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涼臣挑眉看着他:“你消息是不是也得得太快了?還有,你身上有傷,怎麼經得起這一路顛簸?”
“不過是無意間聽人說的消息,我這點傷,死不了就行。”宋涼夜半睜着眼看着他道:“你不會討厭我到連車都不允我搭吧?”
美景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這人,明明傷那麼重,卻總是神出鬼沒的。上回救了她,好像是得罪了燕王爺,這番怎麼又上趕着要去看燕王?
宋涼夜的目光掃過來,她一怔,要移開眼,他卻對她一笑,跟個孩子似的友好。
“罷了。”宋涼臣道:“一道去吧。”
美景上車,三人同行,宋涼夜坐在中間,美景與宋涼臣便只好相對而坐。
“聽聞府裡有人懷孕了。”宋涼夜眼眸微亮地道:“宋家有後,王爺知道了也該高興。”
“嗯。”宋涼臣點了點頭:“已經派人去知會他了。”
“那就好。”宋涼夜轉頭,看了沈美景一眼:“可惜長子不是正室所出,嫂嫂嫁過來也有這麼久了,有沒有可能也懷上一個?”
美景嘴角抽了抽:“應該還沒有。”
她與宋涼臣,就洞房花燭那一次,而且按照府裡侍寢必點香的慣例來看,她應該是不會懷上的。
“這樣啊。”宋涼夜表情裡滿是可惜:“那就再等等吧。”
一點惡意也沒有,也沒像以前那般說話帶刺,宋涼臣看了宋涼夜兩眼,眼神深遠,卻沒吭聲。
到燕王府的時候,管家正在門口等着,臉上喜憂參半。
“世子爺。”見人來了,管家迎上去道:“王爺已經收到了喜報,正十分高興呢,但是,就是身子骨還不見好。”
宋涼臣點頭往裡走,管家就跟在旁邊絮絮叨叨說了燕王爺最近的身子狀況。
一早就是因爲陳年舊疾,所以想着辦喜事沖喜,結果喜事搞砸了,之後王爺的身子就一直不是很好,最近這幾日貫城天氣不佳,風溼也跟着犯了。
神色有些凝重,宋涼臣走到主院門口,剛好見江心月從裡頭出來。
“世子來了?”江心月微微一愣,接着頷首:“王爺在裡頭等您。”
說完看看身後的人,又加了一句:“只您一個人進去就好,王爺怕吵。”
宋涼臣點頭,也沒多看她,便進了屋子去。
管家引着美景和宋涼夜去了花廳,江心月瞧着,便跟了一起。
“請用茶。”親手倒了茶放在兩人手邊,江心月看了美景一眼:“幾日不見,世子妃臉上的傷好了不少。”
美景點點頭,沒打算理她。
江心月就在旁邊自顧自地坐下道:“聽說於氏懷了身孕,世子妃可真是大方,就這麼把長子的位子拱手讓人了。”
你不讓,你倒是去生啊!美景大大方方地翻了個白眼,還是沒理她。
江心月黑了臉,唱了半天的獨角戲也沒人搭腔,乾脆站起了身:“妾身還是去收拾房間吧,世子妃這麼高貴的身份,可該
住好一些的客房。”
又要留在這裡幾天嗎?美景皺眉,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不知道爲什麼,這次的王府比上次給她的感覺更加陰森了,處處都散發着不太友好的氣息。
燕王當真是臥病在牀,眉心緊皺地看着宋涼臣。
“臣兒,我若是有朝一日不在了,你當如何?”
這問題聽着好耳熟啊?宋涼臣微愣,而後道:“兒臣會繼承父王的王位,繼續將燕地守護下去。”
“很好。”燕王點頭:“但是你現在羽翼未豐,涉世不深,我若當真不在,你要以何登位?光是世子這個身份嗎?”
宋涼臣皺眉看着他:“父王十九歲的時候在做什麼?”
燕王想了想:“十九歲的時候,我連世子都不是,卻已經跟着燕軍與趙地實戰練兵,沙場滾槍了。那時候的我,已經開始謀劃自己的將來,並且在暗中有了自己忠實的部下。”
“嗯。”宋涼臣道:“那麼父王十九歲之時有的東西,兒臣爲什麼不能有?”
燕王一愣,繼而輕笑:“你哪裡有了?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在眼裡,按照我的安排,你是學會了很多東西,然而,卻一直沒有什麼出色的表現。你遠不如當年的我。”
梟雄都會自戀,畢竟這輩子做的事情多了,有所成就,也有驕傲的資本。
宋涼臣嘆了口氣,坐在牀邊看着他道:“父王說兒臣的一舉一動都在您眼裡,是不是要感謝世子府的宋管家、廚房裡的副廚、正門的門房以及兒臣身邊的玉樹?”
