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 ”傅庭修鎮定地伸手撫平如蘭耳邊翹/起的碎髮,然後微微撤開了身子,“咳, 這是皇上給你養傷的暖閣, 你躺一會兒, 小心別扯到傷口, 我去叫小廚房做點吃的來。”
如蘭皺皺鼻子, 撅了撅嘴,“想吃泡螺酥……”尾音上挑,聽着還有點撒嬌的意思。
傅庭修眉梢一跳, 如蘭這樣子還真是少見啊,不過他還是堅持住沒有答應, “這個太油了, 下次吃, 乖乖躺好。”
傅庭修給如蘭壓好被角,起身去小廚房。後知後覺的如蘭盯着牀頭的山水紋雕花, 蹙着眉自言自語,“我剛剛說了啥?”
傅庭修從小廚房端來了新做的粳米粥回到暖閣的時候,就看見如蘭把自己的臉縮在被子裡,傅庭修把漆盤放到烏木邊花梨心的條案上,走到牀邊作勢要拉開被子。
“啊——不行!”如蘭蒙在裡面急切的叫道, 手指摳住被沿就是不鬆。
傅庭修坐在牀沿, 手下輕輕拉着被角哄道, “這樣蒙着會喘不過氣的, 拉開一點, 如蘭。”
如蘭還是捏得緊緊的,傅庭修又不敢用力, 怕牽扯到如蘭的傷口,只好繼續哄道,“小廚房新做的粳米粥,你睡了好幾天,肚子該受不了了,快出來。”
如蘭蒙着頭含糊不清的說道,“奴婢現在累了,想睡一會兒,世子也去休息吧。”
傅庭修聽着如蘭含含糊糊的話,知道她終於反應過來了,笑道,“不行,粥涼了就不好了,快出來,現在害羞已經晚了。”
如蘭偷偷拉下一點被子,露出一雙含羞帶怯的眼睛,眼珠子四處亂飄,就是不敢對上傅庭修的眼睛。
這時候傅庭修突然俯身靠近如蘭,如蘭嚇一跳,身子蹭着往後躲,慌慌張張說道,“做,做什麼?”好像扯到了傷口,一張秀氣的小/臉皺成了包子。
傅庭修長臂攬住如蘭,將她扶起,又拿過兩隻軟枕墊在腰下和後背,“可是扯痛了?我看看。”
傷在左胸,如蘭頭搖的撥浪鼓似的,死死捂着不讓看,臉皮粉紅粉紅,倒沒有先前那般虛弱了。
傅庭修也不強求,心裡想着一會兒還是把樊老請來看看,接着從條案上端來青花瓷碗裝的粳米粥,預備親自餵給如蘭。
“奴婢自己來!”
如蘭伸手要搶過瓷碗,卻被傅庭修躲開,還一臉正經讓如蘭好好靠着不要亂動。傅庭修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如蘭嘴邊,如蘭只覺得這一勺子粥吃得心中很是不安,嚥下去的時候都是視死如歸的表情。
“燙不燙?”傅庭修關切至極。
如蘭又是搖頭,艱難地嚥下口中的食物。
這一碗粥吃得氣氛詭異,如蘭難得聽話,傅庭修滿意地親自把吃乾淨的碗送回了小廚房,而填飽了肚子卻絲毫不開心的如蘭,滿腦子都回蕩着傅庭修異常寵溺的眼神。
世子磕着腦袋撞傻了麼?如蘭設想了很多種可能,但卻最先把傅庭修心悅自己這種可能排除了。
如蘭摸了摸左胸前纏着的紗布,心裡感嘆自己大難不死,只不過要在牀/上躺好幾個月,估計自己會長黴吧。一想到自己當時中箭的場景,如蘭皺着眉頭,狠狠在心裡給顧容禎畫了個叉,要不是自己命大,豈不是成了顧容禎的替死鬼。
如蘭打了個哈欠,吃飽了還是想睡覺啊,正好傅庭修也走了,可以安安心心閉上眼啦。
傅庭修再回到暖閣,就看到如蘭歪着頭靠在軟枕上睡着了,他放輕了腳步上前,再次攬住如蘭,撤掉軟枕,把如蘭的身體放平。
正要拉上被子,傅庭修突然想到剛纔扯到了傷口,不放心,他輕手輕腳解開如蘭的小衣看了一眼,紗布上沒有沁出/血,傅庭修暗舒一口氣,又給如蘭繫上釦子。
蓋好被子,傅庭修望着如蘭的側臉,抿嘴又湊了上去,事不過三,這回肯定能成功。
有什麼氣息吹拂在臉上,睡夢裡的如蘭聳了聳鼻子,轉了一下臉。
脣/瓣突然觸到柔軟的臉頰,傅庭修也是心下一驚,迅速就離開,心突然就跳得很快。鎮定下來才發現如蘭並沒有醒,傅庭修撫了撫胸口,伸手劃過剛剛親過的地方,滿意地轉身出了暖閣。
大冬天有蚊子?如蘭無意識的撓撓臉,然後埋進了被子裡。
傅庭修出了暖閣就去了勤政殿,顧容禎正在發怒中,前幾日滿門抄斬了虞家,下令家產全部充公,聽說搜出來的光金銀就有上百萬兩,還沒算上田產和房契,統共加起來足足有大半個國庫那麼多,也難怪顧容禎那麼暴躁了。
“庭修來了,坐吧,”顧容禎稍微恢復了點鎮靜,臉色緩和下來,和傅庭修坐在棋桌前,“好久沒和庭修下棋了,來。”
傅庭修也不推辭,捏起白子,等顧容禎下完一手在不慌不忙跟上。
“庭修來找朕可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傅庭修放下一粒白子,微微頷首,“是如蘭的事。”
顧容禎先是一愣,接着恍然大悟,“原來是那個宮女,妍君說你對那宮女十分上心,先前朕還不信,”顧容禎捏着棋子朝傅庭修點了兩下,笑道,“你是來求朕賜婚?”
