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傅黎華進了前廳,顧容祈才發覺自己並不知道如蘭來傅傢俱體幹嘛的,所以坐下來以後,他清了清嗓子,搬出皇兄做藉口。
“皇上?”傅黎華表情有些錯愕,似乎不相信這番說辭。
事實上顧容禎因爲傅妍君的關係,對傅家的態度也不明朗,有的時候會叫傅庭修入宮伴駕,下下棋喝喝茶,更多的時候只是例行公事般與定國公商議朝堂之事,至於傅家則隻字不提,更別說關心了。
傅黎華的表情很快恢復平靜,搓/着手/感恩戴德歌頌皇帝。
如蘭還記着傅妍君的囑託,附在顧容祈耳邊低聲請求去一趟傅庭修的屋子。
“王爺千金之軀,家兄抱恙在身,恐不便見駕。”傅黎華的推辭顯然不能打消顧容祈的念頭,反而促成了如蘭的傅家之旅。
代替王爺去看望病重的傅家嫡子,如蘭的理由很正當,傅黎華也不好阻止,只能任由如蘭前往。
穿過前廳,是傅家的一個小花園,有池塘有石橋,還有一座小亭,如蘭路過的時候,剛好看見一個小小的少年坐在亭子裡。
少年似乎沒有注意到有人經過,一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在亭子裡抱着一盤點心吃的自在,小/臉窩在兔毛的斗篷裡,紅撲撲的。
“那是三公子。”帶路的丫鬟說道。
如蘭腳步沒停,嘴裡卻忍不住問道,“這麼小,一個人在冰天雪地裡啊?”
那丫鬟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半晌才磕磕絆絆說道,“也不小了吧……有十二了……”
如蘭抿着嘴,目光沉靜,看的那丫鬟心裡發毛。
“快點走吧,奴婢可是奉了皇命的。”
搬出皇帝確實有效,一路順暢到了傅庭修的院子。
領路的丫鬟把人帶到了就要走,如蘭叫住了她,意味深長看了一眼她的臉,“恕我多嘴,這位姐姐還是看護好三公子比較穩妥,畢竟那也是個主子,主子受損,下人也討不着好。”
那丫鬟被如蘭看得不敢擡頭,唯唯諾諾應着,小跑着往前頭去了。
如蘭站在門口躊躇了許久,想了想傅妍君,又想了想傅庭修,最後還是推門而入。
“傅公子,”如蘭站在竹簾下,隱隱約約可以看到牀/上躺着的人,“你還好麼?”
如蘭從沒有進過這樣的房間,房裡沒有點燈有些昏暗,整個空間裡都充斥着藥味,比太醫署的味道還要濃烈,如蘭感覺再待下去一定會被薰死。
除了藥味,房間裡還有另一種味道,那就是薰香的香味,如蘭不明白爲什麼要薰香,這味道和藥香混在一起,她已經感覺要窒息了。
而且這薰香聞了腦袋就有點遲鈍,嗯,有點困,如蘭甩甩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
“傅公子?”
“誰……誰在那兒?”
傅庭修一開口,如蘭頓時震驚了,這氣若游絲的語調真的是傅庭修?
上一次見面還是在寒梅園,雖然當時傅庭修身體也不好,但陪皇帝逛個花園還是可以的,可如今這個狀態,這哪裡是病重根本是瀕死!
“奴婢如蘭,奉……傅小姐之命,來看看傅公子。”
如蘭的聲音有點抖,她看到傅庭修掙扎着想坐起來,撩/開簾子就衝進內間,扶住了差點脫力摔回牀/上的傅庭修。
“多……謝,”傅庭修喘着氣,靠在如蘭拿來墊在腰下的軟枕,“如蘭姑娘,姐姐……她,還好麼?”
如蘭去桌邊給傅庭修倒了杯茶,摸了摸杯子,還好,茶水還是熱的。
“傅小姐很好,傅公子不用擔心,”幫着傅庭修緩緩喝下一杯茶,如蘭才慢慢說道,“傅小姐身處冷宮,很擔心傅公子的身體。”
傅庭修蒼白的脣色總算在熱茶的溼/潤下泛起點粉色,只是臉色依舊青白,眉眼間也全是疲累之色。
“我的身體……都是老/毛病了,”傅庭修垂着眼,就連喘氣都十分微弱,說一句話彷彿用盡了所有氣力,“叫姐姐……不必擔憂!”
說完就劇烈的咳起來,如蘭也不知該如何幫他,只能輕撫傅庭修的後背希望能讓他好受些。
然而在冷宮裡焦急等待如蘭消息的傅妍君,也終於見到了自己的替身。
不同於順嬪的不知情,傅妍君是知道順嬪的存在的,她也很清楚順嬪存在的原因。
順嬪帶着人直接衝進了冷宮,正面對上了傅妍君,兩人一見面,頓時都驚住了。
這算是兩人第一次見面吧,面對面的這麼一看,還真是像,特別是那一雙眼睛,還有側臉,不仔細看還真分辨不出。
“你是誰?”
順嬪趾高氣昂的發問,一個和自己這麼像的女人藏在冷宮,想想就怒火中燒。
“傅妍君,見過順嬪娘娘。”
傅妍君沒有名分,即使是正主如今也不得不低頭,倚翠跟着傅妍君跪下,內心焦慮萬分。
“傅妍君?”順嬪不知道當年的事,自然不認得傅妍君是誰,她只知道這個女人是皇上藏在冷宮的,是自己的敵人!
