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皇貴妃娘娘來了。”小娟興高采烈的領着嚴一凌往裡走。
楊絮聽見動靜,趕忙擱下手裡的針線,起身迎了出來。“皇貴妃怎麼來了?這麼有空?”
嚴一凌瞧她的軟榻上鋪着各色的絲線,不免搖頭:“後宮烏煙瘴氣的,我自然要往個清淨點的地方鑽。不然不被嗆死,也要被她們煩死了。”
“小娟,去泡杯茶來,再拿些鮮花餅過來。”楊絮笑着走到軟榻上把絲線收好,扶着她坐下。“我這裡是清淨,不比你的伊湄宮。這些天光是收禮,就收的手軟了吧?”
“可不是麼!“嚴一凌板起臉來,佯裝生氣:“你說說你是怎麼回事?人人都想當貴妃,人人都巴不得能更上一層樓,你倒好,如此的不識時務。不送禮就算了,也不說來我宮裡坐坐說說話,也好叫我在皇上面前幫你美言幾句啊!”
嚴一凌好奇的看着她:“難道我們的楊妃娘娘不想當貴妃?”
“想啊!”楊絮毫不隱瞞的說:“當時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我的心的確是動了動。但是後來靜下來一想。又覺得不是這麼回事。”
“怎麼?”嚴一凌拿着那好看的絲線,若有所思的問。“說說看啊!”
“皇上心裡沒有我,那就是當了皇后,也少不得被禁足在自己宮裡。有什麼意思?”楊絮說的是真心話。“並且,你也知道,冷宮裡頭,我住了多少年。在這之前,無論對皇上有什麼樣的心思,在那之後都已經淡的沒有,甚至……只有怨。我都不能做到全心全意的待他,又怎麼能求他對我有真心。所以,當不當貴妃,也就是個名分而已。”
楊絮放下手裡的絲線,擡起頭看着她:“如果嚴卿還在,她是當得起貴妃的。”
“是啊。”嚴一凌低下頭:“人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在嚴卿出事的那幾天,我幾乎夜夜都做噩夢。那時候找不到她,我心裡着急。夢見的都是她墮崖,命懸一線的情景。只是那個時候,我不知道姐妹之間會有如此奇妙的感應。否則,我一定要出宮去找她回來。”
動了動脣,楊絮有些愧疚,想說她不該提這個的。
“可是你知道麼?”嚴一凌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說:“自從我知道她出事之後,我見過她冰冷的沒有溫度的容顏之後,我的夢裡……她再也沒有出現過。不管是入宮以後的事情,還是從小到大,在府中的事情。完完全全都沒有出現過……”
楊絮握着她的手:“都是我不好,無端的說了這些話,讓你難受。”
“不是的。”嚴一凌看着她:“一直憋在我心裡也很難受。我想她一定是怪我沒有去找她,沒有去救她,還非要她陪皇上出宮。”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楊絮連連搖頭:“我最瞭解嚴卿的性子,她說起過很多回。最後悔,便是當初和萬貴妃的交易。她不該答應萬貴妃去冷宮裡逼你去死,來博得她的妃位。她知道皇上是真心待你好,只是怪自己沒有這個福氣而已。你們姐妹,都是同樣的一個毛病,寧可苦着自己也要爲對方着想。”
“那件事情我早就沒有怪她了。
”嚴一凌低下頭:“起初我的確心痛。但後來仔細想想,那時候若不是她站出來,那些怨恨我的人又豈會叫奉舉活到現在,更加不會寬恕了嚴家。而我明知道她不是要名分和地位,要的不過是皇上的真心,卻幫不了她……”
楊絮又是一聲嘆息:“這宮裡女子命都苦。即便是你,也少不了經歷這些錐心刺骨的事。關鍵是要想得開。想想到最後,嚴卿她是爲了救皇上才……也算是償了心願了。”
“是。”嚴一凌低下頭閉上了眼睛。
“娘娘。”小娟急匆匆的進來。
“讓你去倒杯茶,怎麼這麼久?”楊絮看她慌慌張張的不由奇怪:“怎麼了這是,出了什麼事情?”
“方纔咱們宮裡的小旭子回來,說是御花園裡頭鬧開了。”小娟道。
楊絮不解:“鬧什麼?你把話說清楚。”
“好像是幾位小主攔住了內務局的奴才,嚷嚷着問爲什麼送去的物品都減少了,還說剋扣什麼的。後來良嬪娘娘經過便多說了兩句,現在不知道是誰和誰又起了爭執,反正一團亂。”小娟也說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只知道御花園裡鬧騰的雞犬不寧,皇貴妃要是再不過去,八成連園子都要拆了。
嚴一凌起身:“我去瞧瞧吧。”
“我陪你一起去。”楊絮也沒心思理絲線了。“看來還是這個貴妃之位鬧的。良嬪八成是想借機露露臉,讓皇上瞧瞧她是能爲你分憂的。”
“良嬪最厲害的,不就是那張嘴麼!”嚴一凌笑了笑:“不對,確切的說是那一份胡攪蠻纏的本事。”
兩個人急匆匆的趕過來,御花園裡果然已經大亂了。
“你們這樣子,成何體統?”嚴一凌走到這裡,便不由自主的威嚴起來。
那氣場一下子就不同了。
楊絮走在她身邊,感覺特別的明顯。
所有的人瞬間就安靜下來,迅速的讓出了一條路。
嚴一凌這纔看見良嬪被圍在中間,髮髻也歪了,耳墜子也掉了,一臉的狼狽。
“到底是怎麼回事?”
