴爲你洗塵。哀家再去和你好好說說話。”
銀鈴低着頭進來,臉色有些不好看:“太后,皇后娘娘……”
“又怎麼了?”太后不耐煩的問。
“樺嬪在毓秀宮外暈倒了。”銀鈴如實道。“萬貴妃隨即請了太醫過來,說是,說是樺嬪有孕,胎氣不穩,久立在太陽下所致。”
沈音苒喟嘆一聲,低低的說:“看來又是臣妾的錯。”
“胡說。”太后挑眉,冷着臉道:“她自己身子弱,怨的着你麼?你不必太在意,音苒,在宮裡可以矮檐下低頭服軟,可以以柔克剛,但是柔和軟,永遠不要用在心裡。心軟,等於握着別人的刀戳向自己,你千萬記住!”
“是。”沈音苒凝重的點了下頭:“太后好生安歇,臣妾告退了。”
纔出了宮門,她便趕緊對遙光道:“快讓人去請太醫院左院判過來,他最擅長固胎。千萬不能讓樺嬪的孩子有事。”
“奴婢這就去辦。”遙光也鬧不明白,皇后爲何就是成不了太后希望的那種性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