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蘭捂着小腹,前面後面都疼得厲害,整個身體只能蜷縮在地上,後腦不用看,一定鼓起了大包,直到被人扶起來都還是隱隱作痛,喘了幾口氣眼前都還是恍惚的。
顧容禎發泄/了情緒,理智了回來了一半,用力甩了下袖子,粗重的“哼”了一聲就坐到了傅妍君牀邊。
顧容禎衝進來以後,其他人也跟着就進來了,自然也目睹瞭如蘭被踢飛的場景,然而顧容禎盛怒未消,誰也不敢上前扶一把如蘭。
傅庭修倒是上前兩步,讓角落的丫鬟趕緊把如蘭扶起來,簡單檢查了一下,確保沒有重傷這才放下心來。
“衛凝!”顧容禎看不出傅妍君如何,一手託着她的脖子,一手猛扇兩下招呼衛凝上前來。
衛凝上前把脈之餘,還用餘光瞄了如蘭好幾次,她不相信如蘭會這麼做,但又希望如蘭做錯了什麼自己可以補救。
須臾,衛凝舒展眉頭福身回話,“娘娘剛剛生產完畢,身子虛弱,但並無大礙,休息月餘便可。”
先前還說大人孩子只能保一個,現在卻是母子平安,這不是說明穩婆和衛凝先前判斷失誤麼?這對衛凝來說可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可衛凝也不能睜着眼說胡話,傅妍君先前確實難產,危在旦夕,而現在雖然臉色蒼白卻呼吸平穩,手腳也不再冰涼,看來真是如蘭喂的東西起了作用。
“無礙?”顧容禎又讓府醫看一遍,得到了同樣的結論,衆人也是驚異,明明不久前還是必死的脈象,如蘭餵了東西就好了。
如蘭揉着後腰跪下來,在顧容禎的目光下把藥的事情說了一遍,傅庭修也跪在旁邊一同請罪。
“起來起來,”顧容禎擡擡手,讓兩邊的下人扶起傅庭修和如蘭,嘆口氣道,“這如何要怪你們,朕還要多謝你們救了妍君一命。”
“衛凝留下來照看妍君,其他人就先出去吧,”顧容禎看傅妍君還昏睡着,也不願這麼多人吵着她,領着其他人出了房間。
外間,穩婆抱着的小皇子已經被哄睡着了,候在一旁的奶孃也是隨車隊來的,本以爲排不上用場都留在了府外,沒想到入了夜就聽到傅妍君臨產的消息,匆忙趕進府內。
傅妍君誕下皇子,等回到宮裡自然賞賜恩寵不斷,不過眼下,顧容禎還記着導致傅妍君早產的薰香問題。
剛以爲自己逃過一劫,稍稍放下心來的傅黎華,腿一軟又跪下來喊冤求饒,直言自己根本不知道這薰香有問題,洋洋灑灑大談特談忠孝之道。
傅黎華一嚎,顧容禎就豎起眼睛瞪他,不讓他驚擾傅妍君休息,撐着腦袋聽了半天傅黎華辯解,也沒有從亂七八糟的話裡聽到了一個有用的信息。
畢竟這薰香已使用好幾年,若是有心人故意給傅黎華的,那必然把後事都處理乾淨了,現在想找頭緒定是極其困難的。
找不到幕後黑手,顧容禎心有不甘,只好把所有的怨氣撒在傅黎華身上。另外爲了補償傅庭修,顧容禎打定主意定下他的世子之位。
“皇上,還有一事,”府醫斟酌着開口,“這薰香還有一個問題,或許比讓宸嬪娘娘早產還嚴重。”
本就跪在地上抖如篩子的傅黎華驚恐地張大眼睛,面如死灰。
“還有什麼問題?”
