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修?”
定國公有些不敢相信,狐疑的目光在府醫和傅庭修身上來回轉。
傅黎華也不相信,不過很快就發覺這是一個扳倒傅庭修的好機會,裝作一副很吃驚的樣子,伸着手臂倒退兩步,指尖還微顫着,語氣裡包含/着痛心和不解,“大哥你……”
傅黎華欲語還休的樣子絲毫沒有引起傅庭修的注意,他只是看着府醫,求證平日用的藥有何問題。
“大公子這藥……應該是沒有問題,”剛好今日傅庭修的藥還沒有用,府醫看了藥方和藥,面色又猶豫起來。
傅黎華一聽氣哽,氣急敗壞道,“你個庸醫!說話怎麼前後矛盾!”
府醫聽到“庸醫”二字,脾氣就上來了,語氣也不再是友好,“哼,大公子這藥雖沒有問題,但大公子身上不只有藥香!還有一種薰香,小民認爲問題就出在這薰香上!”
至此,傅庭修嘴角上挑,朝着定國公一拱手,說道,“這薰香,乃是二弟苦心尋得,庭修以爲二弟定不會有此心思,此事應另有隱情。”
傅黎華牙都要咬碎,當初爲了表現兄友弟恭,特地尋了這薰香送給傅庭修,這薰香對傅庭修的病確有一點好處,不過卻會使得傅庭修子嗣艱難甚至不/育,只不過這些一般大夫是看不出的。
最關鍵的是爲了收攏人心,傅黎華大肆宣揚這件事,府裡府外不知有多少人知道,若是仔細一查,定會被人發現其中隱秘。
“能有什麼隱情!”
傅黎華剛想抱着定國公大/腿表表真心,身後飛來一腳直踹在他腿上,傅黎華膝蓋一軟撲倒在地上,發出沉悶的一聲“咚”。
來者就是怒火中燒的皇帝顧容禎。
顧容禎本就不待見傅黎華,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這樣的話,自然是覺得傅黎華心懷不軌,欲害傅妍君嫁禍傅庭修。
“臣,參見皇上!”定國公迅速起身行禮,身後的衆人也跟着福身。
顧容禎一揮衣袖,有些不耐煩,定國公讓出的椅子也不坐,聽見裡間傅妍君壓抑的痛苦之聲便心急得要往裡衝。
正巧如蘭撩/開簾子走出來,和顧容禎裝了個滿懷,顧容禎撥開如蘭就要往裡看,如蘭急忙按住顧容禎,勸道,“娘娘情況還好,皇上在外安心等候即可!”
顧容禎那肯聽,推開如蘭扯開簾子就往裡闖,這時候進了門就一直沒說話的衛凝開口了。
“宸嬪娘娘現下正爲皇上誕下皇子而努力,皇上若是這時候進去,怕是娘娘會太過緊張,”衛凝語速緩慢,動作優雅,娓娓道來,“皇上在外等候吧,民女會在裡面護着娘娘的。”
顧容禎可以不相信如蘭的話,但他會相信衛凝的話,何況衛凝說到皇子,這讓顧容禎心情舒暢起來,也不再急哄哄要去裡間了,反倒是催着衛凝進去看看傅妍君的狀態。
衛凝福了個身,繞過被顧容禎甩在一旁的如蘭進了裡間。
傅庭修走到如蘭身後,低聲詢問,“受傷了麼?”如蘭揉了揉撞疼的手腕,搖了搖頭,直起身來福了個身,也低頭回了裡間,反正她本來也只是出來看看情況,裡頭傅妍君可還離不開自己。
衛凝進了裡間就後悔了,她確實學了不少醫術,即使是與太醫署相比也有的一拼,可她並不會接生啊,該用的藥和準備府醫都已吩咐過了,至此倒沒有衛凝發揮的餘地了。
傅妍君雙目緊閉,面色如紙,雙手攥着牀頭鏤空處,牙縫間的呻/吟越來越清晰,很快牙關一鬆,尖叫出來。
如蘭撲過來,握住了傅妍君的胳膊,穩婆麻利的拿過錦布,讓如蘭給傅妍君咬上。
“要生了!”
外間的人聽到穩婆一聲喊,心都揪了起來,顧容禎雙手交握託着下巴,眉頭緊鎖,來回踱着的步子越來越快。
“皇上坐下來等等吧,”傅黎華想挽回一點形象,很是殷勤地讓出位子給顧容禎。
顧容禎厭惡地乜了一眼,沒好氣的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你還是好好想想薰香是怎麼回事吧!”
又繞回了薰香的問題,傅黎華一愣,伸出的手尷尬地定住,還是傅庭修給他按回去,一臉深意。
“大哥……你相信我……”
傅庭修似笑非笑,“當然相信。”
裡間的傅妍君越發痛苦,嘴裡咬着錦布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她便來回地擺頭髮泄痛楚,額上的碎髮被汗浸/溼貼在面上,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般。
如蘭斜坐在傅妍君腦袋旁邊,雙手抱着傅妍君的頭不讓她搖晃太過撞到牀頭,拉扯間,袖子裡滑脫出一隻白色的瓷瓶,如蘭眼皮一跳,迅速撈起瓷瓶放回懷中。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去,進進出出的穩婆面色都十分凝重,偶爾也會和衛凝以及在外候着的府醫商議幾句。
如蘭不懂她們說的話,但看眼色和傅妍君耗了半天卻全無動靜的情況來看,有點危急。
“娘娘,用力啊!”
