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物不能只看表象場面的低調冷清並不代表領導們不重視。事實上蘇靜美的案件檔次絕對不低———旁聽席前排就坐的自藍書記以下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全是長川政壇的頭面人物很能說明問題。
“菲菲看見邊上那條繩子了嗎?呆會聽我招呼你就拉下來要用力拉斷它。”我指着窗戶輕聲跟雲菲菲說。
是的那將是我獻給大家的一個意外之喜———我爲這場慶功宴準備的一枚小小的炸彈!我們不能無聲地死去於無聲處聽驚雷我需要一個沉默中的爆!掃視一眼前排那羣正襟危坐表情肅穆的人們我的嘴角帶了一點殘忍冷血的微笑我在想象即將出現的戲劇性場面心裡快慰難言。
因爲得以參與我的轟動性計劃雲菲菲一臉興奮躍躍欲試好象恨不得立馬就衝上去把那玩藝給引爆了。看到她按捺不住的樣子我不得不她理智一點“還沒到時候你可別亂出手---”
“知道了哪能呢?我這人從來不衝動特冷靜———你笑什麼?”她有點惱怒地看着我。
我真的在笑我覺得把她話裡邊衝動跟冷靜調個位置可能還靠點譜。再說了這寶貝姑娘的性格跟冷靜二字距離實在有點遠———多遠?一光年吧。
“哎———別笑了你瞧那是誰?”雲菲菲突然大力一拍我的腿指着前面審判區大驚小怪地差不多喊上了。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到本案的法官檢察官們正在6續進場藍萱走在最前面手拿案卷制服筆挺神色莊嚴。
雲菲菲這一下動靜弄得挺大前排幾個人回頭瞄了我們一眼。好象連藍萱都注意到了她在公訴人席坐下來目光逡巡停留在我們這個方向。然後她點了點頭臉上卻沒什麼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同我打招呼。
“什麼了不起假模假樣的。”雲菲菲嗤之以鼻。“作派全是模仿蘇靜美又沒人家那氣質學也學不象。畫虎不成反類———”
“行了菲菲說這麼多幹嘛?”我打斷她的話。我們是來聽審的可不是聽她在這裡嘀嘀咕咕沒完沒了。
雲菲菲一愣又有點狐疑地盯着我看“沈宜修你跟這個藍律師關係不一般吧?我怎麼好象在哪聽說過———”她的話終於沒講完因爲在審判庭前面的入口我們看見了本案當事人那朵最耀眼的玫瑰———蘇靜美出場了。
光彩四射璀璨奪目。
夏季最後最奇幻的那朵玫瑰如此遙遠如此絕對永遠危險也永遠嫵媚———趙傳的歌寫得真好。
是的蘇靜美就是那朵永不凋零的玫瑰。此刻她靜靜地站在入場口神情淡定從容。跟平時她主持會議入場前的姿態完全一樣她緩緩轉頭視線巡視全場目光悠遠傲岸。我感覺這個審判廳裡霎時間安靜下來。
但是有一點點不同———蘇靜美的裝扮不象平時那麼沉重深色她穿着一件象牙白的小開襟緊腰上裝粉紅色的襯衫領子從頸項間翻上來如彩雲烘月在她白的臉頰上襯出一抹暈紅讓她整個人看上去青春亮麗明媚動人。而且她的表情也不是往日的那種冷漠甚至還有一絲淡淡的笑容
蘇靜美在人羣前款款走過步履輕快兩個法警跟在後邊就象她的兩個隨從一左一右拱衛主人。她的目光終於掃視了我們這一塊我和雲菲菲忍不住站起身來向她揮手致意———邊上很多人駭異地看着我們但是我全不在乎我根本就不記得自己身在何處還要掩飾什麼身份全忘了。
看見我們蘇靜美的眼神中又多了幾分欣喜臉上的笑意更明顯了她甚至還朝我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我的心怦然而動。
