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現在的局面可以說是十分的微妙,新政府顯然已經完全控制了局面,目前因爲大佬們都在關心憲政實施的方向,而且可以說各自的勢力範圍劃分還是比較清晰,並且都在新政府內獲得了各自的權益,所以,那些由於陣營不同而可能引發的內部的矛盾,現在都被暫時性的壓制着。
這種局面對於秦鎧來說,無疑是能夠接受的較好狀態,軍政部成立至今,推進軍隊改革的步伐事實上還是太小,雖然已經正式頒佈了新的軍隊編制、新軍銜、軍階,甚至對於成立準軍事的巡捕局都已經在部分行省開始實施了,不過,這進度實在是難以讓秦鎧滿意。
不過,東北剛剛平定,北方那片遼闊的土地上,有着他不尋常的計劃,顯然要投入不少的精力,但是,裁撤舊軍隊和新軍改革顯然也是必須立刻付諸實施,很快,一系列的命令從軍政部發布了出來。
成立聯合政府軍政部新軍籌備委員會,這一次,秦鎧沒有直接來主持這項事務,而是從由周瑞東來全權負責,他交給周瑞東的任務很艱鉅,但也十分的明瞭,一年內完成各省舊軍隊的裁撤,同時將各省新軍籌備起來。
而現在,各省新軍狀況更是差別極大,兩廣新軍的體制中,除了廣西尚有部分邊軍並未完成整編外,基本已經是完備的新軍模式,需要進行整編的僅僅是軍隊編制。
而閩浙練軍的整編難度。由於張佩綸的積極配合,顯然具有極大的可操作性,而云南、貴州兩省現在還在岑毓英的控制下,不過岑家軍主要還是在雲南活動,重新整編這支軍隊的時機,秦鎧以爲尚不成熟,而且岑毓英現在還要面對一個大麻煩——英國人在緬甸的擴張十分的迅速,而暫時扶持緬甸勢力控制中緬邊境,顯然是當務之急。
除了岑家軍外,尚不列入秦鎧新軍整編範圍的自然還有直隸的淮軍。當初秦鎧計劃的大軍區制,這直隸也是單列在外的,不過,四川、陝甘當地隸屬淮軍的當地軍隊,他可是鐵了心是要打壓的。
四川這地方歷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而且秦鎧還知道另外一點,這可是進入西藏的重要通道,而那片地廣人稀的土地上。蘊藏了多大的財富,那也只有自己這個後來人能夠知曉。
而陝甘現在的情況實在是不怎麼樣,十餘年前徵捻之戰,引發了當地回漢之爭,陝甘人口十不剩一,這十幾年間。譚鍾麟也算是在當地治理得頗有成效,不過那就是一片貧瘠之地,陝甘的人口也不到400萬,這在整個國內都是稀少的個案,要錢沒錢、要糧缺糧。根本無錢養兵,駐兵都是從山西調過去的客軍,這倒也省了心。
當然,秦鎧對於督撫擁兵自重的情況豈會不加以警惕,所以,在新軍的籌備中。他下達了一個嚴格的命令,那就是徹底打破所謂鄉兵守土的規則,各省依照人口下達新軍招募名額,但是新軍編練和駐防一律劃歸即將設立的軍區,指揮權全在軍區的高層。
這軍政部整編新軍新政的自然第一時間傳送到了內閣大佬和督撫們在北京的代理人那裡,立刻就引發了一片紛紛議論之聲,叫號着有之,秦鎧早就提出過建立地方軍區的設想。當初,可沒人會想到這其中隱藏着徹底消除地方督撫軍權的手段。
但到了現在,這其中的意味已經是完全圖窮匕見,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只要這舊軍隊被裁撤一空後,這軍權可就完全被北京城內的這位秦鎧牢牢掌握,這軍隊正兒八經就成爲了獨立與地方督撫權力外的一支力量,這新軍不再本地招募、本地入役的規矩,看起來簡單,其實卻意味深長,這徹底了斷絕了軍隊與地方官場勢力之間的紐帶。
一直來,聯合政府高層都有擔心過,現在各地督撫都是重權在握,一旦擁兵自重,恐怕這國家紛亂那可就難以收拾,但是,依着軍政部的規劃,一切看起來都是盡在掌握……所以,凡是希望國家儘快恢復平穩發展的官員,無不拍手叫好。
而靜默觀望者顯然也大有人在,已經在編練新軍的張之洞,作爲曾經清流乾將的他,自然明白秦鎧這雷霆手段的意味,將地方督撫的軍權收歸政府中央,這好處他自然明白,不過,制衡了地方後,很顯然他也希望要制衡這中樞的軍政部。
就在頒佈這新軍政的次日,張之洞在京的代表辜鴻銘就來拜訪了秦鎧,這位精通西學的官員很直接了當的轉達了一些軍政方面的想法,簡而言之,那就是張之洞大人非常支持軍政部改革新軍的政策。
但同樣的,張之洞大人希望能看到軍政部有更完善的軍隊管理體系,這位甚至放言,現在你秦鎧掌管軍政部,未必會濫用軍權,但若是他日其他人掌管軍政部,若是濫用軍權,是否有制約措施!
