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會議用餐安排在帝都雲頂——長川最有檔次的場子把十八樓的頂級豪華間全給包了下來具體的餐飲酒水標準也是定到最高。
本來辦公室那邊定在和苑搞接待老馮帶了接待處的一幫人來請示我的意見。當時一聽這說辭就知道他們揣摩了我的想法準備按廉政餐的標準來安排。
我沒給出什麼具體意見。我就告訴他們說要你們這幫官僚老爺們是幹什麼的?用餐這種小事也要請示市委書記乾脆讓我兼了接待處處長好不好?不會辦事的趁早全下去別佔着茅坑不拉屎!
聽得那些同志們滿頭大汗。老馮趕緊又打電話跟朱秘書長商量墨跡比劃了一會最後彙報上來跟我說這個會議很重要辦公室的意思是接待工作必須按一個高標準來對待所以場所改定到了帝都。
我不置可否淡淡地談了幾句我說在其位就要謀其職誰的工作分管誰負責沒必要每件事都搞什麼請示彙報能夠做決定的地方可以大膽拍板不要事事都依賴上級來安排。
老馮諾諾連聲地應下了擦把汗就趕緊帶着人馬出去。然後又打電話過來讓田秘書請示我問以前小任書記那個1號車現在怎麼辦是不是馬上就收上來還有司機應該怎麼安排諸如此類等等等等。
聽着田秘書轉達的請示我捏着下巴微笑不語。
倒不是笑別的什麼我是在想老馮這內務總管做的還是不錯的對領導的意思挺能揣摩算他聰明。
招待的事上我的意思當然是要按最高標準來搞——老子浴血奮戰殺回長川如今塵埃落定大功告成一幫造勢捧場的戰士記者們都享受不到勝利成果這市委書記還做個鳥不如一頭撞死算了!這沒什麼好說的慶功宴的檔次肯定不能低——咱丟不起這份!
當然其實就我個人而言勒勒褲帶夾緊尾巴那都無所謂反正也早就習慣了可是不能虧待追隨我的弟兄們啊!真要把B裝到他們面前去那也太慫了點吧?廉政餐?——廉個屁的政根本就沒考慮!
但是我的意思肯定不會明着說出來這也沒什麼好講的這個B該裝還得裝。誰要充老大耍氣概儘可以拿支筆在那些規格的餐飲費票上簽字畫押——不過我只能評價一句那絕對是一頭豬的標準行爲。
所以老馮能夠迅從毫不相干的訓斥裡準確理解出上司含蓄的言外之意捕捉到領導的真實意圖算他政治理解力不賴。
比如說這個會議餐的問題上他們按照廉政標準考慮其實想法沒錯——我想如果換成是我看到一位貌似嫉惡如仇官清如水狀的新任領導不太清楚他的脾胃我也會自動把他理解成廉政模範可不敢隨便在他面前亂提什麼高標準規格——那不是沒事找抽嗎?問題是這只是揣摩結果能不能算數肯定還是得看領導自己的意思。怎樣得到領導傳達的準確信息?那就得多請示多彙報纔好作判斷可不能無的放矢啊。
對於一個管事者來說請示彙報肯定是絕對不能少的。誰要真把剛纔市委書記訓導他們那些話當了聖旨沒把握的事情上自作主張地去拍什麼板拿什麼調擅自安排一把呃那就等下課吧——我會在用過廉政餐後高興地表揚他們幾句然後在心裡記下這個帳以後再找其他因頭下了他。我以一個市委書記的身份向大家保證——領導要是講什麼少請示別彙報之類的狗屁話那可都是逗你玩的千萬別當真誰信誰倒黴!呵呵。
而且在很多問題上領導具體表的什麼態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爲什麼要這麼說在什麼情況下說的這些話這些纔是問題的關鍵——絕對是需要揣摩的。
領導罵人其實有可能是鼓勵;領導表揚也有可能在肚子裡腹誹;領導訓導不能從字面上理解;但是如果讓領導覺得你不聽他的話嗯嗯——這個東西非常藝術太複雜太抽象了確實只能說一句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所以需要揣摩。對的揣摩上意——絕對是一個好的管事者先必須做到的。
而從領導的角度出能夠讓自己的意思能夠被下級明白無誤地揣摩出來不至讓人無所適從不得要領就是一個好的領導必須做到的事情了。真有修煉到城府深得讓人無從領會那種境界的領導也是一頭豬。
………
車很快備好了1號奧迪——這也沒什麼好說的什麼坐駕我其實無所謂但是這個號碼意義不同表示現在長川究竟誰在當家所以肯定得收上來用。任小天以前的司機也是一定要換的不過我沒有立馬指定讓誰來接手這個長川頭號師級幹部反正也不熟悉市委機關具體哪位司機就讓田秘書先開着。這個人員安排其實不是小事情相信會有很多勢力來爭取一把就留着給他們互相之間搞搞平衡妥協吧。我且隔岸觀着火順便直觀點地瞭解一下大家各自的想法。
“嗯小田你說說看——”坐在車後座我很隨意地招呼前面沉默不語、駕駛動作非常機械的田秘書“機關裡哪位師傅技術好點?”我問他“要不還是用回任小天那個?”
