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就連最笨的鍋爐工都能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裡,杜克斯上校真是滿口的黃連,這有苦還說不出啊,這肯定是那枚該死的近失彈,難道萬能的上帝竟然拋棄了他的子民……該死的清國人運氣就這麼好!
當另一批損管隊員在軍官的帶領下感到前艙的密閉門,一打開之後,洶涌而出的海水,讓他們猝不及防,這前艙的水位竟然漫的比人還高!面對這情況,所有人都意識到,就點海水衝入中間倉位的鍋爐房,就可以讓這艘戰艦徹底成爲一座活靶!
而要在這種情況下起死回生!軍官和那一羣損管隊員都面面相覷……在風平浪靜的港口,要處理這情況倒也並非不可能,只需要把船尾也引進海水,維持艦體的平衡,然後在抽水和同時對艦體損傷進行修補,應該能挽救這艘下水不過三年的新戰艦!
但是,現在……負責處理的軍官絲毫不敢遲疑,立刻封閉了艙門,把情報彙報到了杜克斯上校那裡,面對着原本吃水6米的艦首,此時已經吃水接近9米的險惡現狀,杜克斯毫不猶豫的下達了往尾艙注水的命令,現在已經不是如何逃命的問題……而是如何讓自己浮在海上的問題了!
此時呂翰顯然已經發現前面敵艦的動靜,因爲前艙灌滿了海水,嚴重的頭重腳輕,同時爲了穩定的向尾艙注水,杜居土路因號的速度已經降低到8節以下,但是對方戰艦吃水的不正常,雖然在4700米外看到並不是非常清楚,但是對方遭遇了極大的麻煩,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這時候完成清膛和降溫的重炮再一次的噴射出憤怒的炮彈!不過杜居土路因號速度降低後,倒也絲毫沒有坐以待斃的想法,依舊進行了航向的機動,這一輪炮擊的彈鏈狠狠的砸在了敵艦前方不足百米的地方!
呂翰此時已經注意到了,儘管自己迫近的敵艦,但是到現在,對方那座旋轉炮臺已經好幾輪沒有動靜了,不過這距離上卻無法分辨出安裝在船腰的炮臺動靜……很可能對方的炮臺出問題了,但是他依然沒有任何的冒險念頭。
相比於盡快摧毀敵人的想法,更好的保存501戰艦上每一個士兵的生命顯得更爲重要,呂翰自然明白的很,若是秦烈風照此發展下去,日後這訓練營可就是一個海軍將軍的搖籃,現在周瑞東、章奎幾個學生兵都在外統兵數千,而自己很快就會率領一支龐大的艦隊,有多龐大……那可就要看秦鎧能搞到多少船了!
他迅速下達命令,向超武、澄慶傳令,跟上旗艦,隨時準備出擊!
此時阿塔朗特號已經駛近了杜居土路因號,杜居土路因號的情形如此危急,這也讓布朗上校吃驚不小,略作考慮後,布朗上校立刻作出了決定,是到需要捨棄的時刻了!必須有人把這裡的情況向孤拔中將彙報!套用東方人的一句話,想要報仇,十年不晚嘛!
阿塔朗特號、杜居土路因號擦肩而過,旗艦上掛出的殿後掩護的命令,頓時讓杜克斯上校氣的雙眼冒火,自己竟然被徹徹底底的犧牲了,不過他也很明白此時布朗上校的想法,換做他,他也會毫不猶豫下達這個命令,不過……現在杜居土路因號的情況,就是坐殿後的掩護也都完全沒有資格!
看來拯救唯有靠自己了,杜克斯立刻下令側向機動,對方火炮的準頭實在讓他頭痛,而且威力巨大,自己這船的優勢在於速度和火炮,沒想到和對方一比,竟然是全成了廢物……
杜克斯的曲線機動躲避看得出還是非常有效的,接下來的501艦三輪齊射,18發炮彈的彈鏈竟然顆粒無收,就連近失也不多,面對前面龜速爬行的杜居土路因號巡洋艦,這讓一直來自我感覺良好的陳英也有些面子掛不住了,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了其中倪端。
法國人顯然發現了501艦炮擊的規律,總是在2分半的時間改變提前改變航向,很顯然,原本越打越順的炮手沒考慮到這個因素,在稍作調整後,一切終於回到了陳英的掌控之中,自然法則中獵物只能成爲被追逐的對象,而最後的結局都是一樣,成爲食物鏈的下層!
