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喬沉着臉走了過來。
“你什麼意思?”她在簡藍面前站定,瞪着眼睛道,“非要欺負我,和我爭來搶去才解氣嗎?你要是這麼不喜歡我們,幹嘛要同意爸爸媽媽結婚?”
簡藍覺得她腦子可能有點問題:“有病就吃藥。你以爲你是千萬富婆呢?也不知道有什麼值得我搶的。”
說着就準備閃人。
尹喬忽然伸手拽住了她,等她回頭,憋了半晌,憋紅了臉說了句:“是我先進學生會的!”
簡藍眉毛一挑就懟了回去:“那你有本事讓校長單獨給你開個學生自治會享受□□唄!最好全校就你一個學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再把你直接保送宇宙帝王大學好不好?”
“你!”可能是因爲在外人面前當淑女當得太久,真到了需要吵架的時候,尹喬忽然發現自己竟然完全不是對手,三兩句就被簡藍氣的胸痛。
她索性挑明瞭:“你是不是和念深哥說了我的壞話?我明明和他認識的比你早!”
“學校門衛還比你還早認識他兩年呢,”簡藍似笑非笑地說,“人家吵着要單獨開個一人門衛協會了嗎?”
尹喬氣得要命,最後居然失態地指着簡藍怒道:“你別得意!”
簡藍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項鍊,把墜子銜在指間,走到尹喬面前,還有意衝着她晃了晃,笑道:“真不好意思,我這個人就是有點兒愛得意。有本事你當着許念深的面把這項鍊給我扯下來扔了唄?就像你當初對我媽送我的那張雕花面具一樣。”
她說着,已經準備往回走,還特意招呼尹喬:“來不來?我可還等着看猴戲呢啊,欣賞下有些人舔着已經十六歲的臉吵着要男生送東西給自己,沒拿到就撒潑打滾是什麼樣——她不怕丟人,她那個當了小三還要立牌坊的媽可怕着呢。”
尹喬氣得嘔血,漲紅了臉想頂回去,卻又好像有塊石頭壓在胸腔裡,又悶又堵地根本就說不出話來,只能眼睜睜看着簡藍帶着嘲諷的笑容看了自己一眼,然後一揚頭走了。
簡藍從樓梯間走出來,笑容還沒來得及收回,就倏地一頓。
幾步之外,許紀川正站在那裡看着她,臉上掛着微笑,但似乎隱隱泛着那麼點兒尷尬。
他摸了摸鼻尖,朝她笑笑:“我正要路過。”
這樣的動作和神情,一下就擊中了簡藍強忍在心底裡的柔軟,她想起前世他就是這樣不時流露出對她的無可奈何和包容,溫暖而寬厚。
簡藍自己也沒有察覺到,她此刻望着許紀川的目光有多不一樣。
以至於落在他眼裡時,他以爲這是她不由自主流露出的軟弱,於是略一沉吟,走上去擡手輕輕搭住了她的肩膀,滿是安慰的語氣說道:“你現在還小,不要太計較大人的事,好好學習,以後你走出去世界會更大。開學後念深他去了鄰市念大學,你如果學習上需要幫忙,可以隨時找我……嗯——生活上也可以。”
又是這樣……他還是這樣……
簡藍突然就覺得鼻子發酸,忍了忍,深吸一口氣輕聲問他:“你不覺得是我在欺負她嗎?”
許紀川低頭沉默了半晌,然後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收回手,微笑道:“你這麼直來直去的個性,不要被別人欺負了就好。”
簡藍一言不發地垂了眸,飛快從他身旁跑了。
許紀川愣了愣,然後淡淡一笑,無奈地嘆了口氣,看着迎面將要走過來的另一個人,不等對方開口,他已溫聲道:“小喬,你和藍藍是一家人了,大家都知道你很乖,你們兩個相處得好,叔叔阿姨纔會高興。”
尹喬本來就還沒完全緩過勁的心口又是一陣鬱悶,這擺明了就是讓她讓着簡藍嘛!怎麼連這個做大哥哥的也這麼偏心?她這回真是委屈地眼圈兒一紅:“紀川哥,我也不想和她吵架的,你不知道,是她說……”
“她是個暴脾氣,”許紀川說,“你別和她計較。”說完安慰似地笑了笑,就朝着洗手間的方向去了。
尹喬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氣惱過自己在外面溫婉乖巧的形象,這麼大一口鍋,被許紀川這麼一說,她不背也得背啊!
她恨死了簡藍那個死丫頭。
***
婚禮儀式準時開始舉行。
簡藍坐在主家席上,只需要目光微微一側,就能看到坐在不遠處那張圓桌旁的許紀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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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簡博文和楚芯語的這場可說是得償所願的二婚儀式,她根本就懶得關注。反而是許紀川……她看着燈影中那張專注的臉,忍不住想:這次她離他遠遠地,他應該不會再發生那場意外了吧?
