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九這是要不告而別了嗎?”寂靜的夜裡,突然響起的聲音是那麼突兀和令人卒不及防。剛解決了後門上值夜的下人的桃花一下子愣在了那裡。
今夜他們決定離開,藥倒了客院一衆下人,避開暗中監視的耳目,偷出了阿寶和驢車,眼見着就能出了林府了,沒想到還是功虧一簣。
隨着話落火把亮了起來,火光中衆人的簇擁下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大步走來。
“桃花回來!”阿九嘆了一口氣,看來今晚是別想兵不刃血走出林府了。“鳳凰,去吧。”他從車窗把鳳凰放了出去,又摸了摸紫貂母子,“帶着你的孩子也走吧,一會打起來恐怕顧不上你們了。”
紫貂吱吱叫着,用嘴咬着阿九的衣裳,不願意獨自離開。
阿九輕笑兩聲,摸了摸兩隻紫貂,嘆道:“小東西真通人性,走吧,等我出去了再去尋你們,機靈點,別被人捉去了。”紫貂這纔不情願地竄出驢車,還不忘回頭衝阿九吱吱叫。
“是紫貂!”有人驚呼,他們都知道住在客院的公子九身邊養了一對頗通人性的紫貂,此刻見他把紫貂放走,就想上前來捉。
阿九折扇一掃,把人掀翻回去,“怎麼,連兩隻畜生都不放過嗎?林家原來是這樣的林家啊。”他白衣勝雪芝蘭玉樹般站在那裡,火光的映照下嘴角的嘲諷更加清晰。
被阿九利目一掃,林家子弟硬是沒人再敢上前。
阿九嘴角的嘲諷更甚,他收回目光解下驢車上的毛驢,拍着它的屁股道:“阿寶,你也逃生去吧。”
然後他的目光落在桃花身上,阿九多想說:“桃花你也先走吧。”可他知道桃花是不會拋下他一個人先走的,遂又嘆了一口氣,無比憐愛地道:“桃花,你就留下來陪公子我吧。”
桃花高興地笑了,整張小臉都亮了,尤其是那雙好看的星眸,流光溢彩。她歡快地走到阿九身邊,親暱且依賴地道:“公子,桃花永遠都陪着您。”
阿九撫摸着桃花柔軟的頭髮,笑得春暖花開。笑罷他纔看向那位老者,“這位是林老太爺吧。”
老者臉上閃過讚賞,“後生好眼力,就是未免有些婦人之仁了。”自己都性命不保了,還有心思去管幾隻畜生,不是婦人之仁是什麼?
阿九沒有接他的話,而是看了一眼黑壓壓的林家弟子們,“林老太爺這般興師動衆是什麼意思?”他只隨便一瞄就看到不少熟面孔,林家的家主林鶴璋和他的幾個弟弟都在,出動這麼多人就爲了攔他?他能說很受寵若驚嗎?
“沒什麼意思?就是想留公子九再住幾天,重陽出門辦事去了,你是他請回來的,若這般走了,他回來後埋怨我等長輩沒有好好招呼他的客人就不美了。”
“這麼說林老太爺是要強留客了?”阿九的摺扇一下一下敲打着掌心。
“公子九何必說的這麼難聽呢?只要公子乖乖留在林府作客,老夫是不會爲難你的。”林鳴面帶着微笑勸着阿九。
“你確定只是作客?而不是留着留着命就沒了?”阿九認真地問道,不等林老太爺回答他又道:“可我長這麼大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的逼迫,阿九今日可能要辜負林老太爺的一番美意了。”
“識時務者爲俊傑,公子若是一意孤行老夫也無話可說,可惜啊!”林鳴搖着頭好似多麼惋惜。
“爹,您跟他廢話什麼?給臉不要臉,那就把腿打斷扔回客院得了。”林家老三一臉不耐煩地說道。
阿九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林三爺的話有道理,要打就打,廢話什麼?”先發制人,摺扇已經橫掃而出,只見細如髮絲的繡花針朝着林家弟子飛去。
“啊,我的腿。”
“我的眼睛。”
“我的胳膊疼死了。”
“不好,針上有毒,趕緊運功逼毒。”
林家的弟子呼啦啦倒了一大片,發出陣陣哀嚎。
“卑鄙小人,偷襲算什麼本事?有本事我們光明正大的來。”
“太無恥了,用毒算什麼英雄好漢?公子九,老子真是錯看你了。”
林鶴璋等嫡系還沒反應過來自家的弟子就倒下大半,又驚又怒,憤然指責着。
阿九充耳不聞,心中卻嘲諷:誰規定不能用毒的?都打生打死了,自然是怎樣傷敵怎樣來。他收回摺扇護在身前,滿意地欣賞着自己的傑作。
中了毒針的林家弟子大多武功不高,可架不住人多呀,若是動起手來礙手礙腳的,還是先讓他們躺一躺吧。反正針上也不是什麼厲害的毒,還不至於要了他們的命。他的主要對手是林老太爺這些人。
“後生好狂妄!”林老爺子也沉下了臉。
“過獎了,不過還比不上林家。”阿九朗聲說道,眼睛一閃,又道:“阿九自認與林家無冤無仇,林老太爺能告訴阿九你這是給誰幫忙嗎?”