盤算這出路的杜克斯上校,再躲過了幾輪齊射後,終於還是沒能逃過這炮管子法則的,又一次遭受了從天而降的折磨,清國水師的近20輪的炮擊依舊維持的非常驚人的射速,非常穩定、每隔兩分半不到時間一發的速度,說實話讓他非常吃驚,而這一輪的炮擊,再一次重創了杜居土路因號。
這一次,陳英計算的彈鏈猶如一把長刀般,封死了杜居土路因號繼續躲避的通道,刀鋒直接命中了戰艦的尾部水線處的船體鐵殼,薄薄的鐵殼自然無法阻擋巨大沖能的彈丸,擊穿鐵殼了裡面的柚木船板後,炮彈在船尾的蒸汽發動機艙爆炸了。
杜居土路因號是雙軸驅動的戰艦,而這枚炮彈雖然沒有直接擊中的傳動裝置,但是爆炸的巨大能量,使得船尾的傳動軸被扭曲的金屬徹底的卡死了,直接後果就是驅動的雙軸全部失去的效用!
發現戰艦失速後,杜克斯考慮了半分鐘,終於在下一輪炮擊前升起了白旗!
這下子澄慶、超武兩艘戰艦終於派上的用處,迅速登船接收俘虜,而501艦則繼續追擊剛剛逃離戰場的法國鐵甲艦阿塔朗特號!早逃走十幾分鐘的阿塔朗特號,很快就被速度遠遠超過他的501艦追了上來。
而呂翰早就觀察到敵艦的弱點,對方的重炮竟然還是非常落伍的兩側船舷炮,雖然經過改良船舷的炮窗,使得船舷炮也有了很大的射角,但是在501艦尾追攻擊中,僅有一門150mm的副炮能進行還擊。
呂翰遠遠觀察着敵艦,下達了抵近射擊的命令,同時讓管駕林森注意尾追狀態,避免敵艦側弦火炮的攻擊!
結果,抵近到3000米距離上,由艦首兩門重炮針對阿塔朗特號的幾乎算是直射的炮擊,乾脆利落的定點清除了敵艦尾炮的炮座,橫掃了尾甲板上的兩組士兵!
而阿塔朗特號試圖側弦進行攻擊的意圖,完完全全的被徹底的剋制了,高速推進的501艦輕鬆點名清除着敵艦上的火力點!
而在抵近的第四輪炮擊中,近在咫尺的阿塔朗特號艦橋被一枚開花彈擊中,直接造成了布朗上校的嚴重受傷,而船上的高級軍官在這一炮中基本被掃空了七七八八,剩餘的兩個軍官見勢不妙,完全喪失了抵抗的信心,迅速升起了白旗,這才結束了這場單邊倒的大虐殺!
呂翰笑逐顏開的立刻派了一隊士兵上去接收阿塔朗特號戰艦,清點俘虜後,那些沒有治療價值的法國人,呂翰非常仁慈的送他們上了一艘小舢板,讓他們是領悟自身的自然法則,而戰艦在檢查後,倒是情況非常良好,除了艦橋損壞嚴重些外,相信送到馬尾船廠略作修理就能投入使用!
當押解戰利品返回前面俘獲杜居土路因號戰艦的位置,讓呂翰目瞪口呆的情況發生了,原本還浮在水面上的戰利品,這會兒竟然只剩了根桅杆還在,詢問負責接收的陸志遠和陳默,才知道押解俘虜後,才發現敵艦底艙透水的情況已經到了無法挽救的地步,匆匆撤離後,只得任由這艘戰利品打了水漂……
在501艦上,秦鎧接見了剛剛觀摩了這場大戰的廣義總兵吳景,對於欽差大人表現出來的超乎越南人想象範圍的超強戰力,這位吳總兵已經有些腦子短路了,在他們看來完全無法戰勝的法國大戰艦,在大清國欽差秦大人面前竟然如同小孩和巨人間的比試,完全不堪一擊!