前世,許紀川因爲和她關係很好,是親如兄妹的那種好,所以也非常關心她的學習生活。簡博文終於不顧她反對再婚後,有陣子她幾乎處於自暴自棄的狀態,許紀川那時常來學校找她,她就躲着,收到他發短信來說約她週末一起去爬山的消息也全當沒看見,再之後……他就沒了。
他去了車站買票,買了兩張,還去買了零食,但卻在過馬路的時候出了車禍。
直到他在醫院裡急救的時候,簡藍才從簡博文那裡聽到這個消息,滿腦子都是空白地跟着去了醫院。
她還記得那個時候在手術室外許念深看她的眼神,又冷又淡,幽幽深深地看不到頭。
還有那個時候他對自己說的話——“我媽他們不知道我哥約了你,你不要告訴他們,也不要讓他們察覺到,這就算是你爲我哥能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所以從那個時候起,她就一面逃避許家的人,一面,又要逼着讓自己振作起來,不讓人察覺到她一點點的異樣。
不知不覺,她和許念深再見面時,就成了彼此都不服輸的樣子。
但她和他互懟的最厲害時,也不曾有人提起過許紀川這個名字。
這三個字,宛如禁地。
這一生,有了霞姨的事情在前,簡藍也再不敢篤定自己和許紀川來往時可以憑記憶讓他避開災禍,這兄弟兩,她都最好能避則避。
還好,她這次沒有再和許紀川走得太近。
還好,許念深馬上就要去外地念書了……
她無意識地摸了摸胸前的項鍊墜子,心想,能夠好來好散,也不錯。
***
散席後,許家人過來道別。
尹喬這回表現得很平常,雖然禮貌親切,但卻並不如他們來時的那般熱絡。
簡藍覺得挺奇怪,不由多看了她一眼,正好看見尹喬沒有來得及對她收回的眼刀。
簡藍看笑了,問她:“你瞪我幹嘛?”
其他人聞言一怔,紛紛朝尹喬看了過來。
尹喬沒想到她居然直接挑明問了出口,一時不備,在衆人的視線中就紅了臉,手忙腳亂地找臺詞,不過她反應也不慢,立馬諾諾道:“我沒瞪你啊,藍姐,你看錯了……”
簡博文和楚芯語還有許家人都看着她們。
簡藍笑得更隨心了:“還爲沒禮物的事不高興呢?都跟你說是人家轉送給我的,也不是特意沒你的份啦!好了別生氣了,你要真喜歡,我就讓給你吧。”說着就要伸手從脖子上取項鍊。
尹喬臉漲得通紅,連說了兩個“不”字在簡藍的言行面前都似乎顯得沒什麼分量,更加不引人注意。
就在這時,楚芯語站了出來。
“哎呀,藍藍你別慣她,”楚芯語笑語曳曳地拉住了她的手,“喬喬還小,也就是羨慕那麼一時半刻,過會兒就忘了。你自己戴着,你戴着好看!”
呵,還是那麼會說話。簡藍也不多言,笑了笑,把項鍊重新戴了回去。
但她再擡眸時,卻一眼瞥見了許念深淡漠的目光從她臉上掃過,然後不再看她。
簡藍不由一怔:這貨是哪根筋不對了?
趁着送客的時候她跟出去綴在了最後頭,碰了碰許念深的手,問他:“你那些參考書什麼時候給我?”
之前說好了的。
誰知許念深目不斜視地回了句:“你開學才高二,用來跳級還是送人?”
簡藍一愣,反應過來:“你不想給我了?”
許念深腳下一頓,回過頭來看着她,嘴脣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又憋了片刻,最後憋了句:“對,我怕你給我弄丟了,那些都是我要留作紀念的。”
既然如此……
“那算了。”簡藍也不強人所難。
誰知她這句聽着隨意又大氣的話一出口,許念深的臉色就更難看了兩分:“你怎麼這麼沒心沒肺?”
簡藍感覺自己頭頂上似乎籠罩着一圈莫名其妙的冤氣:“我招你惹你了?”
許念深正要說話,他哥就在那邊喊他準備上車回去了。
他一頓,深吸一口氣,說道:“在你眼裡,是不是什麼都可以爲了膈應尹喬而讓路?你當着我的面拿我送你的東西做踏腳石,你懂不懂什麼叫禮貌?”
“……”簡藍真沒想到他竟然會在意這個,怎麼原來他18歲的時候還不太擅長這些套路嗎?
她就笑了:“我還以爲什麼事呢。”又壓了壓聲音,“放心吧,我話都說成那樣了,她不會要的。何況就算她真不顧面子拿了,我也有辦法拿回來。”
許念深看她一眼,沒說什麼,走了。
幾天後,簡藍收到了一份同城快遞。
她看着一箱子的參考書,不覺露出了笑容,道了謝後正準備抱着箱子往回走,快遞員卻遞了張單子過來:“您好,這是到付郵件。”
“……”她的感動之心倏地卡了一卡。
這個幼稚的許大狼!
***
高二上學期,日曆步入了11月。
按照簡藍記憶裡的時間線,再過不久,電視劇《璀璨》的導演組就會開始對劇中幾個子輩的角色進行選角。
而這種並不是公開海選的選角方式通常都是通過圈內人的推薦來尋覓人選的,上一世,尹喬就是通過楚芯語這邊的人脈搭上這條線進入了導演的視線的。
而這部電視劇在之後播出時大火了一把,這也爲尹喬成年後正式入圈打下了一定的基礎,畢竟作爲半個童星她確實沒有長歪,何況還有學生時代這麼出風頭的履歷,光是營銷炒作就能遛上一波。
簡藍估摸着時間,開始格外關注楚芯語母女兩的動向。
於是,當她發現尹喬臉上明裡暗裡透着點兒陽光燦爛和意氣風發,在家裡練琴也練得特別勤快的時候,她就感覺有些跡象了。
這天晚飯桌上,楚芯語忽然提起週末的時候要帶尹喬回一趟姥姥家,簡博文還關心了一下她們的行程,簡藍看在眼裡,沒搭腔,默默扒完飯後放下了筷子。
“對了,楚姨,”她笑吟吟地望着楚芯語,“我聽說你高中同學在帝都當導演助理?人家說他們那兒現在有部電視劇,叫……哦,好像叫《璀璨》在選中學生演員,要不您幫我們走走後門唄?”
楚芯語和尹喬雙雙怔住,尤其是尹喬,吃驚的情緒簡直要從眼睛裡溢出來。
簡藍一看就明白了,心裡冷笑:還真被她給詐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