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芬點頭:“冷靜,你無路可走,也無路可退,朝內朝外都是想要你命的人,而從最初,司馬南就是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奸臣賊子,他的下場早就註定。
你不同,你只要與他劃清界線,與我們爲伍,那些想要你命的人便會收手,以後你便會成爲有功之臣,掌管整個尚宮局,實現你的理想。”
“少芬,你說的這些並不是我的理想,我也不會與誰爲伍,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我認爲對的事,我不會干涉你的計劃,不過你的計劃裡也不要牽扯到我,
如果現在你有足夠的理由,就殺了我,如果沒有,就繼續去找找,不過你記住,從浣衣局開始,我所做的事,就是爲了生存下去。
既然我打定主意要生存下去,就不會輕易屈服,我能安然無恙的活到今天,皆是因爲我自己的努力和堅持,你一定要記住這個,我並不是個容易對付的對手。”
冷靜淡漠的說道,伸手作個請式,下了逐客令。
“冷靜,本宮說過,不是來求你,而是來威脅你就範,我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是你給鶯妃娘娘下的毒,樂鶯兒現在已經暈迷不醒不事,她永遠都不會說出真相,而真相就由我來決定。”
裴少芬冷笑道。
“皇宮之中的大牢,冷靜已經坐了個遍,娘娘如果想抓奴婢坐牢,只管抓罷,多坐一次也無所謂。”
冷靜針鋒相對。
“冷靜,不要太自大,本宮給你一天的時間思考,明日這個時候,若我再得不到你的迴應,來司設司的就不會是我,而是行刑寺的太監,到時候,怕你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也別指望司馬南會幫你。
他出宮巡兵去了,大約半個月纔回。等他回來的時候,怕是你的屍骨已寒,他想替你報仇,都找不到仇人。”裴少芬道。
冷靜走過去打開房門,示意她出去。
裴少芬咬了咬嘴脣,拂袖而去。
冷靜關上門,倚門而立,面色憂傷。
世界上最悲傷的事有千千萬萬,冷靜現在覺得最讓她悲傷的是,裴少芬竟然是這樣的人。
窗戶“吱”一聲掀開,一個着紫金龍袍的人掠了進來。
冷靜展眼去瞧,看見孝帝懶洋洋而又無所謂的笑容,那笑容的背後卻分明藏着與冷靜一樣的悲傷。
“皇上?你沒走?”冷靜忍不住叫一聲。
孝帝在椅子上坐了,攤手:“如果走了,又怎麼能聽到這麼精彩的對話?”
“皇上,她是你的枕邊人,又懷着你的孩子,你要手下留情。”冷靜動情的說道。
孝帝自己倒杯茶,舉起來,又放下,苦笑一聲:“我從不爲自己殺人,我殺人,除了那個人該死,都是爲了跟小南鬥氣。
他要我珍惜的人,我便非要糟蹋,我這麼做,只是想在他眼中多獲得一點存在感罷了。”
冷靜心疼的瞧着他,如果不是因爲他後宮無數,她簡直要以爲他有斷袖之癖了。
“皇上不走,不是爲了偷聽我與裴妃娘娘的談話罷?”冷靜道。
孝帝哈哈笑一聲:“朕又不是個專偷聽別人牆根的小人,當然不是爲了這個,朕之所以轉回來,是想問你一句私密的話,可是現在不想問了,已經無所謂了。”
“皇上還是問罷,人心是可以變的,裴妃娘娘以前是個比我還正直的人,說不定,有一天她想通了,還會變回以前的那個她呢。”冷靜嘆道。
孝帝吐口氣,咧咧嘴,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情:“我就是想問問你,少芬肚子裡的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原以爲你與她親如姐妹,不曾想,原來大家都是敵人。”
冷靜閉了嘴,無言以對。
屋裡的氣氛一時凝結。
半晌,孝帝方纔長長的嘆口氣,哈哈笑一聲,寂寥如雪的聲音:“這樣的人生,真的好漫長無聊啊,朕總是會想起以前,與小南一起隨廖師傅學習的日子。
日子雖然也艱難,可小南總會時不時給朕個驚喜,朕每次寫字寫的累,習武受了傷,總會非常開心,因爲只要這個時候,小南就會想方設法逗朕開心。
朕這輩子所有的開心,都是小南給的。
可惜,朕卻不能給他什麼,而這樣的生活,除了時時給朕以傷害,實在是再沒有什麼趣味了。”
“皇上,今天晚上,就在今晚,我幫你治傷,不過我想問你一個問題,繼位昭書你是在裴妃懷孕之前就擬好的,你究竟要把皇位留給哪一個?”冷靜清冷的聲音問道。
“該是誰的就是誰的,你該想得到,爲什麼還要問朕。”孝帝笑道。
“你騙了司馬南,如果司馬南知道這件事,一定會阻止你。”冷靜道。
