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是好不容易纔在臉上堆滿喜氣洋洋的笑容。後心的冷汗,早就遢溼了衣裳。“奴婢給皇上道喜。”
奉臨輕快的拉着嚴一凌往裡走:“太醫來看過貴嬪麼?是怎麼說的?”
“回皇上,太醫說貴嬪娘娘剛有喜月餘,胎氣還不是很穩,需要多休息。”雪衣邊走邊說。
“唔,好好照顧貴嬪。”奉臨邁進門的時候,才鬆開嚴一凌的手。
門只開了半扇,兩個人一塊進不了。
嚴一凌跟在皇帝身後,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她不知道是該恭喜徐天心,還是同情她。也許有了這個孩子,會改變她的初衷,能放下仇恨是一件好事嗎?
徐天心正抱着一碟子酸梅吃的歡。見皇帝進來,眼皮微垂,極不情願的行了個禮。“皇上。”
看見身後的女子,她勾脣一笑:“嚴貴妃也來了。”
“你有孕,這麼大的喜事,我怎麼能不來。”嚴一凌笑笑着說。
奉臨走到她身邊,溫和的伸手去撫她的腹部。“真好,天心。”
“是男是女還不知道呢,皇上就急着叫好?”徐天心捻了一顆酸梅扔嘴裡,轉身走到椅子邊坐下。
皇帝的手還停在那裡,她也不怕讓他尷尬。
“你呀!”奉臨看她動作敏捷,不免皺眉。“有身子的人,竟還不知道顧忌。”
“臣妾從不是皇上眼中,那些嬌滴滴的女眷。有什麼好顧忌的。”徐天心胸口發悶,臉色自然不好看。
嚴一凌知道徐天心的脾氣,但從來沒想過,即便是在皇帝面前她也不曾分毫收斂。
這兩個人的對話,鬧的她有點頭大。
“朕是擔心你。”奉臨語調柔和:“你是頭次有孕,還是小心些好。後宮很久沒有皇子誕生,朕希望你能平安的生下這個孩子。”
放下了手裡的碟子,徐天心一臉不悅:“皇上這話說的,臣妾都不知道怎麼接茬了。要是皇子,就平安的生下來。要是平安生下的不是皇子可怎麼辦?再塞回去?”
“噗嗤!”嚴一凌沒忍住笑。
奉臨瞪了她一眼。“你就聽着她打趣朕,也不幫朕勸一勸。”
嚴一凌訕訕的笑,眼角有些抽搐:“皇上,貴嬪妹妹的話似乎沒錯,是皇上一心求子,罔顧了妹妹的感受。臣妾能說什麼?”
“是吧,皇上,臣妾沒說錯吧。”徐天心抿脣道:“連嚴貴妃也是這麼覺得。”
不等皇帝開口,她把頭扭過去不看他的臉。“臣妾只能祈求上天垂憐,保佑臣妾一索得男。和嚴貴妃一樣有福氣膝下有子纔可。否則生個女兒,皇上又不喜歡,白費力氣。”
“嗯哼。”奉臨面有僵色,語調卻帶着寵溺:“好了好了,是朕說錯話了還不行麼!你呀,有力氣多休息,別隻知道耍貧嘴。”
轉頭對着嚴一凌,奉臨皺眉道:“朕終於知道爲何天心只能與你交好。你這張嘴,什麼時候也變得尖利起來,連朕也敢嘲笑。”
“臣妾不敢。”嚴一凌笑彎了眼眉。“不過是怕貴嬪妹妹孕中煩悶,逗逗趣兒罷了。”
奉臨鬆了口氣,臉色漸漸變得柔和起來。“自太
後薨逝,宮裡的風波就一直沒有斷過。難得有件喜事,朕當然希望天心你能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
徐天心低着頭不做聲,心想皇后一天不死,這後宮豈能安寧。
“怎麼?有心事?”奉臨看她一副不高興的樣子,走到她身邊坐下。“有什麼話只管說吧,嚴貴妃又不是外人。”
“臣妾沒什麼不高興的,也沒什麼高興的。”徐天心雲淡風輕的說。
“怎麼有孕對你來說,不值得高興?”奉臨奇道。
“正如皇上所言,臣妾且有顧忌的呢。後宮不寧,一個不留神出什麼岔子,說不定就成了第二個樺嬪。”說到這裡,她縮了縮肩。“樺嬪的慘叫聲,臣妾現在還清晰的記得。”
握着她的手,奉臨輕柔寬慰:“你別擔心,朕會加派人手在你宮裡伺候。”
這意思,無疑是說會多派人保護她。
嚴一凌猜徐天心肯定是不願意的。
“皇上又不是不知道,臣妾最討厭人多的地方。”果然徐天心一口就回絕。“要是自己宮裡也沒個清靜,那還不得鬧心死。”
“什麼死不死的!”奉臨皺眉瞪她一眼:“孩子聽了不好。”
“呵呵。”徐天心似笑非笑。“臣妾的孩子,聽什麼都不怕。皇上多慮了。”
也難爲皇上有耐心和她這麼說話。嚴一凌真懷疑這兩個人是怎麼相處下來的。
不過照這麼看,徐天心得寵是與衆不同的。
“奴婢給皇上請安。拜見貴妃娘娘,見過貴嬪娘娘。”遙光滿面春風的進來。
連雪衣都嚇了一跳。“遙光姑姑你……”
“奴婢是奉皇后娘娘之命,送來新鮮的食材補品以及日常所需過來。”遙光說話的同時,捧着懷裡的錦盒上前。“這裡有一尊送子觀音,是請了法師開過光的。還請貴嬪娘娘早晚一炷清香供奉,可保順利誕育麟兒。”
“還是皇后有心。”奉臨眼底閃過讚許之色。
徐天心則納悶:“皇后娘娘怎麼知道臣妾有孕?”