這一刻雖然激動但是心情反而踏實了許多———我感覺她的精神狀態很好寫意隨心不象受審也不象開會更象是來度假的有種成竹在胸的味道。
直到蘇靜美悠悠然地邁步走上被告席背對我們下面旁聽的人羣才又重新騷動喧譁起來。
“哇噻!”身邊的雲菲菲好象從夢中醒轉忍不住大讚“沒見過真厲害!這個氣質———我的天哪!”她的豔羨之情溢於言表好象恨不得站在審判區的那朵浴火玫瑰就是自己。
我沒理會她因爲審判席上的公訴人已經起立開始宣讀起訴書。進入程序快了點我好象都沒聽到審判長宣告開庭宣佈紀律什麼藍萱就迫不及待地動了———顯然她不希望本案嫌疑人光彩奪目的閃亮登場震撼法庭干擾嚴肅的審判氣氛。她的這一手我見識過挺高明。
旁聽席上很吵人們都在交頭接耳地議論不休我豎起耳朵來也一點都聽不清唸的什麼直到審判長敲了法槌法庭才慢慢地恢復安靜藍萱正義高亢的嗓音逐漸清晰終於讓我瞭解到這個案子的始末。
我一邊聽一邊緊張地推敲思索跟我先前對案情的判斷一一對應希望能從中現漏洞找到蘇靜美冤屈的根源。但是我現那很難。事實上藍萱唸的這份起訴書讓我的腦子裡一片混亂。
案由和案件來源說明本案確實跟外間流傳的一樣三大罪———瀆職、受賄、鉅額財產來源不明最關鍵的案件事實部分也很詳盡證據很多很充分。裡面案情有些是我知道的比如說瀆職:蘇靜美臨時分管城建工作期間同心裡拆遷事件全部歸罪於她的不作爲———事前協調不力開商跟出讓方談判受阻;然後是宣傳不到位致使拆遷現場出現事故砸死砸傷羣衆而且聽任事態展坐視不理導致局面惡化失去集體上訪鬧事影響極壞。
天!我吸了一口涼氣。這樣也可以?
同心裡事件是我親身經歷血淚斑斑可謂記憶猶新。加之後來任職法制辦涉及這塊的文件資料我都特別留意這件事上沒有人比我更有言權。
按照訴狀所述蘇靜美貌似罪責難逃———也就是說我跟伊老爺是她這個罪名下最直接的受害者。
是這樣嗎?當然不是!事實我全知道———事件後邊還有個市委書記藍正德蘇靜美不作爲是因爲她作爲不了。協調會是她主持的確實沒有開出結果藍書記的底線在那裡擺着不可能開出結果;聯合拆遷也是她行的文確實拆出了後果也是藍書記定的調子讓她承擔了後果。
這件事起碼有一點可以肯定———蘇靜美沒有利益關係在裡邊她卻站在被告席上;而存在直接或者間接利益關係的藍書記正在下邊聽審。
當然也沒什麼好憤慨的。如果說潛規則我想這也應該算一種吧。該事件中也許蘇靜美確有需要她承擔的領導責任但是如果她不出事絕對什麼事都沒有———同心裡事件早已煙消雲散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當時並沒有誰追究此事這個時候突然來個秋後算帳落井下石未免有點過分。
不過對於蘇靜美的這一個瀆職罪名我倒不是很擔心———有時候我覺得法庭上的較量跟做生意也差不多:檢控方漫天要價提出罪名證據被告方就地還錢辨駁反證。罪與非罪在於誰的證據更充分有理更能說明問題。那麼蘇靜美至少佔了一條———集體研究通過的領導行爲不應該負有直接責任。就算決策失誤間接責任吧黨紀行政處分足矣提到刑事的高度太勉強。
起訴書中真正令我頭暈的是受賄罪:跟吳秘書告訴我的完全一致有二十幾萬證據確鑿理由充分受賄的前因後果來源過程具體的時間地點情節數額都有詳實的證人證言在案書證物證俱全不容置辯應當屬於那種俗稱的鐵證。
也就是說從一點上看無可否認蘇靜美確實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