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頂銀質面具下的深眸,朝着點將臺上投去深深的一瞥,眸光從他父皇、母后、妹妹臉上一一掃過,最後定格在那張憔悴不堪,神情呆滯的小臉上,心,在緊緊的抽痛着。
如此距離不過五丈,他卻無法告訴她,他就站在她面前,近到,她只要眸光移上寸許,便可看到他!
從那張臉上,他方纔知道,在他走後,她狠狠的哭了,她答應他不哭的,答應他會笑着等他回來,可是她卻揹着他偷偷的哭,偷偷的傷心,若是可以,若是可以帶走她,他一定毫不猶豫……
脣邊依舊殘留着,他轉身離開時的一剎那,她撲過來用力吻住他時的味道……
“姘頭,從此在我心裡,有座望夫涯,每日盼君歸!”
“姘頭,你許我白髮齊眉,生死相攜,我便許你蒲葦韌如絲,堅貞永相隨!”
莫祈寒深深的閉上了眸子,卻又害怕轉身離開再看不到她,而又飛快的睜開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最心愛的女人,不願錯過一丁點兒時間凝視着她……
城外,林夢青和天機老人已帶着暗影駕快馬先行一步。
出征曲奏響,出征鼓擂動,三軍端起酒碗,莫馭明和皇后各執一碗,廣場上氣氛莊嚴肅穆。
“朕與皇后,敬南征將士三碗酒,預祝我大明此戰旗開得勝,將南蠻兵趕回南詔,收復失地!待爾等凱旋歸來,朕十里相迎,爲爾等親擺慶功酒!”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高亢的喊聲響徹天地這一方,穿透在雲霄,激起迴音陣陣,久久不散!
三千酒碗摔在地上,出征的號角吹響,三軍跪拜,而後大軍整齊步出宣華門——
凌雪漫黯淡無光的眼神因這巨大的響動,稍稍有了焦距,怔怔的望向前排的將領,目光自然的定格在那一排之中,唯一特殊戴着面具示人的新封大將軍莫君臨身上!
而她的目光投過來之時,卻正是他轉身之際,四目在空中有兩秒鐘的交匯,她怔忡的看着他,因爲距離遠,她又無心細細看他的眼睛,只是那麼隨意的一瞥,由他臉上的面具在想着她的姘頭也是這番的不能見人,而他因她這一望,幾欲飛身至她跟前!
駿馬嘶鳴,他飛快的回了神,咬牙一轉身上馬,勒起繮繩,不敢正面再去凝望她,只作無意的一回眸,那一眼中,含着千言萬語,含着滿腔的思念與愛戀,而後,一蹬馬肚,決然的策馬步出!
漫漫,等我歸來,等我……
目送着,所有的將士出了宣華門,大軍踏上南征的路途,直到那些密密麻麻的影子完全離開視線,包括那一襲戎裝的面具男子……
“漫漫,怎麼了?哭過了?”
皇后僞裝的很好,將不捨之情全壓在了心底,面上溫婉依舊,雍容大方,執起凌雪漫的手,輕撫着凌雪漫浮腫的眼睛,柔柔的問道。
凌雪漫迅速搖頭,“沒有的事,母后我很好,真的沒有事。”
“走,跟母后去鳳辰宮歇一會兒,用冰塊敷一下眼睛。”皇后親切的一笑,牽着凌雪漫朝莫馭明一福身,“皇上,臣妾告退了!”
莫馭明望着凌雪漫的模樣,心底暗暗一嘆,他還想着讓寒兒多見一面這丫頭,早知這丫頭是這樣子,就不該宣來了,省的寒兒看了難受啊!
“好,朕瞧着漫漫丫頭懶覺睡多了,這偶爾一回被朕抓來,睏乏的哭鼻子怨朕了是麼?”莫馭明故作玩笑的咧開了嘴角,瞪上一眼,道:“去吧,讓那丫頭睡去,睡飽了給朕踢一場球,一起樂樂!”
“呵呵!”皇后抿脣輕笑起來。
莫雅妃也由失落中回了神,見狀,親暱的挽上凌雪漫的手臂,說道:“四嫂,父皇大概是想着你沒有見過這種不一樣的大場面,你又愛熱鬧,便叫你一起來送將士了,你瞧哥哥們都在下面呢,我們要爲將士們鼓勁兒的,好讓他們戰場上奮勇殺敵,早日打了勝仗歸來!”
“呃,我,我知道了。”凌雪漫機械的應了一聲,雖然有些奇怪皇上竟對她這般好,竟連她失儀都不怪罪,還這麼和藹,但她現在沒心思想這些,只在心裡不斷的想着她的姘頭。
三個女人齊步向鳳辰宮走去,因宮門離後宮較遠,走了幾步後,莫雅妃怕皇后累着,堅持讓奴才們擡來了鳳輦,讓皇后乘着鳳輦先回去,她和凌雪漫慢慢踱步逛回來。
兩人才走了幾步,身後便傳來輕喚聲,“雅妃!”
步子頓下,回了頭,那五個男人三個在前,兩個在後而來。
“漫漫,你怎麼這副模樣?我們在點將臺下就瞧到了,你昨晚沒睡嗎?”莫祈毓關切的皺眉,輕聲詢問道。
凌雪漫滯了滯,強作笑顏的搖搖頭,胡扯道:“我沒事,昨天白天睡多了,晚上鬧失眠,躺在*上睡不着,便又爬起來練字做刺繡,結果一折騰天快亮了,才睡着父皇便派人宣了,我又磕睡的不行,我一困極就淌眼淚,結果,就成這副模樣了。”
“哦,那你以後白天少睡點兒,父皇今日心情好,不然非治你失儀之罪了!”莫祈霖抿着脣,關懷之意溢於言表。
莫祈衍心疼的看着凌雪漫,久久才插話道:“用毛巾包點冰塊敷下,不然眼睛會痛的。”
“嗯,知道了,謝謝。”凌雪漫胡亂的點頭。
“謝什麼?要謝就把你自己先照顧好了再說。”莫祈衍蹙眉,明顯不悅。
莫祈冥立在最邊上,凝視着凌雪漫的臉,垂在身體兩側的大手攢成拳頭,臉上依舊是平日般的冷漠,內心卻已是翻江倒海,原本他看凌雪漫意外的出現在點將臺,突然間猜測那個神秘的莫君臨是不是和凌雪漫有什麼關係,因爲這種場合從未有過親王妃和皇上站在一起關行的,而且又只有凌雪漫一個王妃,實在奇怪,但是看凌雪漫那一臉的衰樣,往那兒一站,跟個木偶似的,不看任何人,走神的不知在想些什麼,根本就不看一眼那個莫君臨,而那莫君臨又戴着面具,使得他也無法看清那人的眼神,所以他又推翻了這個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