“如蘭呢?人呢!”順嬪朝四下裡嚷着,偌大的冷宮只有傅妍君和倚翠兩個人,並不見如蘭的身影。
傅妍君剛要回話,倚翠已經用膝蓋往前蹭了兩步,磕着頭搶着回答。
“回娘娘的話,如蘭不在,她出宮去了。”
如蘭只是個宮女,沒有腰牌怎麼出宮!順嬪心中的火焰不斷往上冒,“啪”一巴掌扇在了倚翠的臉上,力道之重,直接把倚翠扇歪了身子,趴在地上“嗚嗚”哭起來。
“賤婢!還敢騙我!”
順嬪本來是想教訓一下傅妍君的,不過想到畢竟是皇上藏起來的女人,估摸着在皇上心裡頭有點分量,傅妍君不好動,打個宮女總沒事吧,實在不行到時候拿肚子裡的孩子出來擋擋就好了。
“說,如蘭去哪兒了?”
倚翠半邊臉都腫起來了,嘴角也破了,傅妍君心疼得抱着倚翠,碰都不敢碰那傷口,就怕弄疼了。
“如蘭出宮,是爲皇上辦事,還請娘娘不要在詢問了。”
傅妍君的話可沒有什麼好效果,反而讓順嬪剛恢復點理智的頭腦再次被嫉妒的怒火充滿。
她正疑心如蘭想要勾引皇帝,什麼出宮辦事都是藉口!
順嬪立馬忘了不能動傅妍君,上前就要拽胳膊動手,傅妍君哪裡是委曲求全的人,當即站起來攔住順嬪的手。
你拉我推之間,順嬪一個重心不穩,向後摔去,幸好後面待命的宮女多,一下就扶住了順嬪。
楚明秀瞪大眼睛豎起眉來厲聲呵斥,“大膽!娘娘還身懷龍嗣,你們是想害娘娘小產不成!”
楚明秀把利害關係挑得太明,順嬪一下就害怕起來,剛剛若是宮女沒接住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可就不保了!
傅妍君被楚明秀訓得一愣,她只顧反抗那還記得順嬪是懷了孕的。
“賤人,想害我!”順嬪這下可找到機會收拾傅妍君了,扶了扶有點歪斜的雲鬢,尖尖的手指戳着傅妍君的鼻樑叫道,“現在誰也救不了你了!來人!”
很快就有人搬來了長條的凳子,這是要動刑?
“大膽傅妍君,妄想殘害龍嗣,今日我就替皇上好好治治你!”
兩個身高體壯的宮女木着臉上前就要抓/住傅妍君按在凳子上,這時候趴在地上的倚翠扣着一個宮女的裙角,死死拽住。
“滾開!”
那宮女粗/魯的踢開倚翠,倚翠在地上痛苦的打個滾,又拽住另一個宮女的手臂,然後猛地一躍抱住傅妍君,不讓那兩個宮女靠近。
“順嬪娘娘!順嬪娘娘!我家小姐不是故意的!請娘娘開恩吶!”
順嬪也是在後宮摸爬滾打了幾年的人,可不是倚翠哭着求兩句就會心軟的,拜拜手就讓身後的人上前拉開倚翠。
“娘娘!奴婢願意替小姐受罰!罰奴婢吧!不要打小姐不要!”
倚翠抱着傅妍君哭得淒厲,傅妍君有點呆呆的,但還是知道這杖刑非一般人能承受,倚翠是肯定熬不住的。
“不行倚翠,不行……”
“小姐你不要說了……讓奴婢替小姐受罰吧……”
順嬪可沒空看“主僕情深”的戲碼,一頓杖刑下去,不死也半殘,死一個宮女似乎比死一個小姐來的責罰輕啊。
順嬪擡擡眼,示意放開傅妍君,換上倚翠。
傅妍君被另外的宮女押在一旁觀刑,倚翠則被摁在凳子上等待受刑。
厚實的木板拿過來了,行刑的太監搓搓手撇開頭,都有些不忍心。
順嬪悠然自得的坐在原先傅妍君坐的石桌旁,撫着額角閒閒的開口,“動手吧。”
國公府裡的如蘭突然一個寒顫,有些不安地望了望窗外,望出去的角度剛好是皇宮的方向。
“如蘭姑娘……”傅庭修連睜眼的氣力都沒有了,如蘭回過神,又給傅庭修倒了杯茶。
傅庭修搖了搖手,示意不需要茶水,這時候門口就傳來小童的聲音。
進門的小童大約十三四歲的模樣,端着的托盤裡是一碗紅褐色的藥。
如蘭退開一點,皺着眉看着小童服侍傅庭修服下/藥,又一本正經囑託了幾句,最後端着空碗退了出去。
“恕如蘭冒昧,不知大公子到底是什麼病?”
那藥顏色古怪氣味也古怪,雖然如蘭不懂醫,可女人的直覺向來準確,這藥定是有問題的。
傅庭修喝了藥,氣色倒真的好了一點點,也不知是真的藥效還是被藥氣薰染的。
“小時生病落下的病根,不是什麼大病,”傅庭修說得輕鬆,可是小病又怎麼會病重至此呢?
如蘭還想多問幾句,可傅庭修卻擡手壓住瞭如蘭的話頭,“天色不早了,如蘭姑娘還要趕着回宮吧。”
這是下逐客令?如蘭不好再多問,扶着傅庭修躺下,又細心掖好被角,這纔要退出房門。
“還是多謝如蘭姑娘來看望傅某,多謝。”
如蘭微微勾起嘴角讓子看上去沒那麼沉重,祝福的話還是要說的,“還望傅公子早日康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