如蘭一直聽到穩婆這樣喊,但傅妍君鼻翼快速扇動,喉嚨裡不斷髮出“嗬嗬”的喘氣聲,明顯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了。
“蔘湯來了!”
如蘭給傅妍君灌了兩口,喝的急了還嗆了一下,猛咳了兩聲,連臉色都紅/潤了些。
外頭的天都黑了下來,晚膳的時間早已錯過,然而所有人都只注意着一簾之隔的裡間。
“啊啊!”傅妍君一聲淒厲的尖叫,顧容禎心一驚,下意識就要過去,府醫趕忙攔住,高聲詢問裡頭情況。
衛凝面色沉重,咬着嘴脣轉出來,身上皺巴巴的頗爲狼狽,量手上還有些許的血跡,衛凝低着頭蠕動了兩下嘴,在顧容禎不斷的催促下才狠狠一咬牙說出了實情。
“娘娘是難產,大人孩子,只能保一個!”
“什麼?”
顧容禎張着手臂不可置信後退了兩步,眼睛裡一片迷茫,搖着頭不願回答。
“還請皇上快做決定,孩子等不起啊!”
衛凝一句話如驚雷炸在顧容禎腦中,一時間渾渾噩噩,不知該如何做抉擇。
一個穩婆慌張的跑出來,揮着滿是血的手大叫着,“孩子的頭卡住了!”
“保孩子!保孩子!”顧容禎怒吼道,眼睛充/血,聲音帶着嘶啞。
這一聲,清晰地傳進如蘭的耳朵裡,她很慶幸傅妍君痛苦地什麼都聽不見,否則該會有多心寒。
跑出去的穩婆進來了,對着其他人傳話,“保孩子。”
如蘭吸了吸發酸的鼻子,摸了摸/胸口擱着的瓷瓶,突然腦子裡就想起傅庭修的話,此次生產會有蹊蹺,這就是蹊蹺之處麼?生產兇險,難道有人故意想要藉此除掉傅妍君?
催產藥很快熬來了,穩婆幾口便給傅妍君灌了下去。
如蘭看着傅妍君皺起的眉頭才舒緩了一下,立馬又皺緊了,整個人都縮了起來,脖頸擡起又墜下,顯然是痛得無法忍耐。
“娘娘再用力!”
穩婆抓着傅妍君的腳不讓她亂/蹬,不停催促着,絲毫不理會傅妍君隱忍的呼痛聲。
衛凝就站在不遠處,也不上前搭手,看了如蘭好幾眼,也什麼也沒說。
“頭出來了!再加把勁啊!”
生產的過程痛苦萬分,撕裂心肺的叫聲就連錦布也掩不住了。
“哇——”
一聲清脆的啼哭,讓裡間外間所有人的心都鬆了下來。
“生了生了!”穩婆包好孩子欣喜地跑出去了,衛凝也一臉喜色,衝着顧容禎恭賀道,“恭喜皇上,是個皇子!”
裡間除了收拾亂局的幾個下人,就只有如蘭還坐在傅妍君牀邊,心疼地用帕子擦拭她滿臉的汗水。
“孩……孩子,”傅妍君全身脫力,連話都說的氣若游絲,指尖擡了幾下也只剩微顫。
如蘭握緊傅妍君的手,安慰道,“孩子很好,很漂亮,”然而其實她根本沒有機會看到孩子。
“咳!咳咳!”
一個下人突然指着傅妍君大驚失色,如蘭探頭一看,臉色一變。
錦被上一灘鮮紅的血十分刺目,再一探傅妍君的呼吸,也是時有時無,下人們都嚇得瑟瑟發抖,差一點就尖叫起來了。
“我我我,去告訴——”
“不準去!”如蘭厲聲打斷,嚇得那個出聲的下人脖子一縮不敢搭話。
如蘭扶着傅妍君的頭,從懷裡掏出了瓷瓶,沉穩地倒出幾顆褐色藥丸,一股腦都塞進了傅妍君嘴裡,又瞪了一眼立着不動的下人,讓其端來一杯溫水,給傅妍君送服。
“你給娘娘吃了什麼呀?”下人憋着嘴略帶哭腔,生怕如蘭害了傅妍君連累他們。
如蘭盯着傅妍君的臉色,定定回道,“放心,不會害了你們。”
外頭欣喜若狂看完孩子的顧容禎,總算想起裡間生死不明的愛妃,把孩子交給穩婆就擡腳衝進了裡間,剛好看見如蘭往傅妍君嘴裡灌茶水。
“你在做什麼!”
顧容禎抻着門框剋制怒火。
如蘭回頭,還沒來得及解釋,嘴快的下人已經開了口,“皇上!她給娘娘吃了奇怪的東西!”
顧容禎看着牀/上虛弱的傅妍君,騰起的怒氣燒光了他的理智,上前就是一腳,直直的把如蘭踹開了幾尺遠。
如蘭小腹被一個重擊,身體急退,後背撞上了牀邊放花瓶的木架子,笨重的瓷質花瓶掉下來砸中她的後腦,發出悶悶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