這下吳景徹底收了心底還有的那一絲絲的異心,對於大學士阮成文替自己找的好東家自然是十分感激,而爲了表示忠心,吳景立刻表示請秦大人收錄他的大兒子和小兒子到軍中效力。
秦鎧眯着眼睛樂呵呵的同意了這廝的請求,這吳景自然是連連叩謝,他又問道:“吳總兵,陸管帶跟你商議過那個計劃了嘛?”
“回大人,我這邊一定親自挑選精兵良將操辦這件事!法國人與我可是不共戴天的仇家,大人儘管放心!”吳景更是信誓旦旦的保證着,眼前這位大人可是得罪不起,強大的法國艦隊正面對抗竟然被輕易擊敗!
誇獎了幾句之後,秦鎧自然許了一些空頭支票,“吳總兵,那你要多費心了,這事順化城的薛指揮會聯繫你的,你務必早做準備,若是事成,我必然爲你向朝廷請功!”
吳景得了空頭支票,他這種老傢伙豈會思想簡單,早就盤算過了,躬身施禮接令後又說道:“大人,我們廣義軍在這前線,就怕法國人來打,這次你給支援的快槍,能不能……”
說到這裡,偷眼看了看秦鎧,見這位大人面色還不錯,便繼續說道:“廣義軍中有百戰之兵兩千,還有三千是本地民團,大人能否給予一些武器裝備!”
秦鎧面帶笑容,心中早就把這廝狠狠的鄙視了一番,得了好處今天又上演了一部大戲給這廝看,纔算是老老實實的歸順了,不過要放心用,他可沒蠢到這地步,臉色一沉,說道:“吳總兵,這次給你的三百杆林明敦後裝槍可是好東西啊,這玩意你有錢可也沒地方買!把事情辦好了,非但有槍,日後還有炮!回去考慮下,是做這一城的總兵呢,還是另有打算,這可都看你你自己怎麼選啦!”
這會兒一旁的阮成文看這吳景的獅子大開口似乎觸怒了上國欽差,忙出來打圓場,“吳總兵,秦大人向來是以德服人,這有功必獎,這回大人交代的計劃你趕快去佈置吧!”
吳景今天已經撈了大好處,見進一步加價沒結果,倒也一點沒有失望的表情,笑嘻嘻的躬身施禮後說道:“大人,這計劃下官回去就佈置,確保萬無一失!”
對於這老傢伙的沉穩,秦鎧倒是有些捉摸不透,這些越南人要用,他自然有後續手段,現在既然肯投靠自己,甜頭肯定是要給的,“噢……那很好,吳總兵,你這邊碼頭,若是海上沒打仗的話,馬尾海運會定期向你們運送我們協商好的補給!”