“你倒是聰明!”林老太爺讚了一句,“可惜往往死得早的都是聰明人,後生想想你在飛鷹堡都做了何事吧?”
阿九心思如電,“是關振飛還是莫問天?”
“哼,我林家乃名門正派,豈會與沒有人性的殺手爲伍?”林老太爺一臉正氣。
“那就是莫問天了!”阿九望着林老太爺的眼睛,誠懇地道:“阿九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哪裡得罪了莫堡主,還請林老爺子指點迷津。”
這話倒是真的,他沒得罪莫問天呀!相處不挺愉快的嗎?難道是他發現了自己女兒的心思想要除了自己以絕後患?要真是這樣,那他的心眼未免也太小了吧?
“這你應該去問他,老夫可不知道,老夫只負責把你留在林府。”林老爺子冷聲說道,“阿大你們幾個去領教公子九的高招。”
“是,孫兒遵命。”林家孫子輩的除了林重陽來了五人,一齊站了出來。
“來得好。”阿九大喝一聲,把凌波步使了出來,悠然自在遊走在五人的圍攻下,絲毫不落下風。
桃花抓起重刀也躍了過去,“公子,還有桃花,桃花來幫您!”林老不死的的太不要臉,就算公子武功高強,你也不能以多欺少呀!
桃花是大和尚和阿九合力調教出來的,再加上有重刀這個神兵利器的加持,不大一會,林家孫輩五人就被桃花的重刀拍飛了仨,重重地摔在地上爬不起來。
他們的爹見自己的兒子被人打了,也顧不得什麼身份不身份了,拔出兵器就朝阿九和桃花殺去,一同殺過去的還有他們的親隨。這麼一算等於是十多個人圍攻阿九和桃花兩個。
開始的時候阿九真沒下死手,頂多重傷。林家在江湖中名聲太好勢力太大,振臂一呼,全武林無不響應,阿九不想跟這樣的林家結了死仇。
可當他看到桃花被林二爺的判官筆點中的時候,什麼死仇活仇的全都拋在腦後,“桃花!”阿九急得眼睛通紅,使出十成的功力把擋在他身前的林鶴璋一掌拍開,一柄飛刀直接切斷某個孫輩的咽喉,他身形如電,這才堪堪接住了從半空跌落下來的桃花,“桃花,你怎麼樣?”他快速地點了桃花身上的要穴,可桃花仍在大口大口地吐血。
“桃花,桃花,醒醒,醒醒。”阿九搖晃着桃花。
桃花忍着疼,對她家公子揚起一個虛弱的笑容,“公子,我沒事,就是有一點疼,真的,不騙你,就只一點點的疼。”
阿九卻心如刀絞,這是他的桃花!他們居然傷了他的桃花!該死!他們全都該死!
“林二爺!”阿九冷冷着盯着傷了桃花的林二爺,他把桃花安置在一旁,把摺扇換到左手,右手握着桃花的重刀,“知道嗎?沒有人可以傷了桃花而不付出代價的。”他的聲音冰冷而肅殺,好似來自地獄。
林二爺心頭一驚,卻也來不及多想,因爲阿九的刀已經到了他身前,他忙舉起判官筆去擋,阿九右手的摺扇卻朝着他的臍下而去,只聽“噗”的一聲,是飛刀插進肉中的鈍響。
“老二!”看到這一幕的林老太爺頓時驚得魂飛魄散,足下一點便衝了過去,一手攬住自己的兒子,一手與阿九對了一掌,“小輩該死!”
阿九後退了一步,胸中氣血翻騰,吐出了一大口才覺得好受了些。
“爹!”林二爺傷在了要害上,整個人都癱在林老爺子身上,他眼底閃過恨意,“爹,您要爲兒子報仇!”他一定要抓住公子九,抽筋扒皮,怎麼痛苦怎麼折磨。
“我兒莫要說話,待爲父爲你報仇!”林老爺子按住了激動不已的二子,“小輩,讓老夫來會會你吧!”
“難道本公子還怕了你不成?”阿九用袖子把嘴角的血一擦,擺開架勢準備迎戰,渾身戾氣。
這時,門外響起一個洪亮的聲音,“殺雞焉用牛刀?林老爺子且於一旁歇着去吧,剩下的事便由我等代勞了,您放心,一定爲二爺討回公道。”
呼啦啦從外頭涌進來一羣黑衣人,領頭的這個阿九認識,正是飛鷹堡的管家。
“如此那就有勞莫管家了。”林老爺子抱着兒子療傷去了。
“公子九,別來無恙啊!”莫管家一改在飛鷹堡時的憨厚,整個人都變得精明起來。
“無恙,飛鷹堡還沒滅本公子自然無恙得很。”阿九神情冷漠,“即便是死也讓本公子死個明白,本公子何處得罪飛鷹堡了?”