孝帝點頭:“沒錯,朕給小南看的,是份假的,已經被朕燒掉了。”
“皇上,你不會成功的,這些年你的退縮,已經把司馬南架到了刀架上,他的頭顱早就被你的孃舅們套上了絞索,只等收緊繩子,致他於死地。”冷靜絕望的說道。
“冷靜,沒有時間了,朕現在已經不會做人了,對不起母后,對不起小南,也對不起廖師傅,不管朕怎麼做,都改變不了這些事實。
朕只有逃避,可現在是到了避無可避的時候,朕想過,朕要做個好人,所謂的好人,所謂忠孝不能兩全,朕也只能顧全一頭了。”
孝帝道。
“皇上,是你支走了司馬南?你是想在他不在的這半個月,完成所有的事情?”冷靜道。
孝帝拍拍手:“果然是大將軍的女人,一語中的,想的透徹,朕正有此意,不管朕是死是活,事情已經到了必須做決定的時候。
如果成功了,朕欠小南的,可以全部還清。
失敗了,朕這條賤命也不要了,就用這條命給夏家謝罪罷。”
冷靜抱住雙臂,不知道該說什麼,不知道該恨還是該愛眼前這個男人。
“明天,朕會冊封裴少芬爲皇后,祭天大典過後,朕這條命交給你。”孝帝起身笑道,朝冷靜拱拱手告辭,朝敞開的窗戶走過去。
“皇上保重。”冷靜有些動容的說道。
孝帝回頭一笑,飛身跳出窗外。
屋裡一時寂靜無聲。
冷靜像尊雕像一樣,靜靜立着發呆,直到孔令慈推門進來。
“老孔,鶯妃死了嗎?”冷靜瞧着她,問道。
孔令慈搖搖頭:“纔剛美玲出去打聽了,說是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御醫已經全部撤了,那邊正忙着準備後事,纔剛宮女們過來拿走了壽衣等該用之物,想是過不了今天了。”
“裴少芬對我說,她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鶯妃是我害死的,要置我於死地,你說,我是不是該給她點教訓?”冷靜問她,眼睛卻不有看她,像是在問自己。
孔令慈頓了頓,嘴張了張,還是出了聲:“冷靜,算了罷,鶯妃之死是太后的意思。太后要她死,那就讓她死了。”
“你爲太后做事,是爲了誰?”冷靜看着她。
孔令慈嚥了口口水,縮縮肩膀:“你是知道的,還要問我?”
“如果你是爲了皇上,那現在,你就可以好好想想,你替太后做的每一件事,是不是都對皇上有利?
你做的每一件事,是不是都是皇上想做的事。”冷靜道。
孔令慈拼命搖頭,紅了眼圈:“冷靜,你不要逼我,我只知道,太后所做的事,不過是要保住皇上的聲譽,保住皇上的性命。”
“你錯了,老孔,太后想保住的從來不是皇上的命,而是她自己的權勢!她從來都沒有在乎過皇上的生死!”冷靜的話錘子一樣砸到孔令慈心中。
孔令慈大口喘着氣,癱倒在椅子上,流着淚拼命搖頭,流淚,低啞的嘶吼:“不是的,冷靜,不是這樣的,太后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是爲了守住那個秘密,是爲了皇上的安危,你錯了,你知不知道,你錯了,你說的不過是你憑空臆想,全都是錯的。。。。。”
“以前是這樣的,現在什麼都變了,你心裡比我明白,真正想我死的,並非裴少芬或是鶯妃,而是這位太后老祖宗!
如果她只是想保住秘密,何必在我沒治好皇上的頭疾之前,就急着對我下手呢?”冷靜漫聲道。
孔令慈捂住了耳朵,淚流滿面。
“老孔,如果你想通了,幫你一個忙,留我一條命,讓我替皇上治好頭疾。”冷靜走到她身邊,低聲說道。
孔令慈看上去無動於衷,繼續捂着耳朵,不肯聽她說話。
冷靜伸手撫着她的肩膀,繼續說下去:“我現在不便去珠光閣走動,你去就不一樣,太后現在還不會懷疑你的忠誠,只要鶯妃不死,她們便拿不住把柄害我。”
“冷靜,這樣不好,這是違背太后娘娘的意思。”孔令慈終於開口說話。
冷靜嘆口氣,傷心的面色:“我知道,所以我並不強迫你非要幫我這個忙,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朋友,就算我死了,也會拿你當朋友。”
“冷靜,我娘經常跟我說,虎毒不食子,可這話怎麼到了皇宮,就不好使了呢?太后爲什麼要害自己的兒子啊?皇上可是她唯一的兒子。”
孔令慈抽泣道。
“老孔,千古艱難唯一死,有些人爲了愛寧肯選擇去死,而有些人,爲了活着,寧肯讓自己愛的人去死。
太后無疑就是後一種人,她並非不愛皇上,只是她愛自己勝過對兒子的愛罷了。人愛自己並沒有錯,並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這樣的勇氣,爲了自己的愛人,不惜一切。”
冷靜慢慢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