良嬪沉默無語,只是瞟了一眼身旁的幾個小主。
“你說。”嚴一凌看着站在頭前的那一位,想來也是領頭鬧事的。
“回皇貴妃娘娘的話,臣妾等卑微,成立日的供給本來就不多。誰知道今兒內務府送到我們院子裡的米只有平日裡的一半。平時都還吃不飽呢,這麼下去不是要餓死人了?要是在皇宮裡被餓死了,這傳出去還不成了笑柄。於是臣妾等便在他們回去的路上將人截住,想問問是誰給他們膽子剋扣的如此厲害。”
嚴一凌看着她怒氣未消的臉,眉心微微皺起:“這些奴才剋扣了沒有本宮不知道。但後宮用度減半是本宮的吩咐。如今是什麼局面,你們都心裡有數。日子好過不好過的也就眼前這一段時間,省下來的銀子,能派上大用處。”
良嬪這時候纔開腔:“不錯,外頭戰火紛飛,百姓尚且在水深火熱之中。咱們能有吃有穿已經很好了。”
“良嬪這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據我所知,嬪位
每一餐至少是六兩米,一天至少也是三餐。而我們一餐只有三兩米。雖說是貴賤有別,可到底都是人,難道我們就得在天子居所,皇家宮苑裡被活活的餓死不成麼?”
“你叫什麼?”嚴一凌看着她,目光平和。
“臣妾趙子月。”那女子毫不含糊的回答。
“趙子月?”嚴一凌總覺得有點耳熟。
“家兄是趙子傑是皇上的四品御史。”趙子月答的一點不含糊。
“你入宮多久?”嚴一凌又問。
“不算久,一年有餘。”趙子月一臉的憤慨。
嚴一凌是知道的,朝廷幾乎每個月都會挑選一些適齡女子入宮。而皇上下旨不再則新人入宮,也差不多就是一年左右的事情。
“一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宮裡的規矩總是要知道的。你知道良嬪是嬪位,也知道你自己只是微末的小主。那何以她說的話你不聽不信,還要帶着頭在御花園裡鬧事?”
趙子月聽了這話,自然是不高興。“皇貴妃娘娘的懿旨,後宮自然沒有人敢不遵從。臣妾卑微,豈敢在御花園裡鬧事。臣妾就是想討個明白。娘娘您一身貴氣,衣食無憂,可知道我們的日子有多難過。遇着奴才欺負人也就罷了,同爲妃嬪,還要說如此難聽的話,難道我們也要忍着麼?”
良嬪自然是不悅:“難聽的話?本宮說了什麼難聽的話?你們自己不守規矩,偏是要拉住內務局的奴才強行在這裡掠奪他們手裡的食物、大米,和土匪山賊有什麼區別?不問自去是爲賊,你們可倒好,衆目睽睽之下都上手去抓了,不是土匪又是什麼。難道是本宮叫你們來搶的?”
說完,她拎起一個奴才的衣領,硬拽到皇貴妃腳邊。“您瞧瞧,這奴才的臉,都被她們抓成什麼樣了?臣妾雖然不是妃主,可到底也是嬪主。難道看見這樣醜陋的行徑,連說一聲的資格都沒有了?這也便罷了,說不過本宮,就想人多欺凌本宮,你們當本宮是被嚇唬大的?”
嚴一凌聽明白的事情的經過,饒是點頭:“良嬪你也消消氣。這事情你做得對。”
趙子月咬着脣瓣低下頭,好半天都沒做聲。但是心裡根本就不服氣。
“至於你們說的,被奴才剋扣,本宮信後宮是有這樣的事情。”嚴一凌看着趙子月,徐徐道:“但是今天的事,和他們沒有關係,要怪便是本宮沒有叫人一宮一宮的交代下去。所以,今天的事情,本宮權當是網開一面,放你們一馬。”
“皇貴妃娘娘……”良嬪自然是不肯的。“如此一來,她們不是更加無法無天了麼!”
“汪泉,你去告訴內務府,嬪位以下小主們的膳食以及衣料不必減半。原本就不多,是本宮疏忽了。“嚴一凌饒是一笑:“但你們以下犯上,冒犯良嬪這件事情,卻不能不追究。要怎麼處置,良嬪你拿主意,只是點到即可,別傷了一同伺候皇上的姐妹情分。”
良嬪一聽這話,也就明白了。“娘娘說的是。那就叫這幾個動手的妹妹,給這幾位奴才臉上手上上些藥吧。也算是彌補她們莽撞無禮,責罰下人之過了。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