傅庭修沒有說話。
“這個宮女身份不高啊,恐怕……”
傅庭修擡頭,說道,“皇上,如蘭爲您擋了一箭。”
顧容禎哽了一下,有點尷尬回道,“是啊,是啊,那朕要好好賞賜她。”
傅庭修又不說話了。
顧容禎摩挲着棋子繼續用商量的口吻說道,“賞些什麼……”金銀珠寶對一個宮女來說是沒什麼用的,她吃穿用度均由宮中調配,送再多的東西也是死物,傅庭修也不會同意,“朕是想給她封個爵位吧,可她是宮女出生不好給啊,這外頭傳出去不好聽。”
傅庭修放下手中的白子,突然話題一轉,“太后仙逝前曾找過臣第。”
“太后?”顧容禎疑惑問道。
“太后許諾,讓鴻臚寺卿紀卓遠認如蘭做妹妹。”
顧容禎一張臉突然有一點不好看,但少頃就恢復了正常,說道,“原來庭修在這兒等着朕啊。”
“還請皇上恕罪。”傅庭修擡腿就跪下了。
顧容禎把人給拉起來,揮揮手說道,“罷了罷了,你看你爲了這個叫如蘭的宮女費了多少心思,自己的身體都還沒養好,行行行,都依你,過兩天朕就下旨。”
“臣弟替如蘭謝皇上恩典。”
兩天以後,顧容禎如約的下了旨,只不過先下了一道立貴妃傅氏爲後的旨意。
這道旨意是顧容禎在虞氏死了之後就想好的,也不需要和朝臣商量,比起通敵賣國的虞家,傅妍君實在讓人挑不出錯,何況其父正在戰場,一個皇后的位子能讓定國公安心爲國殺敵,朝臣自然也是不會拒絕的。
傅妍君登上皇后寶座,對如蘭也沒有壞處,甚至還有點錦上添花的意思。
傍晚,顧容禎的聖旨就到了臨水暖閣,正在喝粥的如蘭當時就被嗆得臉通紅。
“我怎麼不知道自己是什麼鴻臚寺卿的妹妹?”如蘭瞪着眼睛看傅庭修。
傅庭修一臉平靜,舀起一勺白粥送到如蘭嘴邊,“是啊,我也不知道。”
給如蘭封爵的聖旨比認親又晚了兩天,當時傅庭修正在給如蘭喂水,聖旨一讀完,如蘭就被嗆着了,這回有點嚴重,害得傅庭修手忙腳亂。
如蘭望着聖旨上“安寧縣主”四個字問傅庭修,“皇上什麼意思?”說着,很自然地咬下傅庭修遞過來的一口酥。
喝了好幾天的粥,如蘭嘴裡都沒味兒了,好不容易送來了一盤子點心,傅庭修只給如蘭夾了一個,第二個就要求如蘭撒嬌才能給,如蘭鼓着臉勉爲其難吐了個舌頭,傅庭修滿意地遞過去第二個一口酥。
“你給皇上擋了一箭,那麼多人看見了,自然賴不掉。”傅庭修伸出細長的手指刮掉如蘭嘴邊的碎屑,如蘭抹了抹嘴角,伸出舌頭舔/了舔。
“那我還真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傅庭修放下點心碟子,如蘭“哎哎哎”的叫起來,伸手還要,傅庭修輕笑,“如蘭變了不少。”
成功搶到點心,如蘭舔舔手指,“之前過得那麼小心謹慎,不就是想要在宮裡活下去,沒想到還是差點就死了,所以這次活過來,奴婢就想活的輕鬆點。”
傅庭修眼底深意越發濃厚,“這樣很好。”
如蘭眯着眼笑,靠在軟枕上很滿足的摸/摸肚子。
“不過不能再自稱奴婢了,”傅庭修提醒道,“你現在是縣主。”
“哦!”如蘭瞪大眼睛,對於身份的轉換興致勃勃,“縣主很厲害麼?地位是不是很高?”
“很好。”
如蘭甩頭,“很好是多好?”
傅庭修笑意滿滿,“很好到,可以嫁給本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