嚴一凌釋疑:“方纔在萬貴妃宮裡,小侯子報喜時,皇后娘娘也在。”
“那真是動作極快啊。”徐天心淡漠的睨了一眼那尊觀音像:“雪衣,替我收着。”
奉臨拍了拍她的手背,道:“皇后一向關懷後宮,自然是出自真心。你就別胡思亂想了。”
遙光臉上微有些不痛快,這是必要的修飾。“皇后娘娘還叮囑奴婢,將孕中不宜之事稟明貴嬪,還請貴嬪細細留心。”
“不聽。”徐天心不耐煩的說:“我累了。”
“皇后也是一番好意,妹妹不如歇一會兒再聽?”嚴一凌忙打圓場。
雖然是做戲,但三個人的表現都十分真實。尤其是遙光臉上對徐天心的那種嫌棄。
嚴一凌甚至覺得,這完全是發自內心。
“好了,”奉臨哄道:“既然是皇后的一番心意,那你就歇會兒再聽。也別叫遙光爲難。”
徐天心愛答不理的瞥了一眼遙光:“知道了。那就請遙光姑姑歇一會兒,喝杯茶,等本宮休息好了再細細留心。”
奉臨拿她沒
有辦法。平時沒有,現在更沒有。
“朕還有摺子要看,碧兒,你替朕陪一陪天心。”奉臨對她使了個眼色。
嚴一凌隨即明白,那是不想讓驕縱的徐貴嬪太拂皇后的面子。“臣妾明白。”
幾個人又神色各異的行了禮,目送皇帝離開。
徐天心身子一軟,嘭的一聲坐在椅子上。
驚得嚴一凌心都快要跳出來。“你這是做什麼?就不怕動了胎氣!”
遙光把錦盒往桌子上一放,臉上也顯出嫌棄和難以置信。“你玩什麼不好,非要玩火,很有趣?”
“天意而已。”徐天心冷冰冰的說。
雪衣無奈,只有嘆氣。“我出去守着,不叫人進來打擾。”
遙光快走兩步,一把抓起徐天心的手腕。
“幹什麼?”徐天心想甩開她,未果。“你會診脈?”
遙光沒搭理她,只是摸着脈,眉頭越來越皺。“你不是鬧着玩?你真的懷孕了!”
徐天心異樣的目光看着她:“呦,你這是什麼時候學會的手藝啊?莫非以後不當宮女了,要夫唱婦隨的去行醫?”
拿她和馮靖宇打趣,已經是徐天心每日所需的消遣。
只是嚴一凌近來很少能同時碰上她們倆。不知道這期間還發生了什麼曲折有意思的故事。
不過,現在這種氣氛,她很難笑得出來。
“我沒功夫和你說這些廢話。”遙光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你這麼不愛惜自己,還有什麼好說的?”
這話從何說起?嚴一凌納悶,除了她這個假嚴碧。身爲妃嬪,給皇上綿延子嗣不是理所應當。怎麼叫不愛惜自己了?
“嚴貴妃生氣了吧?”徐天心不理會遙光,反而問她。“該不會覺得我是存心和你爭寵吧?”
嚴一凌看着她,認真的說:“我之所以不高興,是因爲我沒從你臉上看到半點爲母的喜悅。你的表情你的語調,你方纔狠狠坐在椅子上的舉動,都讓我覺得你對這個孩子的態度很奇怪。至於恩寵,從來就不在我手裡,談得上和我爭寵麼?”
遙光氣得不行,轉過身去不說話。
徐天心反而笑了。“是麼,那是我低估嚴貴妃的胸襟了。”
“既然有了孩子,好好生下來就是了。”嚴一凌嘆了口氣:“雖然皇家的孩子都活的艱難,但只要你用心呵護,未必不能好好的。”
徐天心比嚴碧厲害得多。光是一身武藝,就不是尋常人能接近的。
何況她也是個有心思的。
所以嚴一凌覺得,嚴碧能護着奉舉長大,她也一定能。
“扯得太遠了。”徐天心收回心思,平靜的說:“扮鬼也扮了,皇后不害怕。反而還趁亂想舊事重提,污衊你和肅親王有私。咱們的計劃,還是沒能引出皇后的爪牙。”
“我有些眉目了。”嚴一凌皺眉:“那個人左臂有傷,或許會暴露行跡。”
“不如我的法子好用。”徐天心冷冰冰的笑,表情寡淡。“我等不及了。”
遙光衝過來,一個巴掌落在徐天心臉上:“你一句等不及,就這樣作踐自己真的好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