“啊?”田秘書有點驚訝的樣子他迅從後鏡裡瞄了我一眼顯然沒有想到我會在這種問題上徵求他的意見。“嗯——這個事情沈書記您可能得多瞭解一下我們不方便說什麼。”他很拘謹地回答了一個。
田秘書現在相當老實在我面前蔫得跟條草似的屁都不敢大聲放一個前邊那些耿介傲骨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其實他也清楚自己下課只是個時間問題也沒什麼好商量的。不過相信他還是會盡最大努力最後博取一把市委書記的同情:倒不是爲的要留下來只是不希望自己要去的下一個位置太過痛苦而已僅此無他。
“有的問題上我們真是不好應付相信您也能夠理解沈書記。”田秘書這話倒是說得足夠真誠。
“嗯。”我淡淡地說“我理解。”
市委機關距離帝都頗有些距離車在田秘書手上又開得太拘束每個紅燈都等絕不過線半點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我看看錶都快兩點半了正是上班高峰他這麼走不定還要多久我有點惱火起來。
“下來下來我來開。”我不耐煩地吩咐他說“我有那麼多時間耽擱在路上嗎?不闖紅燈跑逆行要這個1號車來幹什麼的?”
“……”田秘書用非常白癡的眼神看我大概還是沒有搞清楚他身後的市委書記到底是個什麼人。
車立馬轉到我手裡一切交通規則都被無視呼嘯狂奔。飛過的一路交警們側目而視視野所及所有車輛爭先恐後地讓道。十分鐘以後直接飛至帝都雲頂的臺階上——估計讓田秘書來開起碼得半小時呵呵。
田秘書這時候的表現就迅猛多了他從車裡鑽出去一溜小跑轉到我這邊拉開車門動作居然比守在邊上的門僮還快上了許多。
“你開車有拉車門這麼快的話可以轉做司機了呵呵。”我洋洋得意地取笑了田秘書一把把車鑰匙往他懷裡一扔然後迎着門口守候的領導們敬畏的目光走進酒店大堂一羣人立馬呼啦啦地簇擁上來。
跟領導們沒喝多少——沒有人敢上來敬酒。大夥兒集體盯着我看一個個神色忐忑不安都顯出驚魂未定的樣子來。我倒也無所謂幾間包房裡輪着走了走每個桌子象徵性地喝上一杯就算致了意話也沒跟他們多說幾句。
戰士們那邊也就意思了一下他們其實都挺理解長的工作沒人把戰友們之間常見的酒席風格端上桌面來——那個要端出來估計我今天就得趴到了地上。但是由於市委書記指示在前爲了讓部隊同志們喝好喝到位機關接待處來了幾個酒林高手——什麼叫酒林高手?就是不但自己量大灌得多還要有能力保證酒桌上的客人們也能放量暢飲、盡興開懷——就是這標準。
高手們果然表現不凡一進到此間就祭起諸多勸酒的法寶來——吹牛皮拉家常行酒令說段子鬨鬧之下包房裡的氣氛立馬就起來了。
酒敬到記者席上時終於出了狀況。