對於這樣直接和刺耳的責問,秦鎧倒也毫無逆耳的感覺,作爲這時代對西方法治有充分了解的這位名士,他有這樣的疑問,那完全在情理之理,事實上,秦鎧對軍權的掌握已經開始讓新政府中一些實權人物感到擔心,雖然現在尚有淮軍似乎可以與新軍互相牽制,似乎還不成爲大問題,但秦鎧自己心裡卻很清楚,那只是表象而已!
不過,對於辜鴻銘的問題,他還是坦言一點,聯合政府目前首要的任務是制定憲政和將憲政付諸實施,軍政部的任務就是建立一支足以維護國家權益的軍隊,在這列強紛紛希望從聯合政府這裡繼續繼承滿清時代不對等利益的情況下,這優先和迫切的軍隊建設,勢在必行……至於張之洞大人擔心的問題,一切都會在憲政框架下得以解決!
辜鴻銘自然知道這位秦大總督就是之前強兵、富國論的積極實踐者,在得到秦鎧對軍隊建設方面的承諾後,他也轉達了張之洞的一點點要求,這也是湖廣總督支持新軍政的小條件,湖廣要通鐵路以促進湖廣的經濟,希望秦鎧提供相關的援助!
對此,秦鎧笑而允諾,兩江、湖廣那是中原必爭的之地,即便劉坤一、張之洞沒有修鐵路的意願,自己也要把鐵路修過去,沒有完備的鐵路網,自己努力建設的新軍靠兩條腿,那還不是一支無法迅速投放的舊式軍隊,根本無法實現自己的戰略意願。
當然,反對秦鎧新軍政的呼聲同樣的激烈,李中堂雖然沒有明確表示反對意見,但是,對於秦鎧對軍隊強化的掌控力度,這自然不是淮軍體系願意看到的,而且這一次的新軍改制中,按照原先的約定,並沒有涉及直隸淮軍。
而直隸淮軍的整編和裁撤,事實上倒是比其他地方練軍整肅要更快,畢竟養那麼一大票吃糧吃餉的大頭兵,對於淮軍體系也是壓力甚大,秦鎧之前提出的養軍官不養兵的方案,卻是解決了淮軍體系內軍官的牴觸情緒。
直隸所轄直隸、山東、河南的淮軍中那些外圍軍隊已經開始遣散,而負責新軍整肅的是淮軍名將劉銘傳,這位早年當過鹽販子、幹過山大王,卻熟讀占卜、堪輿、兵學的另類淮軍將領,無疑是淮軍中少有的治兵人才,短短兩個月內就已經裁撤了近六萬羸弱老卒,不過,這距離將六十餘萬淮軍裁撤到十萬,還有一大段路要走。
現在這個新軍政的出臺,淮軍將領們立刻就意識到淮軍日後將要面臨的壓力,假以時日,即便是李中堂依然牢牢掌握朝堂勢力,但是,軍政上,淮軍已然失去了與新軍競爭的地位,唯一能保住的,或許就是這華東軍區的勢力範圍。
原本他們預料的,新軍或許在很長時間內無法完成對各地舊軍隊的整編問題,現在看起來,雖然問題還在,但是軍政部的強勢已經顯露無疑。
唯一的問題是,限於李中堂與秦鎧的約定,現在內閣根本無法去幹涉軍政部的軍政改革,至少是拿不出像樣的理由來阻止軍政部迅速掌握全面的軍事權力,於是,內閣不斷收到關於新軍政不宜過早實施的提案,李中堂將之轉到軍政部,不過秦鎧都是一一答覆收悉,但軍政改革的步伐卻毫無暫緩的意思。
五月初七,當二鎮齊方、馬德勝所轄10餘個營的大軍浩浩蕩蕩從兩路推進到寧古塔副都統轄區,萬餘新軍在收編了當地邊軍後,這兩位從底層士兵摸爬滾打做到高級軍官的新軍將領領軍縱馬來到琿春城臨海而望。
“得勝,”齊方一揚馬鞭直指東北一片蒼茫的山嶺,“這片蒼茫羣山之後,就是我們水師曾經激戰過、被俄國人佔領至今的海參威!”
馬德勝拿着望遠鏡張望了片刻,除了蒼茫羣山,事實上是看不到任何東西的,海參威港雖然在地圖上近在咫尺,但那也是幾十裡山路之後!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