“這個問題你下去問閻羅王吧,動手!”莫管家一聲令下,他帶來的黑衣人立刻朝阿九圍過來。
莫管家帶來的黑衣人足有十多個,再加上林家這邊的高手,二十多人圍打阿九一個。阿九的烈陽神功已經運行到了極致,渾身都被汗水溼透了,他的臉色越來越白,眼睛卻越來越亮,倒在地上的人也越來越多。
無論是打鬥的人,還是觀戰的人,都心驚膽戰。這個公子九不是人吧?被二十多個高手圍攻居然沒落下風,反倒越戰越勇。
靠在車旁的桃花卻心中焦急,公子武功再好,可他也是人不是神呀!她深知公子此刻是勉力相拼,他連壓箱底的絕學都使出來了,再打下去公子肯定會不支的。桃花乾着急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生怕干擾了她家公子。
“大家再堅持一會,公子九已經後勁不足了,快快快,纏死他,累死他!”莫管家見阿九踉蹌了一下,頓時驚喜地喊起來。
他的話音剛落,阿九的刀鋒就到了他的身前,幸虧他躲得快,不然非要他一條胳膊不可。
“累死本公子嗎?那本公子先解決你。”阿九露出嗜血的笑,緊追着莫管家不放。
莫管家哪是阿九的對手?狼狽地逃竄,一邊逃一邊高呼,“林老爺子救我!”
“今兒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阿九的聲音乾澀卻又帶着殺氣。
“小輩休要狂妄,待我老人家來收拾你。”林老爺子聲如洪鐘,沒見他怎麼動卻已來到阿九背後。
阿九正一心追着莫管家,等他察覺到的時候已經晚了,只能竭力避開要害。
林老爺子一掌打在阿九的背上,打得他往前撲了好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形,“老東西,還曾做過武林盟主,居然偷襲一個晚輩,不要臉。”阿九陰沉着臉,強提內裡與林老爺子戰在一處。
此時桃花再也顧不得其他,大聲喊道:“公子,走,快走。”對手那麼多,還都是武功高強之輩,公子根本就沒有勝算,可公子要走卻是誰也攔不住的。
阿九卻像沒聽到一樣,走很簡單,他自認還沒有人能追上他的凌波步。可他能丟下桃花一個人走嗎?且他也不甘心,他平生頭一次受傷便是拜林鳴這老匹夫所賜,這個虧他一定得討回來,哪怕殺不了他也得重傷了他。
“公子,走呀,走呀!不要管我,您快走吧,桃花求您了。”桃花看到她家公子又捱了一掌,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公子,快——”
正背對着桃花的阿九聽到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猛地轉身回頭,就見林鶴璋的長劍架在桃花的脖子上。
阿九臉色大變,扔下對手急掠過來,“你敢,放開桃花。”
“你站住,不許過來,否則,否則我就殺了他。”林鶴璋不要臉地威脅着,他也不想的,可這個公子九實在太妖孽了,逼得他只能智取。
“放開她,聽到沒有,否則我保證你會後悔終生的。”阿九站定,一字一頓地說道,眼底一片冰冷。
“束手就擒,不然我立刻殺了她。”林鶴璋威脅道,他見阿九真的聽話不再上前,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臉上揚起得意的笑容。
桃花哭着大喊,“不要管我,公子您不要管我了,走吧,快走吧。”她不要公子束手就擒,不要公子因爲她而受傷。她錯了,她再也不偷懶了,如果她的武功再好一些,別人能拿她威脅公子嗎?桃花的眼淚嘩嘩地流,傷心極了。
“束手就擒是嗎?好,我這就束手就擒!”阿九揚手準備丟掉武器,在場的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就在這時變故發生了,阿九哪是要丟掉武器?他不過是做個樣子而已,衆人住覺得眼前一花阿九已經衝到了林鶴璋跟前,扯過桃花,一腳把林鶴璋踹出老遠。
“咱們走!”趁着衆人回神之際,阿九攬着桃花朝外飛躍而去。
“追,快追,別讓他們跑了。”林鶴璋從地上爬起來氣急敗壞地跺腳。
“不好了,老太爺,老爺,走水啦,府裡走水啦!”
林家諸人回頭一看,驚駭萬分,整個林府幾乎都籠罩在火海之中了。
“追什麼追?還不趕緊去救火!”林老太爺恨恨說道,再不甘心卻也不能不管林府。所以追出去的只是飛鷹堡的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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