府醫面露難色,也不知這話該如何說,“這香裡似有讓男子絕育的一味香料。”
“哐,”坐在門邊的定國公手中一個不穩,差點摔了茶盞。
傅庭修的手指也微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穩住了神色,反而拱手說道,“草民無意世子之位,還請皇上三思。”話語裡有意無意提醒皇帝,國公府還有個嫡出的三少爺在。
可傅瑞麟如何能與傅庭修比!
顧容禎扶着桌沿,沉聲道,“當真沒有辦法/醫治?”
“或許,樊老出山,還有幾分可能。”府醫瞟了一眼角落裡默不作聲的衛凝,遲疑道。
顧容禎緊緊抿着嘴,微點了幾下下頜,一拍桌案,“好,那就請樊老出山。”說罷目光就看向了衛凝,意味明顯。
這個消息對衛凝來說進退兩難,如果真能請樊老出山給傅庭修治病,自然之後的事水到渠成,自己也能獲得讚賞,只是樊老四處雲遊,自己也難得聯繫上,萬一答應了卻無法做到,恐會引起皇帝反感。
衛凝想拒絕,但皇帝目光顯示沒有第二種回答,只能應下。
“皇上,”休息了一下發覺好多了的如蘭,想借着這個機會讓皇帝也查查後宮,“奴婢有事稟報。”
後宮之事自然不好與國公府的人說,屏退了其他人,顧容禎讓如蘭單獨稟報。
“其實娘娘早些時候就覺得不舒服了,”如蘭細細回想,“昕嬪和安才人的事解決之後,娘娘的身體只稍稍好轉了一點,其實平日裡還是覺得頭暈胸悶。”
如蘭皺着眉,覺得還是皇后宮裡有問題,“奴婢想懇請皇上找個契機把後宮查一查。”
顧容禎“嗯”了一聲,摸着手指上的玉扳指若有所思。
等到傅妍君回宮,已是三日之後了。
才入華陽宮,就連着接兩道聖旨,進位分爲貴妃,賞賜無數,賜名皇子,名爲稷,這一輩是長字輩,所以小皇子叫顧長稷。
如蘭暗中問了太醫鬱金的事,太醫最近一直忙着照看樂陽公主的病情,沒有空餘時間仔細查驗,只說鬱金不近身用,不入口便無妨。
“既然本宮和小皇子都沒出事,這件事就到此爲止吧,”傅妍君阻止瞭如蘭往下查的意圖,“德妃那邊太醫不是正忙着麼?你呀就莫打擾了。”
如蘭知道傅妍君不想再生事端,只想與小皇子在宮中平安度日,可是害人之心可以無,防人之心不可無啊,樂陽公主的病到現在都沒有查清楚,只說是被太后過敏發作嚇着了,這話早前說還信,這都多久了,怎麼會毫無起色。
不過這些事都還不是最棘手的,就在省親之時,宮裡又出了大事,不過出宮短短三天,明粹宮和長信宮都傳來了消息,宣嬪和楚才人都有孕了,日子相差無幾。
這後宮裡的無數雙眼睛,都盯着傅妍君,看她會作何反應,或者“幫”她做出點反應。
關於這點,傅妍君也多少感覺得出來,除了每日太后皇后處的晨昏定省,其他時間都躲在華陽宮裡不出門,讓暗處想借機整出點幺蛾子的楚才人恨得咬牙。
傅妍君可以不出門,如蘭卻不行,否則還怎麼做事,只要踏出了華陽宮的門,如蘭就感覺得到有不懷好意的目光在周圍閃現。
如蘭挺了挺後背,忍着被監視的不快快步往內府局趕。
“紀如蘭!”