燕王身子一震,睜大眼看着牀邊的人:“你…”
“所以兒臣做什麼事情,您都能知道個大概,畢竟玉樹能力不錯,兒臣總要用到他。大事小事,管家和門房也總能知道。”宋涼臣道:“但是不用他們的時候呢?父王又知道些什麼?”
燕王皺眉,想了一會兒,又半闔上眼:“你如今擔任監軍,不管在背後做什麼事情,表面上的功夫都沒做好,讓爲父如何安心?”
“這難道不是父王狡詐嗎?”宋涼臣挑眉:“左右兩軍,左軍一向問題最多,您偏生就交給了兒臣,這才十幾日的時間,就指望兒臣有什麼大作爲?”
“爲父等不了你太長時間。”燕王嘆息:“我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宋涼臣心裡一沉。
“爲什麼想讓你休掉世子妃,換一個人來娶,就是因爲她不足以幫你在這裡迅速站穩腳跟,也不足以扶持你。”燕王咳嗽兩聲,平緩了一下呼吸:“但是本王選中的人就不一樣,古家姑娘背後有古家軍,古將軍更是能幫你不少。”
“她不是已經許了人家了嗎?”宋涼臣挑眉:“父王還想着將她許給我?”
“她不行,也還有別人。”燕王淡淡地道:“你若是能懂事一點,本王便給你另許一門親事,這樣哪怕本王突然撒手人寰,你也能保住燕王之位。”
宋涼臣搖頭:“兒臣不需要。”
胸口起伏了一下,燕王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你
是不是非要氣死本王才甘願?”
“如果要靠女人來奪王位,這王位不要也罷。”他平靜地道:“您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相信過兒臣,何不試一試相信呢?”
“本王不想看王位流落他人之手!”燕王惱怒,呼吸漸漸急促:“你這樣叫我如何下去見你母妃?”
宋涼臣一愣,連忙幫他順氣,喊了一聲外頭的大夫。
大夫進來,給燕王餵了丹藥,皺眉道:“王爺不宜情緒激動,世子還是說話委婉些。”
微微抿脣,宋涼臣嘆了口氣,起身道:“父王好生休息,兒臣安排一下左軍之事,就留在王府兩日盡孝。”
“你晚上回來即可。”燕王閉着眼道:“白天還是去軍營吧,沒有多的時間了。”
“……是。”
退出主院,江心月過來引路:“世子這邊請。”
宋涼臣點頭,跟着她去西院,江心月低聲道:“世子不必太擔心,我替您將王爺照顧得很好。”
“嗯,我知道。”宋涼臣勾了勾脣角:“你在這王府裡很是受寵,連文氏和孟氏都比不了你。”
江心月一愣,連忙回頭看着他:“你別誤會,我…我只是幫着您孝敬他,像父親那樣。”
宋涼臣挑眉,被她這個說法給逗笑了:“父親?”
“是啊。”
左右無人,江心月伸手將他拉到一邊,紅了眼睛:“我對你如何,你還不清楚嗎?要不是因爲他是你的父親,我又怎麼會…”
沉默了許久,宋涼臣終於是忍不住笑出了聲:“江姨,我從前怎麼就沒發現你這樣有意思?”
江心月擡眼看他:“你不相信我?”
“不是相信與不相信。”宋涼臣扯開她的手,看着她,眼神很是陌生:“你在府裡過得如何,我統統都知道,是怎麼對我父王的,我也都知道,你安生過日子,我替你感到高興,可你爲什麼還想着要來騙我?”
江心月呆了呆,有些慌張地道:“你聽誰說了什麼?這府裡嫉妒我的人那麼多,詆譭自然是免不了的!涼臣,我跟了你十年……”
“嗯,十年。”宋涼臣點頭:“十年我都寵着你護着你,別人說你不好我也沒有理會,一直都在相信你。現在你既然甘願做我父王的侍妾,承歡邀寵,又爲何還要在我面前裝作一副爲我好的模樣?”
江心月傻了,下意識地退後一步,面前的人不過半個月沒見,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她一讓開,宋涼臣便繼續往前走。
“涼臣!”咬咬牙,江心月追上去:“你討厭我了嗎?”
宋涼臣頭也沒回地道:“在你今日說這番話之前,我一直沒有討厭過你,哪怕你當真做了很多對不起我的事情。”
“但是我討厭別人把我當傻子。”
腳下步子加快,他冷着臉,大步去往西院。
美景站在西院門口正等着呢,遠遠地就見宋涼臣回來了,剛想請安,就瞧着他背後還跟了個什麼東西,跑得飛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