大棒子、胡蘿蔔自然都要用上,吳景一副老實誠懇的模樣,秦鎧便也作出以德服人的姿態,又許了他兩個兒子一個大清的官位,然後才由陸志遠把人送上岸,吳景的大兒子吳峰很快就跟着陸志遠上了船,帶來消息,他弟弟過幾日就到順化薛超營中報道。
對於這表忠心的做法,秦鎧完全不置可否,自己又沒打算把這些人看押起來作爲人質,要讓這些人安心替自己做事,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手中足夠力量,其實要把這支廣義軍徹底收編,他考慮過多種辦法,甚至有派薛超部直接動手的打算,不過那樣對越南的局面根本無助,所以他才制定了這個計劃,準備逐步收編這些越南軍隊,改造成能派上用處的護國軍的僕從軍,即便是當炮灰那也要做一個好炮灰嘛……
但是,當天晚上,阮從文卻親自跑來找了秦鎧,他對吳景此人可謂是知根知底,此番說動廣義軍來歸,一是秦鎧強大的軍力,二則是藉助王權的地位,畢竟對於越南現在的軍隊,以往只有兩個出路,一是聽從順化京城的命令,二則是投降法國人。
而秦鎧這邊既佔着道義的前提,而且明眼人都知道,現在越南誰說了算,還不就是這個上國欽差嘛!而且有宗主國的作爲後盾,怎麼看都是一條光明的新選擇,這也是他說服吳景的一個重要因素,現在的軍將都是擁兵自重的類型,雖然吳景來投了,不過以後能發生什麼事情,他可沒法保證,所以先來討個護身符。
秦鎧對於阮成文來見自己也有些意外,對於這些越南人文人,他並沒有一幫子打死的想法,畢竟溯祖追宗,這可也是華夏的一個旁支,改造他們!這是秦鎧指定的計劃之一,這次阮成文也算是有大功勞的,招他進來後,他非常客氣的問道:“阮學士,這麼晚了,有什麼急事嘛?”
阮成文拱拱手,笑着說道:“秦大人,還不是爲這吳景之事嘛!”
“吳總兵?能有什麼事情?”秦鎧這會兒就開始裝糊塗了,這事情上他自然是抓大放小,越南朝廷裡的敵對勢力肯定是要剷除了,而地方的勢力,要是一一去剷除,絕對是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他另有安排。
阮成文自然不相信秦鎧對這吳景毫無戒心,否則前丞相武已半才鬧騰了幾下,就被鎮東侯內訌給弄死了,若說那事情和這位以德服人的欽差毫無關係,殺了他也不信啊,他正色說道:“這吳總兵此番倒向大人,實在是大勢所趨,對法國人,我感覺吳總兵定然會出力,只是大人在其他事情上還是要多有鉗制,制衡軍將,只要卡住銀子、糧餉,那就斷斷出不了問題!”
這阮成文倒是有些個手段,也知道這制衡武將的手段,而這手段據他所知,正是現在大清國內那位李中堂大人最慣用的手法,他記得這位大佬就說過,“在中國,沒錢要辦事,肯定是寸步難行!”想來這話,即便是幾百年後,也是一語中的的箴言。
秦鎧微微一笑,親自拿起茶壺給阮成文倒了杯茶水,“阮先生,數月前,若是我不救順化城,你以爲現在會是個什麼局面?”
對於秦鎧這個問題,阮成文倒是確實沒想過,順化城當時已經完完全全的淪陷了,好在護國軍三營的近千精兵尚在,護着越南王室,現在聽這位秦大人忽然談起此事,他腦海中一個念頭閃過,當時,在順化城中,這位大人竟然悄然無息的就駐紮了上千的兵馬!
上萬的禁衛親軍在法國人的大炮下,一戰即潰,而這區區不足千人的部隊,硬是逼的法國人不敢輕離順化,原來……對於這場法國人主導的戰事,這位秦大人早有預料,所以才埋下伏筆,若是沒有這支軍隊,現在駐守在順化的必然是法國人,而朝堂上說話的,也是法國人。
細想之下,這結果更讓他後怕,若是越南王落入法國人之手,法國人做的第一件事自然不是殺了這個沒用的鐵公雞,這個傀儡的作用遠比殺他有用,只需要一份城下的合約,就能讓越南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而在秦鎧經歷的那個歷史時空,這樣的事情的的確確是發生了,孤拔的大軍輕鬆敲掉了順化的防衛力量後,越南王阮福蒔完全慌了手腳,在大炮的炮口下完完全全按照法國人的意思擬定了徹底淪爲法國殖民地的《順化條約》。
當條約簽訂之後,阮福蒔就因爲驚懼過度,死在了皇宮裡,而法國人立時三刻就立了個新的越南王,再次重新訂立了那份完全喪失主權的《順化條約》,這項條約的直接後果,就是使得法國人在法理上有了一個明明白白的地位,越南不再是越南,而是法屬交趾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