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沒見過這樣厚臉皮的人。”桃花邊收拾東西邊嘟囔着,這個寧非自打進來嘴巴就沒閒着,她給公子做的點心,公子就吃了一塊,剩下的全進了他的肚子,整整一大盤呢,怎麼沒撐死他?
公子也是的,不請自來是惡客,公子還那麼耐心地聽他說話,還給他倒茶,哼,要她說就應該把他趕出去。桃花是一肚子的意見。
阿九瞧着桃花撅起的小嘴覺得好笑,清清嗓子道:“桃花累了吧?別收拾了,先歇着,明兒再說。”
一下午這丫頭直往寧非身上飛眼刀子,可不是累了嗎?
“公子!”桃花不滿地叫了一聲,順勢放下抹布來到阿九跟前,“公子您明天不會真要跟他一起出去吧?”
阿九一揚眉,“自然是真的,你見我何時失信過與人?”寧非走時約他明日出外遊玩,他答應了。
“他不是好人。”桃花苦着臉,那麼一個要站相沒站相,要坐相也沒坐相,滿嘴跑馬車的人,她好擔心公子被帶壞了。
“他幫你找回錢袋,還能經受過銀錢誘惑,即使壞也壞不到哪去。”阿九耐心教導着桃花,“傻丫頭,你以前接觸到的人要麼極好,要麼極壞,沒見過他這樣的,瞧着挺混,實則也能堅守良知,市井中這樣的小人物也挺多,他們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有時我們不好做的事他們做起來很容易。”
“知道了。”桃花知道公子的話有道理,但她打心眼裡不喜歡寧非,不喜歡他接近自家公子。哼,那個死混子還喊她小丫頭片子,你才片子呢,你就是個大騙子。
阿九看着桃花變幻的臉色,溫和地摸了摸她的頭,“管他好人壞人,無非是個外人,等咱們離開了邊城誰還記得他是誰。桃花你卻是我最親近的人,你可是要跟着我一輩子的。”
他算是看出來了,桃花這丫頭是吃醋呢,她也不是針對寧非,任何一個靠近自己的人她都下意識的排斥。這也不能怪桃花,這丫頭是沒有安全感呢。想到這裡阿九望着桃花的眼神更加柔和了。
桃花眼睛一亮,而後臉上現出幾分羞赧,她把頭靠在阿九的腿上,輕聲卻又堅定地說道:“我肯定是要跟着公子一輩子的。”
她是公子撿回來的,若不是公子她早死了,公子只大她三歲,她是公子手把手教着長大的,雖擔着丫鬟的名,可公子是把她當妹妹待的。所以公子是她最最親的人,連大和尚師傅都比不上的。
六歲之前的記憶她快忘得差不多了,只記得她家挺大的,下人也很多,似乎是有錢之家。可她從沒想過要找家,更沒想過回家,她哪也不想去,她就跟着公子。
阿九的目光更加柔軟,擡手輕輕摩挲着桃花的頭髮,一下,一下,又一下。他在想:即便以後遇到桃花的親人了,他也不會把她還回去的,她是他養大的,他待她也算如珠如玉,絕不容許任何人踐踏,哪怕是所謂的親人。
寧非也很高興,總算跟人家搭上了話,不枉他使人情尋了何三那癟犢子。一時又想到那隻精緻錢袋裡的銀票,有些惋惜,二百多兩銀子呢,都能買座二進的宅子了。
轉念又想到阿九,頓時不覺得可惜了,不愧是大家公子,那氣度風姿,那舉手投足,怎麼就那麼好看呢?和自己簡直就是雲泥之別。
更難得的是阿九沒有看不起自己,雖然他的話很少,但寧非清楚地看到他的眼裡沒有鄙視,只有平和。哪怕他吃了他那麼多點心,還弄得滿地都是點心屑,阿九表情都沒變一下,還怕他噎着給他倒茶,他不過讚了一句好喝,他連茶葉都送他一包。
寧非得瑟地跟舒伯吹噓,“大家公子跟咱們可真不一樣,就這麼要笑不笑地瞅你一眼,就好像能看穿你的心思。屋裡鋪的毯子又厚又好看,不穿鞋踩在上頭都不凍腳,我在東街的鋪子裡瞧過,十兩銀子一尺,阿九屋裡那塊起碼得二百里銀子,嘖嘖嘖,二百兩銀子踩在腳底下——”寧非可豔羨了。
“點心可好吃了,也不知道用什麼做的,甜而不膩,入口即化,還帶着股清香。個頭小巧,我一口能塞兩三個,那一盤子幾乎全讓我吃了。”寧非舔着嘴脣,回味無窮的樣子。
“還有茶也好喝,是六安瓜片哦。阿九給了我一些,舒伯你也嚐嚐。”寧非把手裡拎着的茶葉推到舒伯面前,眼睛亮閃閃的。
舒伯臉上帶着笑容,“既然人家願意和少爺相交,少爺你可要以誠相待,斯文些,別冒冒失失的,大戶人家都喜歡知禮規矩的。”
“知道,知道。阿九是出來遊歷的,我跟他說好了,明天帶他好好瞧瞧邊城。”寧非的神情中掩不住地喜悅,“舒伯,我去廚房洗澡了,你把我那身鴉青色的衣裳找出來,那件體面。”
寧非離開後舒伯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沒了,他聽着廚房傳來的水聲心裡可難過了。若是沒有那些糟心事,少爺也是尊貴的大家公子,錦衣玉食,奴僕成羣,哪像現在吃塊點心喝杯茶都念叨半天?更不用當個沒有前途朝不保夕的小兵。
他是不是錯了?不告訴少爺身世真的對嗎?少爺若是回去認祖歸宗,有姑爺在,他是一定能當大將軍的。可是小姐卻讓他帶少爺走得遠遠的,永遠不要回去。
舒伯左右爲難,既想聽小姐的,又心疼少爺,不知如何是好。最終一嘆氣,還是聽小姐的吧,沒有什麼能比少爺的性命更重要,少爺是姑爺的嫡長子,回去了指不定又礙了誰的眼,大宅門裡的手段少爺一點也不懂,他也老了,護不住少爺了。
就這樣吧,苦是苦了點,可少爺活得恣意,等少爺娶了媳婦生了娃,他也就能閉眼了。
第二天一大早寧非就來敲門了,還帶來了早點,花樣挺多,豆花,包子,肉餅,餛飩,稀粥。即便這樣,桃花也是忍了又忍纔沒把他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