必經之路上還是無法避免的遇上了一臉囂張的楚才人,下巴微揚,眉梢飛起,明明還沒有顯懷偏偏要故作姿態扶着腰,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懷了孕。
如蘭長舒一口氣,告誡自己要淡定,不能發火,轉頭朝楚才人行禮,“見過楚才人。”
八月的天依舊悶熱,以楚才人的地位根本不能用冰,可現下她的身側就擺着一大盆涼氣森森的冰塊,想來也是爲了照顧她的身孕。
楚才人也是好運,才得幸兩回就有喜,在她心裡恐怕覺着自己與傅妍君差不了多少,一直在做着生下皇嗣得封妃子的美夢。
“你這麼急匆匆是要上哪兒?”楚才人打量着如蘭,語氣裡滿滿都是倨傲。
如蘭懶得分辯,直言是去內府局。
“紀如蘭,你是覺得傅妍君做了貴妃你就跟着沾光是不是?”楚才人十分不喜如蘭的態度這般平淡,她要的是卑躬屈膝後悔莫及,“我告訴你,總有一日……”
“才人說着話不覺得不妥麼?”如蘭冷冷的開口,她倒是不想與楚明秀計較,可若是讓她就這麼說下去,豈不讓別人看輕了華陽宮,“貴妃娘娘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麼!”
楚才人沒想到如蘭突然出聲打斷,一時間還找不到詞,只是氣的臉漲紅,捏着團扇衝着如蘭的鼻尖,“你你你,你居然敢這麼跟我說話!”
如蘭目光沉靜,言辭不卑不亢,“才人說話沒分寸,也不能怪奴婢言行無狀了,”說着就盯着楚才人身後的宮人冷言道,“看好你們的主子,再亂說話,龍胎也保不住她的命!”
直到如蘭走遠了,楚才人也沒能從驚詫中回過神來,等她整理好面容,才知自己在宮人面前丟了多大一個臉,頓時氣得面色發黑,一掌打在身後的小宮女臉上。
“沒出息的東西!都白養你們了!”
小宮女捂着臉抽泣着,看着暴怒的楚才人四處撒氣,最後一腳踹翻了放冰的木架,“嘩啦”一聲,瓷缸和冰塊碎了一地,周圍的宮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宮裡的一點小事總逃不過各處的眼線,虞皇后收到這個消息,原先有些犯愁,現下倒是眉頭舒展了,宣嬪一向聽話,成不了大事,而這個楚才人倒是個惹禍的主。
“最好能惹一場大禍,把傅妍君一起拉下水,也不枉她煞費苦心做了個才人,”昭陽宮的淑妃難得和從不對盤的虞皇后想的一樣,就等着坐在自己宮裡看好戲。
“就她的腦子,能把傅氏拉下水麼?”安才人與楚才人一樣宮女出生,可惜至今不得寵,這一句話滿是酸味。
淑妃眼皮都懶得擡一下,她已經對安才人失望了,心裡正盤算着要不要捨棄了她。
“娘娘,還有一個宣嬪呢,”昕嬪提了個醒,“這宣嬪平日裡悶聲不吭的,沒想到也是個有心計的,這麼快就有了身孕。”
淑妃也同樣沒把宣嬪當回事,“她就是那個性子,這都好幾年了,也沒見她整出什麼事來,不成氣候。”
昕嬪扯了一下嘴角,忙點頭稱是,“若是能讓宣嬪把孩子過繼給娘娘撫養是最好的了。”
淑妃的臉刷的一下掉下來,厲聲斥道,“你什麼意思?是說本宮不能生麼?”
昕嬪心猛地一跳,頭上的珠釵一陣亂顫,慌忙跪下來請罪,“嬪妾一時糊塗,嬪妾絕沒有這意思!嬪妾,嬪妾自罰!”說着就往自己臉上扇耳光,一邊扇一邊嘴裡念着,“嬪妾錯了,嬪妾知罪。”
“夠了!”淑妃一腳踹開,沒好氣的暗啐,“沒用的東西!”收回腳,又壓低聲音質問道,“景陽宮那邊如何了?”
昕嬪跪在地上慌忙回答,“都辦好了,左不過這兩個月就該到時辰了。”
淑妃冷笑,靠在椅背上,目光望向遠處,越發狠厲起來,“一個小丫頭也讓本宮栽跟頭,本宮要是不好好教訓一下,還真是解不了本宮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